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陽光略有些曬，照的綠蘿葉片都有些微的卷曲。
在擺著綠蘿的窗臺下，余媛愉悅的吃著豬腳飯，腦海中還在回放著手術過程，乃至于具體的點點滴滴。
一個人思考的久了，余媛忍不住跟旁邊的馬硯麟分享，道：“雖然凌醫生覺得痔瘡手術的難度低，但我覺得，其實也有很多可以研究的地方，就比如肛管靜息壓，就有不少人做了研究，還有外痔剝離術和切除術，仔細說起來……”
“咱們現在不說行嗎？”馬硯麟望著自己盤子里的豬頭肉，重新做了一番的心理建設，才再次投入到了攝食的狀態。
剛出鍋的豬頭肉，用的又是老湯鹵制，不僅滋味足，還軟爛的到耙——馬硯麟想到“耙”字，剛剛涌起的進食欲望又降低了下來。
余媛同樣不樂意，道：“一會又要做手術了，現在不討論的話，下午的手術，也不會有什么進步了。”
“我感覺自己進步了。”馬硯麟放下了筷子，故意道：“我現在可以獨立主刀，做痔瘡手術了！”
余媛嗤之以鼻：“你能不能獨立主刀，是凌醫生說的算的，就我不來，你都沒法做。”
“您說的對，您說的對。”馬硯麟不承認也不行。他是規培醫，理論上，還沒拿到執醫證的醫生，是沒有資格做手術的，更別說是主刀了。
不過，規定同樣留了一條縫。理論上，規培醫身邊只要有一個合規的正牌醫生看著，照樣是可以做手術的，就好像新手司機一年內不允許跑高速公路，但只要有老司機陪著，依舊可以坐駕駛位來開車。
余媛與馬硯麟做痔瘡手術，實際主刀的是馬硯麟，可簽字的主刀卻是余媛，這在國內的醫院是很常見的。
大部分上級醫生也不反感這個。一方面，誰簽字主刀，那主刀的手術費就是發到誰的銀行卡里的，另一方面，這也算是上級醫生給下級醫生的好處之一了，惠而不費。
余媛則是特例，她是真的想做主刀，而不是只簽字，卻只能做助手。
“我要做主刀。”余媛看看馬硯麟，道：“做不到的話，寧愿去急診室等病人了。或者去辦公室寫材料也比給痔瘡手術做助手有意思。”
“這么輕松的活，白拿錢還不樂意？”
“你看科室里誰樂意，你喊誰來給你簽字。”余媛隨口就是一句威脅。
馬硯麟無言以對。副高以下的醫生，有一個算一個，做手術都是指望著漲經驗的，不能漲經驗，或者不感興趣的手術，自然都是敬謝不敏的。
上級醫生要求做的，躲不開了就去做，像是馬硯麟這樣的規培醫，可是支使不懂。
而就凌治療組的配置來說，除了余媛，馬硯麟還真的找不到一個醫生，能自動自愿的來陪他做痔瘡手術了。
凌治療組和別的治療組不一樣。別的治療組還有輪不到手術，吃不飽飯的醫生存在。而在凌然手底下，所有醫生都是滿負荷量的。
就算某個或某幾個醫生一時之間沒有被累死，也不敢說放開了手腳去玩自己的，因為得存著精力，等著被凌然累死。
馬硯麟也就是規培醫的身份，沒機會主刀，好不容易遇到兩天半的公司，才仗著年輕，做幾個行政后勤的996，但這一輪做完了，剩下的007肯定是不會再落他手里了。
余媛……若是沒有余媛這個住院總的話，馬硯麟同樣沒機會主刀。
畢竟，凌然不可能一天到晚的陪著他，看他做痔瘡手術。
“那您得先看我做手術。”馬硯麟瞅瞅余媛，不敢立刻將主刀的位置讓給他。再說了，讓出了主刀位置，他又玩個什么勁。
“再做手術，你邊做邊說，教認真些。”余媛哼哼兩聲。她現在其實能做不少急診手術了，尤其是取異物的手術，余媛是急診中心里做的最多的。
畢竟，她也就是天賦差些，別人做個十次八次就能初步掌握的術式，余媛可能要練習二三十次。
但是，勤能補拙這種話，也不是真的說說的。對最頂尖的醫生來說，或許是天賦和勤奮缺一不可的，然而，大部分的醫生，其實遠遠達不到最頂尖的程度。
大部分醫生，甚至連非常勤奮都做不到，只是成為普通的醫療隊伍中的一員罷了。
而大部分的普通人，得病也只得些普通病，同樣用不著最頂尖的醫生去處理。
馬硯麟的外科天賦比余媛好一點，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畢竟，他的特長不在手上。
對余媛的要求，馬硯麟也是一口答應下來，道：“我絕不藏私，但你得練到凌醫生同意，才能真的主刀。”
馬硯麟估計著，等余媛主刀，也就沒自己什么事了，所以特意強調，想將時間線稍微拉長一點。
“你再做三例手術，然后給我試一半，可以的話，我就去找凌醫生。”
“總得七八例吧。”
“五例，不愿意的話，我就守急診去了。”
“行行行。”馬硯麟無奈的答應了下來。
余媛微微露笑，重新搗起自己的豬腳飯來。
坐在余媛身旁的實習生，悄悄的向馬硯麟翹起了大拇指。比起嚴肅的像是小豹子，查病例像是查作業的余媛住院總，新來的實習生都覺得還是規培醫的馬硯麟更好打交道。
“小馬。帶著實習生吃飯呢？”醫政科的雷主任，笑瞇瞇的出現在了桌前。
馬硯麟愣了一下，趕緊起身打招呼：“雷主任。我和余醫生剛做完手術。”
雷主任這才注意到旁邊的余媛，連忙壓壓手：“好的好的。恩，回到國內也不忘努力，像咱們醫院的醫生。余媛也是好樣的。”
馬硯麟一臉懵逼，咱們醫院的醫生還有這個品格，一般不都是工作不忘賺錢嗎？
余媛平視前方，無喜無悲，也是多年練就的功夫。
雷主任“咳咳”兩聲，道：“小馬這次在巴西干的好，我這邊也幫你好好申請了的，以后好好干啊。恩，余醫生做的也不錯，應該也有獎勵下來。”
雷主任說著點點頭，認了功勞，轉身就走。
馬硯麟愣了片刻，趕緊翻手機，果然有小伙伴的私聊過來了。
“恭喜啊，落戶急診中心了。”云醫的內部消息，向來漏的像泄洪似的，不出意外，就有人透了過來。
馬硯麟連忙手機打字感謝，并問：“怎么就叫落戶了。”
“還裝，聘書已經給你準備好了，你執醫考過，就是正式住院醫了。”
馬硯麟大笑三聲，再收集手機，看向余媛，面帶笑容：“八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