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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管吃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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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們逃離伊斯凱爾城的速度有多果斷,回來時就有多郁悶。

  明軍連追都沒追,殺出城去接收俘虜,把輜重運回來,就接著回城里包熊肉餃子、烙餅了。

  通常董一元是不讓部下包餃子的,但這場仗雷聲大雨點小,放了幾炮就把人都打跑,顯然不能滿足快閑出毛病的部下。

  餃子這種好吃、費事的佳肴,就非常適合他們了。

  為此他們專門拿了輜重里四十多壇酸菜,還另外宰了頭前些日子捕的鹿。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結束疲憊又刺激的一天。

  或許這對憋壞了士兵來說這場戰斗并不讓人感到酣暢淋漓,可對董一元而言是最好的結果了。

  只有兩個士兵被臥倒雪中的射擊軍擊傷,四百多敵軍跑了三分之一,余下多半被佛朗機炮散子擊傷,盡數俘虜。

  雖然俘虜在藥物有限、天寒地凍的環境下可能會在接下來幾天里死去大半,但至少他的士兵有了新解悶兒的人物,有新的故事可以聽。

  那幾個把故事講的最好的哥薩克俘虜,在伊斯凱爾城就像明星一樣。

  上至軍官宣講、下至旗軍整天拉上懂他們言語的翻譯去聽故事,抱一囊馬奶酒、幾塊軍營新做的糕點犒勞俘虜,就為聽哥薩克人講故事。

  什么故事都行,有時明軍會提議講個什么方面的故事;更多時候隨著俘虜的心思,想講什么就講什么。

  聊以前在沙俄做農奴的日子,可以;聊當纖夫、伙夫的歲月,也行;哪怕說起加入哥薩克嘯聚山林的事跡,天軍也不抵觸。

  談生活可以,談他們的愛情也沒關系。

  當然罪大惡極的事,也有人說,有軍官維持秩序,就算心意難平,撐死給那壞蛋兩記老拳,不能殺人。

  旗軍們是聽個樂,感受不同文化下的愛恨情仇,增進見識閱歷。

  也為給自己將來面臨窘境時做個心理準備。

  畢竟這支天軍,到如今遠離中原行軍上萬里,走得慢,就經歷過兩次短暫的糧道補給不暢。

  沒人做好從山林野獸糞便中刨出未消化堅果充饑的心理準備。

  軍官們是借用這一手段搜集情報,這些哥薩克見多識廣,跟隨葉爾馬克遨游在烏拉爾山東西廣闊天地間,他們提及的地理特點、水文特性、山林動植,都由戰俘營的當值宣講官一一記下。

  最先被放出戰俘營的俘虜,是一個老哥薩克,他傳授給旗軍一手如何分辨動物糞便含堅果多少的方法,于城內尋一處屋舍安置,每日有蒙古騎兵三分之一的食物供給。

  不怕跑,方圓百里尺深的大雪,這個季節找糞便都不好找。

  并不是哥薩克跑不出去,這幫人是荒野上的專家。

  對明軍來說,這個詞叫野外求生。

  對哥薩克來說,那是生活。

  但呆在城里,沒人殺他們,能得到良好的保護,每天就跟旗軍閑聊,就能得到二兩馬奶酒、二兩肉、半兩酸菜、四兩米或同等的烙餅之類的食物。

  再強的野外求生能力,出了伊斯凱爾城,他找不到這些東西,還要面臨隨時可能出現失去家園后游蕩在雪原上的汗國獵人。

  沒有鎧甲沒有兵器,一支削尖的木箭就能要了他的命。

  實際上放部分哥薩克在城內自由行動是招撫哥薩克完整計劃的第一步。

  這一計劃由現隸朱鈺指揮部前軍千戶標下千戶宣講官米玉提出。

  米玉早年是宮里的錦衣衛百戶,趕上萬歷大練御林軍,其年歲長,當時就已年近五旬。

  新東西學的并不快也不上心,但傳統武將的德行具備,尤其長于制圖,能書能畫,被選入萬歲軍任副千戶宣講官。

  他歲數大,軍中對這樣的老將也非常體恤,本不該跟著西征,但沒辦法,他自己要來。

  因為米玉的大兒子米萬春在隆慶五年考取武進士,放棄任通州參將的機會,進了宣府講武堂,出來后順理成章地加入萬歲軍,現任朱鈺部前軍千戶。

  最早與哈薩克突騎施部交戰的就是米萬春的部隊。

  上陣父子兵。

  兒子做千戶,老子當宣講。

  米氏父子是北宋畫家米芾的后裔,都精于制圖測繪,因此朱鈺的前軍千戶部是繪圖制圖最厲害的部隊。

  一路西征,米玉深感大軍對地形不熟、水文不利,縱天時無變,行軍也極為艱難,因此提議招撫部分哥薩克,由他們充當向導。

  在與俘虜聊天的日子里,米玉憑哥薩克口述,繪制大地形圖三十二副,包羅萬象,只待開春繼續進兵實地考察后就能為后面的部隊留下這個時代最先進的地圖。

  城外的戰斗結束的第三天,二十幾個射擊軍又帶著小白旗回來了。

  他們把城外雪地掃出一小圈空地,隨后把大斧、火槍,掛著刀的腰帶與從西歐人身上學來的斜掛彈藥筒整齊地放在旁邊,把抱來的木柴在中間升起一堆篝火,各個裹緊棉甲圍坐一圈。

  餓得不行了。

  城內的董一元還在和部下商議是否接納他們,又一伙三十來人的射擊軍跌跌撞撞走回來,有樣學樣,不過他們沒帶木柴,只好跟前邊那伙坐在一起。

  據城上拿樹脂望遠鏡的斥候反映,前邊那伙人還攆呢,就像是生怕人多了城內明軍不接納投降一樣,兩邊還打了一架。

  不過也沒人受傷,就是抱著在雪地里摔幾個跟頭,三日沒一粒米下肚,早連走路的力氣都沒了,最后兩邊只能氣呼呼地把掃出來的空地坐得滿滿當當。

  把董一元在城上逗得哈哈大笑:“早知今日,前兩天還跑什么呀?”

  這兩撥人還真不是一伙兒,他們在城下被擊潰后連跑帶爬,沿著雪地里腳印往遠處跑,有的人是沿著他們過來的路,有些人則沿著伊斯凱爾城明軍打獵隊的路,還有的是沿明軍吃飽撐的在河上鑿窟窿冰釣的路。

  最后就那寥寥百余人,硬是跑出好幾條路,不過殊途同歸,最后總得再回來。

  戰爭的勝負、沙皇的使命,哪比得上饑餓可怕。

  饑餓甚至讓他們忘記死亡的恐懼。

  死是一瞬間的事,饑餓是長時間的折磨。

  回到伊斯凱爾城下,哪怕明軍把他們一銃斃了都認。

  一千個孫悟空在胃里的連續不斷地翻著筋斗云帶來的絞痛中,伊斯凱爾城的城門,終于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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