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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8章 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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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上的條件,可能不適合做肝癌手術……”林鴻厚想了半天,才遲遲疑疑的說了一句。

  要是換剛才的話,他就斬釘截鐵的說不行了。

  肝切除的條件多苛刻啊,其最復雜的地方,就在于無數多的血管,和無比豐富的血供,可以說,一個切除的動作有不對,轉眼見就是控制不住的大飆血,比起林鴻厚剛才的大出血,絕對是大巫爸爸瞅孫子的架勢。

  所以,就算是在三甲醫院的手術室里,能不能碰肝子,也是非常嚴肅的話題。一場肝癌手術前,做的檢查也得湊一本書才行。

  凌然搖搖頭,道:“現在不做掉,回去就沒法做了。”

  這個病人剛剛的大出血已經可以說是很嚴重了,等再拉回去二進宮,再考慮到可能的癌癥擴散,那生存率肯定是斷崖式的下跌。

  而凌然看病人的肝臟情況,最多也就是中早期罷了,還不如冒險在船上做掉呢。

  當然,這是要在有人能做手術的前提下。

  林鴻厚就怎么想怎么覺得不行,聽了凌然的話,仍然搖頭道:“你們可能不了解醫療船里做手術的風險。就算醫療船停在遠離風暴區域的海域里,手術室的位置也是精挑細選過的,但在大洋之上,發生意外波動的頻率實在是太高了。這樣的手術,你們就算要做,也得我們的船開回碼頭,然后在風平浪靜的碼頭做手術。”

  凌然想了幾秒鐘,道:“病人可能等不到回碼頭了。”

  “那也比死在手術臺上好吧。”林鴻厚咬牙說了一句,然后展現出“言盡于此”的架勢。

  凌然則是奇怪的看了林鴻厚一眼,道:“治好了就行了。”

  “肝癌手術……你就不怕突然一個晃動,戳破了肝臟?”

  “無預期的風險總是存在,發生了,就想辦法處理。”凌然的表情淡然。他是非常喜歡受控的局面的,對于手術失控的認識,卻是比林鴻厚要深多了。

  林鴻厚很想說“哪里有那么容易”,可是轉念一想,林鴻厚又回憶起了凌然適才徒手止血的場景。

  做肝臟手術的最大危險就是出血,或者說,做任何外科手術的最大風險都是出血,只要出血控制的好,其他的困難,都會有較為充裕的時間來處理的。

  當然,控制出血和控制出血也不是一個概念。

  林鴻厚也是能控制出血的,他本人擅長的就是創傷類的手術,日常手術經常就是與各種出血打交道的。像是剛才的手術,要是沒有凌然參與,林鴻厚也不見得就做不下來,無非是把其他所有可能出血的位置給排除了,再找回到不可能的位置去,如脾臟。當然,出血量可能會大的驚人,但病人還較為年輕,也許能堅持到換血12000或者16000……

  總的來說,林鴻厚剛才沒有放棄控制出血,就是還有信心,有可能控制住出血。這也是一名35歲的優秀資深主治所掌握的技術之一。

  只是與凌然的技術水平,相差太大。

  林鴻厚看著凌然,不禁設想到了接下來的可能的手術場景:凌然做肝臟切除手術,手術刀落下去,或者鑷子放下去的時候,船體一個震顫,然后就是飆起來的熱血如練……接著,凌然伸手捏住,徒手止血,快速縫合,接著繼續做手術……

  林鴻厚不得不承認,感覺上,好像真的沒毛病似的。

  盡管說,這樣的手術做下來,病人的預后肯定是不太好的,但是,生存率還真的會比送回碼頭的生存率高。

  林鴻厚微微低頭,他不想再附和凌然了,可也不好反對,所以只能沉默以對。

  霍從軍望著林鴻厚陰晴不定的表情,心里突然有點想笑。

  上級醫生對下級醫生,為什么會有師徒式的影響力,高年資醫生對低年資醫生,為什么好像有武林門派式的壓迫感,歸根結底,都是技術碾壓。

  就像是凌然現在這樣子,他提出來的觀點,林鴻厚哪怕再想反對,但他除非失了智,否則,就根本沒法反對。

  哪怕林鴻厚真的失了智——醫生又何曾怕過精神病。

  凌然靜靜地操作著。

  今天并不是單純的肝癌手術,他得將首尾處理妥當了,接下來再做肝臟手術。

  而在林鴻厚看來,凌然簡直是裸的炫技。

  就比如好好的血管,順手就是一個縫合,這可是在船上啊,難道真的沒有壓力嗎?

  剛才被他處理過的脾臟,也被凌然又拉了起來,禿嚕禿嚕的一通操作,原本好似北方包子似的脾臟,就被做的像是南方包子那般圓潤精巧了。

  林鴻厚看啊看,看啊看,慢慢地,表情都變的冷靜下來,殘存的憤怒也都被冰凍了起來,就好像一架篝火,被一桶桶的冰塊澆上來,剛開始,篝火還會發出刺啦啦的喊聲,之后,就只剩下叫冰塊灑落的聲音了。

  一會兒,病理檢查的電話也打了回來。

  “是惡性腫瘤。”巡回護士接了電話回答,眼中閃爍著欽佩。

  凌然點點頭,再調整了一下位置,道:“那就開始游離肝韌帶吧。這位……醫生,你做過肝切除嗎?”

  林鴻厚的臉漲的通紅:“沒……沒有。”

  “來幫忙。”凌然說完,再看向剛才一直給自己做助手的林鴻厚原助手,問:“你要休息一會嗎?”

  “不用。”后者心里激動,卻不敢表現出來。

  凌然點點頭,再觀察了一下肝臟的狀態,道:“腫瘤的覆蓋范圍應該不大,需要著重注意的是門靜脈和下腔靜脈……”

  一邊說,凌然一邊就操作過來,做了幾步,又指揮著林鴻厚:

  “肝圓韌帶剪斷。”

  “手指靈活一點。”

  “雙結,打深了。”

  這可以說是凌然的習慣了。他現在常年在外飛刀,到了手術室里,用他院的醫生做助手,總是不可避免的被問到各種各樣的問題,或者就是各種上手的要求。

  有時候,凌然參與的飛刀手術,直接就是保姆手術——對方醫生想獨立上手,可自己醫院又沒有能獨立做該手術的醫生保駕護航,所以只好花錢請上級醫院的醫生來做保姆。

  凌然對手術內容向來不是很挑剔,也愿意給其他醫生以機會,特別是在手術效果不差的時候。

  現在,林鴻厚雖然沒有提出要求,但凌然對弱雞向來是不分類的,既然別的弱雞能得到上手的機會,凌然就不會刻意不給林鴻厚機會。

  所以,林鴻厚不可避免的受到了獎勵:在凌然醫生的指導下工作。

  林鴻厚內心不情愿,但身體卻誠實的照做著……

  林鴻厚的腦海中,就佛有兩個小人。一個是身體小人,一個是內心小人。

  身體小人不斷的安撫著內心小人。

  身體小人語重心長:這可是肝臟切除術啊!

  內心小人呵呵:做人最重要的是從心,肝臟切除術又如何?

  身體小人苦口婆心:遇到腌臜的貨,你想上手做一次肝臟,弄不好都得陪睡。

  內心小人呵呵:陪睡是身體的事,關我屁事。

  身體小人呵呵:晚上吃肥腸,看老年腸梗阻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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