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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雪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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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麻貴下令囤積食物,新世界大門就打開了。

  他們沒有殺鹿,實際上四條腿的東西他們都不想殺,可以拿來馱運輜重,旗軍甚至還捕獲了一大兩小三頭大白熊,套上籠頭現在正給他們馱炮呢。

  至于白熊愿不愿意……不愿意也沒用,繩子連上左前腿和右后腿,跑不起來也站不起來,嘴還張不開,只能被牽著走。

  野獸,再野的獸,哪兒有人野?

  一旦想明白人固有一死,或吃飽凍死,或挨凍餓死,后邊的事就好解決多了。

  凡是他們能看見動物,都能吃。

  在二斤炮車加入明軍在北亞墨利加最狂野的狩獵活動后,一群在水湖峰下冰層上曬太陽的海象算遭了秧。

  這像一場毫無節制的狂歡,早有準備的狩獵者們在海岸列出陸戰迎擊炮陣與鳥銃隊,炮聲震天之下僅剩的幾頭漏網之象也被鳥銃齊發打死。

  旗軍開始相信亞墨利加確實像陳沐所言,不僅僅關于寒冷,也同樣關于富貴——海象牙,這是野人女真向朝廷進貢的珍貴物事,也稱殳角。

  麻貴不在乎這些,他只因上天庇護而感激,本以為要耗費數月時間才能獲取的食物,僅僅像打了一場小規模戰斗一樣,巨量鮮肉唾手可得。

  因為自登陸時起便一直漁獵,他們到現在還有輜重中的米糧,在收獲海象肉撿回炮彈后,他們輕易地湊出遠夠三月之用的肉類,進而繼續向南啟程。

  手上有糧,心里不慌,他并未著急忙慌地命所有部下啟程,百十個傷兵留在水湖峰營地,大多數人雖然受傷,但既能照顧自己也能照顧別人,余下六百多人準備啟程所需輜重,派出騎鹿的女真人繼續向南沿著海岸探去。

  先把沿岸地形大致探出,直至探出下一個落腳處,麻貴才有把握繼續前進。

  當麻貴還追隨在馬芳麾下時,馬芳常常說,數年之后一場仗的開始,往往就在此時——以此來告誡他們這些下將平時不要放松警惕。

  對麻貴來說現在就是這樣,任何一個輕佻的決定,都會讓他們落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騎鹿有時候在麻貴看來是個挺不靠譜的事,因為他部下確實有人騎著鹿出去,到該回來的時候不回來,等到回來晚出好幾日去,一打聽是被鹿帶著跑迷,直到鹿餓得受不了才回來。

  還出現過人坐著雪橇犬走,迷路迷得干脆回不來的情況。

  但總有能回來的。

  在一個深夜,營地的旗軍們驚恐地高呼,被驚醒的麻貴嚇得后背寒毛根根炸起,他怕的不是遇敵,因為他很清楚這里沒有敵人,何況即使遇敵,擁有鳥銃與火炮的他也不會畏懼與這世上任何敵人一戰。

  真正隱藏在他內心中的莫大恐懼,是營嘯。

  正因如此,他在有心將營地分開,他們身處海外陷入絕境即使最堅韌的軍卒都很有可能在這種時候崩潰,更別說旗軍來源五花八門,單單女真兵中就有四五個世仇部落。

  一旦發生營嘯,那些頭腦清醒的人借此時機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拎不清的邊跟著拉幫結伙展開武斗,整支軍隊就廢了。

  但他在營房中聽著外面的瘋狂叫喊,似乎整個水湖峰下營地、漁夫屋中所有人都被驚醒,都在發狂地大叫,令他不寒而栗。

  就算與蒙古騎兵踐踏而來他都沒有現在感到害怕。

  穿上衣襖,抽出戰劍,麻貴大步踏出營房,正待拔劍斬去第一個看見高吼亂叫的部下以鎮軍心時,他抬起頭只是匆匆一瞥,便定在當場。

  嗆啷一聲,戰劍墜地。

  他看彎而明亮的月亮,看見滿天星斗,更看見一條碧綠長光自遠方山頂鋪天蓋地懸在當空,鋪滿冰雪的大地被照得流光溢彩,不亞白晝。

  他的人沒瘋,天瘋了。

  “天降異象?”

  麻貴見沒人注意他,靜悄悄地將戰劍拾起提在手中,回首躊躇片刻,這才邁著堅定步伐向前走去,沿途呼喚旗軍回屋穿好衣服出來列隊。

  在中國,人們敬天、信天,因為這能給人帶來好處,最重要的是老祖宗說過——天運有常。

  說白了就是老天爺想怎么想就怎么想,但不要耽誤我的事。

  你風調雨順,我就連年祭拜;你要是降下暴雨,我就賑災,你若叫黃河決口,我就把黃河堵上。

  好事都歸你,壞事我自己平。

  倘若這是大同長城,天光露成這樣,麻貴會開壇祭天,告訴軍兵這是上天對人的警示,估計蒙古人要入寇南下了。

  但這是北亞墨利加,他們活下來已經很難了,不應該再有對天象的擔憂。

  所以等旗軍穿好衣服,麻貴說:“把大炮拉出來,全部。”

  旗軍都聽懵了,就連麻錦也弄不明白自己兄弟這是要做什么,麻貴向旗軍振振有詞:“天降異象,是說近來天氣有變,警示我等繼續向南,去找更暖和的地方,看見那座山沒?”

  說待敵,是天從人愿。

  火炮全拉出來可不容易。

  在出發前,他們有十幾條船,有兩條船在探尋海路時撞上浮冰沉了,還有一條在風浪下傾覆,另有一條勉強開回海島也不堪修復,干脆被麻貴下令把船上東西搬走,船都拆了半截留在海盜,這才啟程。

  十余條船為保險俱為大艦,最小的糧船都是四百料福船形制,更別說那些一船能載十來門炮的戰船了。

  上百門火炮,因麻貴的命令在水湖峰下朝著北邊高山三列一字排開,可是費了旗軍一番功夫,倒是各個把身子都暖熱了,滿頭大汗,還冒煙呢。

  “轟——跟老天爺說,咱知道了。”

  旗軍各個躊躇哪個敢動,大炮轟天的事,誰敢干?

  麻貴眼看這樣,一把自旗軍手上搶過火把,引燃藥線,雕刻戰馬騎兵的鎮朔將軍當頭便是一炮轟出,他攥著戰劍喝令道:“令是我下的,若有責罰,自然責罰于我,爾等只管聽令,轟!”

  一門門火炮轟出去,直轟得地動山搖——是真地動山搖,那山極遠,炮彈能不能轟到都是一回事,但數里外的水湖峰頂陣陣轟隆,積雪堅冰如云般砸下,雷鳴般的聲音引發由近至遠諸多山峰崩塌。

  所幸,那是另一個方向,他們附近沒山。

  天地之威把旗軍都嚇壞了,麻貴更是衣衫濕透,當晚他就下令把炮都藏起來——往后不打算用了。

  但也在當晚,南邊探路的旗軍策鹿疾馳而還,帶回驚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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