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力克斯醫生，感覺器械還滿意嗎？”
“設備用的還習慣嗎？”
“我們這邊的年輕醫生的配合怎么樣？英語可能說的有點不太好是吧？”
院長出街，到了手術室里，自然是一通的噓寒問暖，用的還是很標準的美式英語。
他躲會議室里看直播的時候，已經對費力克斯和凱倫有了充分之后的再充分了解，現在出來見面，自然是有更高的期待。
請兩人教教年輕醫生，只是基礎要求，若是能夠與克利夫蘭心臟中心維持一種半官方的，甚至是私人關系，那就更好了。
對云醫這樣的地方頂級醫院來說，能否觸摸到世界頂級的醫院尤其是專科，是能否再上一層的關鍵。
總是吃京城的那些超級醫院灑下來的殘渣，是很難成長的比它們還大只的。
費力克斯倒是無所謂的樣子，他做著手術，隨口聊天似的道：“云醫的條件不錯，我去過很多條件糟糕的地方，但并不影響手術的操作，甚至不影響手術的成功率。許多人都以為心臟手術需要非常多非常高的要求，其實并沒有。阿根廷人就是一個例子，對吧？”
被拿來跟條件糟糕的地方做對比，院長有點無奈，又有點自嘲道：“我們的心臟中心是有些日子沒有更新了，接下來，我們會考慮這方面的設備和儀器引進……”
“你們的心臟外科稱不上心臟中心。”費力克斯搖頭笑了：“重建一個心臟中心的費用，我不知道要多少，總之，會非常之高，而且，必須每年都有大量的開銷，你們就算是有凌然都不太可能……”
院長心道，你是一點都不委婉啊。
不過，相比于中國人的坦誠，院長更能接受米國人的坦誠，他哈哈的笑出了聲，然后道：“至少我們有凌然。而且，我們也有很多像凌然一樣的年輕醫生不是。如果將他們送到克利夫蘭心臟中心去進修一段時間，也許就能成為我們醫院心臟外科未來的骨干醫生呢。”
此言一出手術室里的年輕醫生大都目光灼灼的看向費力克斯。
沒看過去的也被院長記住了臉，說明是英語都聽不大懂的孩子去美國進修那也太辛苦了多半也是做不了未來的骨干醫生的，弄不好都沒有未來了。
費力克斯同樣聽懂了院長的畫外音。院長根本就是用美國式的強調說出來的話。
費力克斯想了想再看院長，道：“我聽說中國的心臟外科是虧損的。”
“不可能永遠都虧損下去的。中國人總是需要做心臟手術的而且我們一旦成為頭部的醫院，能夠吸引到的手術量也會大幅度的增長的。”院長自信滿滿，且道：“中國的經濟發展速度非常快，對了這兩天有時間的時候我們安排了一個參觀節目……”
“我只想看凌醫生的手術。”費力克斯對于參觀毫無興致的樣子，在說了這句話后，過了好一會才道：“而且，我對中國的心臟外科的發展，持悲觀的態度。”
“恩？”
“心臟外科的發展的確需要良好的經濟但它們的關系……”費力克斯聳聳肩，沒有多做總結直接道：“你比如小兒心臟畸形的患者數量，是越貧窮落后的地方越需要。因為孕期的篩查已經大量的消滅了相關的疾病……”
“那我們就去貧窮落后的地方做手術，中國還遠沒到全體發達國家的程度。”院長立即覺悟爆炸。
費力克斯愣了愣：“那你們就會繼續虧損下去。”
“我們虧的起。”院長淡定的回答同時也在心里默默的做出了類似的決定。
做一家賺錢的醫院還是一家不賺錢的醫院，對于一名醫院的管理者來說，永遠是一個充滿懸疑的話題。
但身為一家醫院的院長，在今時今日的中國，他還真的有資格有辦法，可以選擇醫院賺錢或者不賺錢。
而且，對于任何一種選擇，他都有充足的理由。
他的財務早就自由了，他對仕途也沒有太多的想法，醫院內部的人事關系亦是他爛熟于胸的資料……
在這種情況下，除非有上級主管部門的涉入，否則，他是有非常多的行政手段，可以做出政治上的選擇的。
尤其是在不胡亂提出政治口號的前提下。
費力克斯有點驚訝于院長的爽快。虧錢這種事，美國的醫院院長們可都是不愿輕易談論的。
“克利夫蘭有很多名額給各國的進修醫生，你們有興趣的話，可以爭取一下，我也可以幫你們輔導。”費力克斯松了口，還愿意付出一點點寶貴的時間。
院長立即感謝：“足夠了，我們只要求這么多。謝謝費力克斯先生。”
他當然有更多的要求，此時卻是不著急提了。
費力克斯也開心起來，手底下略略加速，且道：“我馬上就到定點位置了，凌然之前的站位是怎么樣的？”
費力克斯稍稍挪動身體，他在這邊做手術，就是為了學凌然的技術，太細致復雜的做不到，照抄總是沒問題的。
院長呵呵的笑兩聲，讓開了地方，看著費力克斯等人在視頻和助手的提醒下，費勁的做著模仿，默默的沒再說話。
費力克斯的手術做的相當慢，他有時候還要停下來琢磨琢磨，然后再上手操作——盡管如此，費力克斯的手術室里也沒有少一個人。
作為世界頂尖的心臟外科醫生，費力克斯的技術比康主任等人要強太多了，品牌效應更是強的嚇人，哪怕他說明了自己在學凌然的技術，來觀看的醫生依舊是多的裝不下。
所謂懂得越多，心中的畏懼感越強。只有靜物都不會畫的人，才會對油畫嗤之以鼻，只有鋼筆字都寫不正的人，才會對草書大加鞭撻，也只有三本都只有勉強畢業的人，才會對克利夫蘭心臟中心蔑然視之。
如果將人類看作是一組產品的話，費力克斯這樣的心臟外科醫生，妥妥的是六個西格瑪以外的產物，是標準偏差極大的數據點。
而云醫的心臟外科的醫生，已經知道自己是在曲線范圍內了。
不過，觀看費力克斯這類醫生的手術，還是有機會讓他們在曲線上行的。
院長安靜的等到費力克斯完成整臺手術，才盛情邀請晚餐。
費力克斯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道：“我要看凌醫生的手術。”
說完，他就脫了手術服，準備出去。
旁邊的雷主任忙道：“費力克斯醫生，凌醫生今天休息了。”
“不可能。”費力克斯笑了：“我看了凌醫生好幾天的手術了，他幾乎不休息的。”
費力克斯對凌然的拼命三郎行徑并不意外，技術這么強，如果沒有超長時間的付出，又怎么可能做到？而且，在米國的醫院，年輕醫生拼命的也是常態。一周工作110個小時乃至130個小時的醫生都大有人在，以至于各種工會敦促出臺限制法令。
雷主任就只能無奈道：“你們三個人連著幾天做了這么多臺手術，ICU和特護病房都住滿了，凌醫生想做也沒病床了啊。”
實際上，就算沒有費力克斯和凱倫兩人，這幾天的時間也足夠凌然將病床填滿了。而按照正常的流程，他這時候原本是可以出去飛刀的。但是，就算全醫院都知道這個，雷主任也沒敢失去乖巧。
費力克斯明白過來，但失望的表情一閃而過，即道：“我想與凌醫生討論一下這幾天的病案。”
對院長的晚餐邀約，他自然是一點興致都沒有的。
雷主任等人也不好攔著，就跟著費力克斯屁股后面，接著，就見費力克斯在休息室堵到了凌然。
“凌醫生，有時間討論病案嗎？”費力克斯態度虔誠的像是個超齡小學生。
“出問題了嗎？”凌然坐著穿鞋，抬頭看向費力克斯。
一名實習小護士再也忍不住了，嗖的一聲就竄到凌然身邊，蹲的跟他一般高，道：“我幫您系鞋帶。”
“帶走！”跟前路過的某大齡護士一揮手，就有數人上前，將實習小護士拖開了。
費力克斯緩了口氣，低聲道：“手術沒有問題，但我有一些想法，想跟您交流一下。”
“我現在要回家，想聊的話，就跟我坐一輛車吧。”凌然點頭同意了，給出的依舊是一個不浪費時間的方案。
費力克斯連忙答應下來，再走到凌然跟前，有些小心翼翼的頓住步子，保持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才跟著凌然一起走。
在場諸人目送二人離開，議論紛紛：
“這個費力克斯其實也有點范的，應該也挺有錢的。”
“單獨看還挺好的。”
“是呀，凌醫生把我的眼光都看高了……咦，他們這個時間一起出門，是要一起吃飯吧？而且是回家吃飯，這個……不符合群規吧？”
“對啊，就算是男人……聽說國外得男人都很變態的！我們應該跟上去，保護凌醫生。”
“去下溝診所嗎？哎呀，我早就想去了。”
有幾名護士議論著議論著就消失了，院長的表情卻是略有變化，自言自語的道：“對哦，凌然家還開了診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