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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石建輝所言,沒有了鄭朋孝這個神隊友,蘇敬賢雖然還可以用傳媒的力量將鄭記織造廠踩到谷底,但那個時候就需要他親自下場,還會傷到中港日報這份辛苦打下來的基業。
其實也很簡單,無非是捧殺而已,在禁運的大環境下,發動傳媒將鄭記織造廠捧到歐美的對立面,同時引導輿論,塑造出其高大偉岸的光輝形象,這足夠令根基扎在英租界地的鄭記舉步維艱。
不過那樣做太過敏感,鄭朋孝的出現反倒讓蘇敬賢找到更好的處理方式,因此直接推倒之前的計劃。
此時,被蘇敬賢當成‘貴人’來看待的鄭朋孝,正在碼頭清點貨物,同時指揮著工人們將壓縮裝填的一袋袋籽棉原料裝車,運往新租賃的倉庫。
舉手投足之間,鄭朋孝意氣風發。
所有的籽棉原料,全都已經通過美國海關的檢查,這批原料一大早運到香港后,先上報香港海關,然后進行估值核算,直到現在才進入監管環節。
香港每天進出口的貨物數以萬噸計,要監管的貨物當然不可能全都存放在海關處細細審查,所以在監管期間,海關準許商人將貨物先運送到自家貨倉保管,但在監管期內卻不能使用或出售這些貨物,必須等監管環節過后,拿到放行證方可。
進口——報關——估值——監管——放行,環環相扣,完全照搬英國的一整套海關體系。
“長官,抽支煙。”將一整盒進口香煙,塞進身邊的印度裔海關工作人員口袋,鄭朋孝用英文詢問道,“這批籽棉是美國的進口貨,肯定沒問題,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拿到放行證?”
摸了摸口袋里的香煙,海關印度鬼佬臉上露出一口白牙“鄭老板,你放心。海關對歐洲進口的物資一向都放寬監管,最多三天時間,放行證一定會送到你的貨倉。”
一句鄭老板,叫的鄭朋孝心花怒放,連帶著鬼佬那張黢黑的大臉,在他眼中都變得好看順眼起來。
碼頭上,卡車發動的隆隆聲不絕于耳,五輛貨運卡車穿梭在碼頭和租賃貨倉之間,將一批批籽棉原料運走。
鄭家的貨運卡車和香港大部分華商選用的品牌一般無二,是1945年生產自捷克的斯柯達卡車,馬力充足,載重量足有七噸。
三百多噸籽棉原料,五輛卡車來回不過十余趟,已經全部搬運一空。
不過,沒有人注意到,最后一輛卡車在開往貨倉的途中,卻突然拐進一條岔道,緊接著道旁一輛福特t型皮卡迅速靠近斯柯達卡車。
兩個精壯大漢跳下皮卡,沖貨運卡車的司機點一點頭,快步進入卡車后車廂,將兩袋籽棉原料扔出車外。
隨后,這兩名大漢又返回皮卡,從皮卡車廂中扛出兩個一模一樣的麻布袋,扔進卡車的后車廂中。
做完這一切之后,斯柯達司機重新發動卡車,原路返回,繼續往鄭記織造廠新租賃的貨倉駛去,而兩名大漢則將地上的籽棉原料搬回皮卡,順反方向離開。
三個小時后,笑容滿面的鄭朋孝和父親鄭云宏相繼走進租賃倉庫,鄭朋孝拍打著堆砌整齊的一摞摞籽棉原料,眼中是掩不住的得意之色。
如果不是自己,這次鄭記就要賠付上百萬的違約金,從此一蹶不振。
“父親,爺叔現在雖然不在家,不過我覺得自己可以暫時接手他的工作,也算是替你分憂。”鄭朋孝一邊帶著鄭云宏私下參觀,一邊說道。
現在整個鄭家,沒有人敢在鄭云宏面前提及鄭云圖已經被燒死一事,只能稱其不在家,同時增派人手四處搜尋鄭云圖的下落,聊以慰籍。
鄭云宏的氣色較之昨天稍好幾分,隨手撕開面前的一個麻布袋,抽出幾縷籽棉放在手中捻了捻,滿意的點點頭。
從質量上來看,這批籽棉算是上乘,價格方面也出奇的低,如果能穩定合作,以后鄭記不愁原料。
帶著贊許的目光看了鄭朋孝一眼,鄭云宏給出回應“你年齡也不小了,想接管家里的生意無可厚非,你爺叔之前負責各個工廠的織造過程,明天開始你也學著經手。不過初期我建議你最好先和工廠的老員工多學點基礎性的東西,想要管理好一間工廠,只靠嘴巴說是不行的,至少要明白工廠的運作方式。”
鄭朋孝激動的握了握拳頭,重重點頭“父親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鄭云宏摸著四周的麻布袋,往前走去,嘴里說道“既然要負責工廠的生意,以后中港報館就不用去了,過兩天我請蘇家全家人來家里做客,順便提一提股份轉讓的問題,只要把股份攥著手里,報館發展的事交給蘇敬賢去做就可以了。”
鄭朋孝答應一聲,眼中略顯遺憾。
實際上他倒是挺喜歡待在中港日報的寫字樓內,畢竟悠閑自得,什么事都不用操心,不受約束。
不過鄭朋孝也知道自己家的產業遠勝中港日報,他就算再蠢,也能分得清輕重。
“這里面裝的是什么?”就在鄭朋孝暢想將來繼承家產后的美好生活時,摸著一摞摞麻袋往前走的鄭云宏卻突然停下腳步,疑惑開口。
鄭朋孝循聲望去,父親鄭云宏的目光正放在一個平平無奇的麻布袋上,用手揉捏著布袋。
“當然是棉花嘍!難道還會是黃金嗎?”鄭朋孝笑著出聲,同時也將手放在麻袋上,隨后臉上的笑容為之一頓,面露奇色,“怎么是硬的?難道真的有黃金?”
沒有理會鄭朋孝的胡言亂語,鄭云宏眉頭緊鎖,一股莫名陰霾籠罩上心頭。
用力撕開麻袋的封口,鄭云宏將麻袋掀翻在地,赫然露出里面一個個裝訂嚴密的小木箱。
“父親,這里面也是硬的。”鄭朋孝的手摸到旁邊的另一個麻袋,驚詫開口。
鄭云宏心中的不安感愈發強烈,看了看四周沒有趁手的器械,索性抱起一個小木箱往地上摔去。
咔嚓!
木箱碎裂開來,里面裝著的玻璃瓶四下散落,發出陣陣清脆聲響。
鄭云宏彎腰撿起地上的一個玻璃瓶,見上面寫著英文字母,急忙開口詢問身邊的鄭朋孝“這上面寫的是洋文是什么意思?”
“enicill!”鄭朋孝還在為自己的英文水平沾沾自喜,“翻譯過來就是盤尼西林,一種藥品,香港大藥房里就有賣的,沒什么出奇。”
聽到盤尼西林四個字,鄭云宏整個人如遭雷擊,伸手扶住旁邊的麻袋垛,身體慢慢下滑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