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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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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尋常的江湖社團盤道,一般亮出身份就會點到為止,但陳占五這幾個人帶著家伙來到中港報館,顯然是存心鬧事,所以和二平快刀哲一見面就要他交出風詩。

  所謂風詩,是江湖人見事情無法善了,開始互相盤道的江湖切口,除了風詩之外,又有流詩、寶詩、印詩,均有此作用。

  “你什么輩分,也敢要我交風詩?”被快刀哲硬頂一句,陳占五臉色難看。

  其時香港字頭多是青洪幫分支,從流派上講,無論是十四號還是和二平,都同屬洪門師兄弟,風流寶印四首詩也俱是洪門切口。

  不過老派江湖中人重視輩分德行,普通盤問倒還沒什么,如果一見面就要對方交出風流寶印,被盤問者則多會覺得受到輕視,完全可以像陳占五現在一樣,板起臉反駁:你何德何能,什么輩分,要我交風流寶印?

  “失覺曬!”快刀哲嘴上說著失敬,語氣卻頗有傲意,“我是和二平紅棍,扎職四二六的快刀哲,你要是鐘意,可以在后面加個哥字!”

  扎職的‘扎’字有提拔或頒封之意,‘四二六’則特指一個字頭里基層組織的金牌打手職銜,俗稱紅棍。

  聽到快刀哲報出身份,陳占五哼了一聲,又見對方人數多過自己,這才一字一句背出風詩:“龍飛鳳舞振家聲,招牌一出動天庭。K金十四為標記,誓保中華享太平。我是十四號勇字堆陳占五,一樣扎職四二六紅棍。”

  “挑你阿媽!我仲以為你有幾塊料,夠膽踩到元朗。”得知陳占五和自己一樣都是紅棍身份,快刀哲不屑地笑笑,“看來陳仲英死了以后十四號真的沒人了,想在元朗插旗?讓你們太子親自來,再不濟十二金釵大家姐來都得!當年英國佬打來,我哋和二平都未驚過,十四號?收皮啦!”

  有別于香港其他社團,和一平、和二平雖然是元朗鄉下的小字頭,加起來人數不足兩千,但在香港的名望卻頗高,只因1899年元朗鄉民為了保衛家園,木棍鋤頭對抗機槍大炮,行下和英國正規軍對抗的壯舉,這其中就有和一平以及和二平的成員。

  另一方面,和二平的大多數成員雖然有字頭背景,但大多早早成家立業,除了混字頭以外俱有其他正經營生,很少像港島、九龍的社團一樣打生打死,也算是香港字頭中的另類。

  “你有種!今日這幾句話我會一五一十講給阿公,到時候別說插旗,我十四號踩你和二平格屎(地盤)都得!”陳占五咬著下唇,用手點指快刀哲,聲音雖然依舊囂張,但言語中已有退意。

  他這次來中港報館帶的人并不多,現在和二平在人數上勝過不提,更何況快刀哲剛才還提到這家報館有警界背景,警察已經去槍房取槍,陳占五不得不退。

  “這么輕易就想閃?”快刀哲也聽出陳占五萌生退意,嗤笑一聲,轉過臉望著蘇敬賢,“蘇先生,你一句話,我擔保這幾個撲街走不出元朗。”

  久久沒有開口,一直好整以暇看著兩撥人對峙的蘇敬賢看看快刀哲,又看看陳占五,有些不耐的擺擺手。

  “我是生意人,你十四號想收陀地,照規矩也要先擺平本地字頭。”蘇敬賢做過警察,對這些社團中事也略知一二,“今天我就當你不懂規矩,也是給十四號面子,我不希望下次再有這種事發生。”

  快刀哲聞言點點頭,又把目光放在面色陰沉的陳占五身上:“聽到沒有?今天是蘇先生不追究,下次再想來元朗收陀地,先過我和二平這一關呀!”

  沒討到好處的陳占五咬一咬牙,冷哼一聲,帶著人轉身就往外走。

  快刀哲看著幾人離開的背影,啐了一口:“撲你阿母的十四號,一向話自己是洪門正統,一點規矩都不懂!”

  蘇敬賢也輕輕皺了皺眉頭,覺得有些不太對勁,這個年代的社團最守江湖規矩,沒道理十四號的人會如此莽撞,一聲招呼不打直接來中港報館收陀地。

  “蘇先生,你放心。”快刀哲罵完十四號,又對蘇敬賢說道,“有樂哥吩咐,你在元朗的生意我和二平撐到尾,冇得講!”

  蘇敬賢點一點頭,將心中的疑慮暫且放下,沖陳秉忠出聲道:“等會包幾個紅封給哲哥。”

  快刀哲聞言搓搓手,嘿笑一聲:“多謝蘇先生賞。”

  曾細九是在快刀哲離開后,又過了十幾分鐘,方才慌慌張張帶著兩個軍裝來到警署。

  一進門,曾細九就舉著槍大喊大叫:“差人做嘢!邊個敢在報館搞事?全部趴低!”

  廠房車間里,一幫報社員工看傻子一樣望著他。

  蘇敬賢從辦公室走出來,掃了眼曾細九,對方‘鮑魚差佬’的外號他早就有所耳聞,也知道這家伙向來懶散怕事,對他卡著時間來到報館一點也不感到奇怪。

  “細九哥,人都走了快半個鐘,收起槍啦!”見曾細九訕笑著把槍收回槍套,蘇敬賢嘆口氣,搖頭道,“唔該你去找樂哥,讓他換過第二個人來替你好不好?這樣大家都好過點。”

  ——————————

  陳占五一行人離開中港報館后,徑直從青山公路搭車趕奔灣仔堅尼地道。

  在一間麻雀館外,陳占五散去手下,獨自一人進入其中。

  一進麻將館,陳占五臉上的表情和之前在中港報館時截然不同,點頭哈腰來到一張牌桌前,聲音也從廣府話變成一口熟練的黃浦話。

  “四爺,已經照你吩咐,用十四號的招牌摸過底。”

  堅尼地道洋車行老大李阿四打出一張梅花牌,開口道:“那就好嘍,吩咐下面的人,明晚做事。”

  陳占五猶豫一下:“四爺,不過那間報館在黑白兩道都吃得開,好像不是很容易下手。”

  “所以我才說明晚嘛!趁著夜晚人少,幾個汽油瓶扔進去不就好嘍?”李阿四望了陳占五一眼,又把目光收回到牌桌上,“就算到時候有人找麻煩,也是去找十四號,和我們黃浦人有什么干系?”

  陳占五點一點頭:“明白了四爺,我現在就去找兄弟們,準備做事。”

  等陳占五離開后,坐在李阿四對家的一個黃浦人笑著開口:“老四,幾十歲了還搞這種手段,你就真的這么缺錢?”

  李阿四望著對方,撇撇嘴:“是我當年在黃浦灘的弟兄求到我,我才愿意幫忙。我缺錢?過兩天裁法先生開壇,我遞門生貼給他老人家,車行一定會分一條嗎啡線出來,我會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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