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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章:鴻恩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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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繼藩這幾日都沒有睡好。

  他很擔心王守仁。

  眾弟子之中,王守仁才是他心中最柔軟的一部分。

  交趾一場風靡而起的叛亂。

  自己的父親已回貴陽鎮守,想要平叛,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可是王守仁徒兒,他是個沖動的性格啊。

  不會出啥事吧?

  他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誰來給自己養老送終?

  方繼藩唏噓了一陣,倒是朱厚照蹦蹦跳跳的,顯得極為激動,搓著手,滿心想著有朝一日,前去交趾平亂。

  朝中已是震動。

  弘治皇帝接到了急報。

  他臉色極不好看。

  隨即,召方繼藩等人覲見。

  劉健、李東陽、馬文升諸人,個個鐵青著臉。

  弘治皇帝深吸了一口氣,他徐徐的閉上了眼睛:“果然,交趾人,是無法教化的!”

  這實是一件灰心冷意的事啊。

  為了使交趾人不反叛,大明吸取了文皇帝時期的教訓,源源不斷的往交趾輸送大批的錢糧,為的,就是當地的官軍,不去劫掠百姓,同時,對交趾大赦,還派出了大儒,前往交趾,試圖教化他們。

  弘治皇帝已經發過幾次恩旨了,對交趾暫行稅賦的減免。

  本以為,此等寬厚仁心,可以使交趾人歸心,讓他們效忠朝廷。

  可結果,一場叛亂,頓時功虧于潰。

  禮部尚書張升道:“交趾提學官陳望祖,已上書請罪了,戴罪之臣,愿受陛下責罰。”

  “教化……說來容易,做來難啊。所謂的教化,就是要使人心依附。”弘治皇帝面無表情:“可想要征服交趾人的心,只怕,難如登天。裁撤他吧,令他回京……”

  這個陳望祖,實是教弘治皇帝大失所望。

  弘治皇帝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冷漠:“還有那王守仁,也一并召回京師,他們二人……”

  說到此處,弘治皇帝本想要嚴厲申飭,可終究,寬厚慣了,有些嚴厲的措辭,開不得口,便淡淡道:“他們有苦勞,卻無功。大明要另擇賢明之士。”

  方繼藩沒什么動靜,神游去了。

  弘治皇帝看向方繼藩,道:“方卿家,你說是嗎?”

  “什么?”方繼藩一愣,看向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一時無語:“朕說,要裁撤提學官陳望祖和副提學王守仁。”

  “為什么呀?”方繼藩不禁道。

  弘治皇帝道:“教化無功,此次叛亂,諸多交趾士人,攀附叛賊,朕沒有治罪,已是寬宏大量了。”

  方繼藩舔舔嘴:“可臣在擔心一件事。”

  “何事?”弘治皇帝有點惱怒了,在議論正事呢,你居然神游去了?

  方繼藩痛苦的道:“兒臣擔心,兒臣的門生王守仁是個沖動的人,他教化不成,惱羞成怒,倘若一時激動,前去殺賊,兒臣很擔心他的生命安全。”

  教化不成……惱羞成怒,去殺人……

  這……怎么有點像你方繼藩的性格啊。

  那王守仁,看著挺敦厚的人,不至如此吧。

  弘治皇帝一臉懵逼。

  劉健等人,也都懵了。

  倒是李東陽,覺得方繼藩言過其實,他淡淡道:“伯安此人,老夫是看著他長大的,他為人還算是穩重,是行禮如儀的至誠君子,伯安雖是都尉的門生,可老夫……對他也是知根知底……”

  方繼藩心里說,你李公,還是太嫩了,知子莫若父,我相當于他半個爹,會不知道嗎?

  弘治皇帝皺眉,道:“不要說這些閑話了,下旨,命平西候提兵,進剿吧。只是……這一次叛亂,令朕大失所望,這交趾……實是雞肋啊,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他竟生出了幾分當初文皇帝晚年的一些心思,這交趾人心不肯依附,隔三差五就要反,明軍只是一些沙子,哪怕就是摻入了交趾之中,也不過是杯水車薪,靠什么來統治交趾……這樣持續下去,大明不斷的平叛,而交趾人不斷的謀反,這是持續的失血啊。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氣,心情郁郁。

  所謂的開疆拓土,何其難也。

  哪里是兵鋒所向這樣簡單。

  弘治皇帝繼續道:“賊勢甚大,為防范于未然,立命黔國公,提兵三萬入交趾,南京鎮守,也要調撥精銳兵馬……所需錢糧,自內帑里出吧。”

  他說著:“賊人猖獗至此,剛剛起事,便成烈火燎原之勢,這……才是最令朕所擔心的。”

  他掃視了四周,見朱厚照躍躍欲試。

  弘治皇帝皺眉:“太子有什么話說?”

  朱厚照道:“等調兵遣將,一切都遲了。現在賊人們剛剛起事,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應以最快的速度,集結一支精銳,突襲他們,便可一舉,將他們擊垮。可是,這其中最難的,卻是需有一員驍勇的將軍,帶頭沖刺。兒臣遍觀朝野內外,酒囊飯袋居多,庸人也是不少。老方……不要誤會,本宮說的不是你爹,你爹還成,就是膽魄有些不足。”

  方繼藩想掐死他。

  弘治皇帝的臉也拉下來:“你到底想說什么?”

  朱厚照道:“父皇,兒臣的意思是,這天下之人,論起驍勇,無人可以和兒臣媲美。若是父皇現在恩準,兒臣可以單騎,一路南下,日也不歇,爭取半月之內,抵達交趾,而后迅速召集兩三千精銳平叛,一群叛軍,不足為慮,兒臣愿意為父皇分憂。”

  弘治皇帝一聽,臉都綠了。

  劉健等人,不禁感慨,太子殿下……這真是吃飽了沒事做啊,閑的。

  弘治皇帝本想申飭朱厚照,你都是有兒子的人了,竟還如此不靠譜,可話到嘴邊,終于苦笑,搖搖頭。

  兒子大了啊。

  再不是當初,可以吊起來打的家伙了。

  弘治皇帝起身:“諸卿退下吧。”

  朱厚照吃了閉門羹,或許是打小就被揍的緣故,總有著強大的內心,從暖閣里趕了出來,晃晃腦袋,又將心里的郁悶,拋到了九霄云外。

  “老方,你來,本宮想好了。”

  方繼藩背著手,感慨萬千:“殿下,去交趾的事,就休提了,殿下敢去,我立即告發。”

  “……”朱厚照頓時唧唧哼哼起來:“就知道你是這樣的人,馬屁精、膽小鬼。”

  二人自是出宮去了。

  暖閣里,眾人散去。

  弘治皇帝抱著茶盞,卻陷入了深思。

  他看著輿圖,這輿圖里,交趾已經歸入了大明的版圖,在這版圖之內,使大明向南一直延伸,已延伸至了西洋。

  這原本是極好的事,可這延伸出去的一根‘棍子’,卻令弘治皇帝憂心忡忡。

  弘治皇帝突然道:“歐陽卿家。”

  哪怕是心煩意亂,弘治皇帝依舊還是和悅。

歐陽志站在一旁,道:“臣在。”方  弘治皇帝忍不住循聲,去看了歐陽志一眼。

  這個幾乎絕大多數時候,都伴駕在自己左右的伴駕翰林,令弘治皇帝,心里感覺到一陣安心。

  “早知……”弘治皇帝微笑:“朕該命你去交趾教化士民啊,你是老成持重之人,為人又忠厚,朕委你去,或許,這一場叛亂,就不會滋生了。”

  歐陽志聽罷,遲疑了片刻,搖頭:“陛下,臣擔待不起如此夸張,臣的師弟……”

  弘治皇帝道:“你說的是王守仁?”

  弘治皇帝苦笑:“他和陳望祖一般,也是言過其實。事發之后,陳望祖尚且還知道上書請罪,這王守仁,卻全無動靜,這也是朕所惱恨之處,他雖是副提學官,并不負有主要的責任,可畢竟……這也是他教化的缺失,上書請罪,是理所應當,此人辦事不利,卻太傲了。”

  弘治皇帝見歐陽志還想要解釋,便起身:“教化,真的有這樣難嗎?”

  他見歐陽志沒有回音,回頭,見歐陽志一副委屈的樣子,似乎在為王守仁抱不平,弘治皇帝曬然一笑:“卿家真是太忠厚了。”

  方繼藩和朱厚照到了西山,朱厚照摸摸肚子,又餓了。

  “今日吃火鍋嗎?”

  方繼藩搖搖頭:“今日心情不好,吃不下飯。”

  “老方,不必擔心,不就是一個王守仁嗎?大不了,再召幾個門生就是了,若是他死了,這是他運氣不好,不要放在心上。”

  方繼藩齜牙道:“若是張元錫死了,殿下就不會這樣說了。”

  朱厚照拍掌,哈哈大笑:“他死了,本宮肯定要傷心半柱香的。好了,好了,今日又死了一頭牛,你說奇怪不奇怪,最近咱們在后山放的牛,隔三差五,不知被哪個喪盡天良的家伙射死,這……這……本宮最愛牛了啊,這牛渾身都是寶,是耕地的利器,性情又溫順,這么好的畜生,居然有人射它,哎呀,本宮一想想,就難受的很,不如……我們索性遂了牛臨死前的遺愿,吃了它吧,免得這牛想著這輩子沒耕過幾畝地,有點對不起自己的主人家,也免得它因此而抱憾,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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