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小醫生，跟主任級的醫生，說話的機會都少。
想要調動主任級的醫生，讓他做什么就做什么，那就更難了。
哪怕是凌然的要求，轉述的不合理，同樣可能被拒絕。
不過，左慈典同志，并不是一般的醫生。
他很輕松的就找到了一條適宜的途徑。
“陶主任，大家都說，您講的太好了，真想您能多來幾次這樣的現場的教學。”左慈典帶著一盒四只的大豬蹄，放到了陶主任桌上，笑道：“小呂那邊，專門精選了一批大豬蹄，然后用最原始的老湯煮出來的，原汁原味，您給家里人帶點嘗嘗。”
陶主任哈哈的笑了：“小呂有心了，老左你也有心，恩，那我就收下了。”
“看您說的，以您的身份，出去飛刀一次，得買一車的豬蹄了，主要是您講的好，大家都覺得學到了東西，您知道的，現在的年輕醫生，和以前的不一樣了，聽上級醫生講話，不光要聽什么干貨，就是言之有物，還要內容有趣，要講的有感覺……”左慈典笑么么的，換著詞恭維陶主任。
陶主任眼看著已經進入了退休倒計時，這時候的外科醫生，就像是躺在病床上的黑幫大佬，總是會展現出人性的一面。
陶主任望著如同往常一般恭敬的左慈典，老懷大慰，他甚至想要摸摸左慈典的頭。
“陶主任，您這兩日是否有空，可以再給馬硯麟的手術，提些意見。”左慈典注意到陶主任的神情越來越慈祥，也就趁機提出了要求。
“唔……再來一場？年輕醫生們也該聽膩了吧。”陶主任有些猶豫。
“怎么會，要是……有的主任講的，他們可能是真的聽膩了，陶主任您的教學課，大家是舍不得結束的。”左慈典的馬屁詞語不是很豐富，但是，他的臉皮絕對是夠厚的。
這就好像是一名勤勞肯干的皇家編制的馬夫，雖然就技巧上，仍然無法與天賦卓絕的同事們相比，但他只要保持勢頭，依舊能夠達到目的——讓馬爽。
因為，事實上，與普通人所構想的不同，大部分被拍馬屁的馬兒，要求其實并不是那么高的。
陶主任也沒指望著左慈典拍出什么驚天大馬屁。
在外科醫生這個行當里，幾乎所有的外科醫生都不可避免的在怕馬屁，但是，說老實話，大家在馬屁的技巧方面，還是比較敷衍的，所有人幾乎都在依靠著天賦吃飯，很少有哪個外科醫生，會認真努力的學習這方面的技巧……
“好吧，馬硯麟的哪臺手術，你覺得比較合適？”陶主任被左慈典說服了。
當然，在他看來，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而對馬硯麟來說，他就需要稍稍注意一番了。
主任級的醫生來看手術，而且是自帶講解的模式，就算沒有任何意義，為了面子，他也得精神起來。
凌晨四點。
馬硯麟來到醫院，自帶了一大包的紫菜蝦皮，灑在豆腐腦里，又自制了一大碗的菜泡飯，吃的飽飽的，就帶上兩只實習生，一條規培生，再外請一名麻醉醫生，就浩浩蕩蕩的前往病房——醫院有的是進修醫，平日里做手術，他也有的是人手使用，但是，馬硯麟不可能在這個時間點里，支使著進修醫們干活，人家畢竟是有證的。
正常情況下，凌治療組的醫生，也要到5點鐘才開始上班的。
“咚咚。你好，查房。”馬硯麟直奔目標病房。
“啥？”好半天，病房內才有疑惑的聲音傳出。
“我是馬醫生，昨天給你們家屬說過，我今天會早點過來查房。”馬硯麟又敲了兩下門，就靜靜地站在了外面。
對凌治療組的醫生們來說，這是熟悉的一幕。
病人大多是新手，病人家屬通常也是，因此，不管凌治療組的醫生們多么習慣早起，或者在早上開過多少刀，新來的病人和病人家屬，總是會問出相同的問題來。
“馬醫生？”病人家屬睡眼朦朧的打開病房門，確定是馬硯麟，滿眼的不解：“我以為您說的早點查房，是早上7點，或者6點那種。”
“早上的時間，是效率最高的，我們計劃給你父親在早上9點鐘做手術，這是最好的時間，早上的黃金時間。所以，我們也要求你們做好充足的準備，先抽血做檢查，沒有問題的話，我們就按時麻醉。”
“確實，如果只有你們一個病人的話，我們可以稍微晚些再查房，但是沒辦法，后面還有很多病人需要查房的。”
“我們先做檢查，來醫院，主要就是為了治病，對吧。”
馬硯麟熟練的應對著病人家屬的問題，在這方面，他還是相當鎮定的。
“感覺怎么樣？”馬硯麟來到了被搖醒的病人面前，看了看掛在床腳的單子，口中同時詢問。
躺在床上的老漢哼哼兩聲，道：“凌晨4點起床，肯定是困啊。”
馬硯麟對老頭的起床氣一笑而過，再道：“你還是堅持做開放式的手術？家屬和病人商量的怎么樣了？”
“做開放式的手術，我說了算。”病人約莫50歲出頭，陪護的兒子看著也就是20歲，滿臉懵懂，不知道該什么。
“沒有其他家屬過來嗎？”馬硯麟繼續追問。
“沒有了，就是腳筋斷了而已，總不能大發請帖。”病人擺擺手，坐直了，道：“你要簽什么字就簽嘛，手術做好就行了。”
馬硯麟笑笑，道：“主要是以你的年紀，做微創手術，也是挺不錯的。我們開放式的手術，主要針對的是運動員，以及大運動量的運動愛好者……”
他是有好幾個備選的病人的，盡管眼前的病人的條件更符合公開手術，但也得說明白了。
病人看看馬硯麟，又看看跟隨的幾個人，撇撇嘴，道：“你要重復確定，那我就重復回答，我回去是要跳舞的，你們不要小看跳舞的運動量，跟腱不好的人，跳出來的舞，沒法看的……”
“開放式的跟腱手術，可以算是大手術的。”馬硯麟提醒道：“我們的切口就要十幾厘米長的，如果只是為了跳舞，有必要嗎？”
麻醉醫生也提醒道：“如果是做微創手術的話，我們給你做半麻就可以了。開放式的跟腱手術必須全麻，而且，手術時間，預計要4個小時的。”
他把手術時間說的稍微多了一些，沒有嚇到病人，卻是嚇到了病人的兒子。
“爸，要不就做微創算了，也差不多吧。”兒子六神無主的道。
“差不多？差不多就是普普通通。”病人對兒子不假顏色，問：“你是準備下半輩子，都像是這幾天這樣陪床不成？”
兒子愣了一下：“您這不是就好了。”
“那下一次呢？我也五十多的人了，以后身體肯定越來越不好了，我不趁著還能跳舞的時候，給你好好找個后媽，你小子以后就準備著天天請假吧。”病人說到這里，再看向醫生們，道：“不用多說了，我就要最好的跟腱，我練了這么多年的舞步，不能被一根腳筋給拖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