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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章:試劍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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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天盜首孟靶,鼎盛時手握數千人馬,率領南林四煞扼住南境各個咽喉要道,不同于一般匪寇殺人無算劫財劫色的兇殘,翻天盜規矩森嚴,入綹更有七禁八不奪的鐵律。

  所謂七禁八不奪,便是盜首孟靶立下的規矩,更是翻天盜匪的底線,而這也是將他們同一般匪寇區別開來的重要依據。

  正是因為守住了底線,所以孟靶深受天南底層人民愛戴,愣是以匪寇的身份,闖出偌大名頭,聲勢不下于南境豪門望族。

  又因為他也姓孟,所以百姓在吹噓孟靶仁義時,長長會將他同幽狼盜首孟拓連在一起。

  傳得久了,綠林道上便都以為孟靶就是孟拓的弟弟,是幽狼盜轉投督天王巡后孟拓留下的后路。

  對于這種誤會,孟靶很是樂見其成,畢竟能在綠林混飯的,大多都是朝不保夕的無根浮萍。

  除非愿意給世家當狗,不然就算混到翻天盜首的程度,也可能撐不過豪門某次練兵,或是世家聯動的圍剿。

  所以有個幽狼盜首胞弟的身份背書,無形中也讓南境各族多了幾分忌憚,而這忌憚能讓翻天盜眼中的好日子過得更長。

  孟靶本以為在這謊言沒有被戳穿之前翻天盜能夠一直強盛下去,卻沒想到一場點蒼山戰役,竟將縱橫天南百載的幽狼盜首給賠了進去。

  當消息傳回南境的時候,孟靶便知道,好日子到頭了。

  禁掠紅白喜事,不搶鰥寡孤獨確實給翻天盜掙出了天大的名聲,但那么多綠林強人掛柱,不就是為了吃口安心飯么。

  孟靶身為大當家,自然要為整個山上幾千號人的口糧操心。

  所以劫掠不義的土豪氏紳、綁架世家的公子小姐,這些年翻天盜在南境,干得盡是這種活計。

  只是孟靶分寸拿捏得好,加上同風媒差館的關系不差,所以每次收獲都不菲,更添翻天盜的名聲。

  但夜路走得多了,總會撞見鬼的,天南洲是什么地方,這就是個虎狼盤踞的所在,如南境這樣富庶地域更是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

  不知多少世家明里暗里勾結一起,牽一發即動全身。

  以往有兇名赫赫加上在督天王巡洗白的孟拓做盾,才讓南境各族不敢妄動,可如今幽狼盜首死了,翻天盜還哪能再威風下去。

  幾乎在風媒送達消息的同時,南境各族便已結成聯盟,厲兵秣馬殺向翻天盜的本營。

  論真刀真槍的拼殺,綠林武者哪里是世家武士的對手。

這邊都是  飽一頓饑一頓的無根浮萍,積攢的些許錢財不是花在女人肚皮上,就是丟在賭桌上。

  至于修行,那都是想到一陣修行一陣,哪里有個長性,百個匪寇里,能有一個拳不離手,刀不離腰的就算是頂頂人杰了。

  這樣一批人,無非就是仗著人多勢眾才闖下偌大的聲勢,若是擺明車馬的戰陣,匪寇哪是對手。

  面對含怒殺上山來的世家聯盟,翻天盜僅一接觸便紛紛潰敗,不過一天功夫,名震南域的翻天盜本營便被攻破。

  數千崽子死得只剩幾十,南林四煞其中一位倒戈,若不是孟靶早就對四煞存著三分忌憚,恐怕連命都要丟在山上。

  思忖著另外三人也有可能倒戈,孟靶當機立斷帶著八十親衛玩命奔襲,險險殺出重圍,一路掩藏行跡逃竄至南海之濱。

  在經過旦木山時,孟靶的匪盜本性又涌現出來了,他發現這條山道是直通琰浮城的關隘,另外又有外道向內陸的小碼頭。

  雖然比不上南境富庶,但也是方安身立命的所在,更重要的是,旦木山往南只有漁村、小鎮,無有什么大城。

  這就大大降低了受到圍剿的可能,或許可以現在這兒先留一陣看看情況?

  孟靶這樣想著,便望見一支過境的商隊,心中頓時覺得這便是上天給的吉兆。

  再然后,便是放出崽子們搶貨,可笑那護衛的劍士竟敢向翻天盜出手,砍了臂膀以儆效尤,順便也讓活著的人能夠回鎮上,說明他們的來到。

  這趟甄家商隊的物資很豐富,足以他們這支隊伍在此構建一個簡陋的本營。

  但只要站穩腳跟,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孟靶望著已經布置起來的南山澗,心中暗道。

  美好的未來尚在腦海中盤桓,鋒銳的劍氣便已如雨般落下。

  數萬道先天破體無形劍氣直接將跟著孟靶從南境拼殺出來的親衛殺死十數。

  看著剛剛還活蹦亂跳的崽子尸橫滿地,孟靶目眥欲裂,沸騰的靈氣化作鬼面沖天。

  “何妨數倍,給老夫死來!”

  赤紅的雙目,沸騰的殺意,孟靶一腳踏碎座下巨巖,奔出洞外。

  忽然遇襲的親衛們已經集結一起,將兩個年輕人團團圍住。

  其中一個正是幾日前那支商隊里不知天高地厚的護衛劍士。

  “放你一條生路卻不思感恩,竟然帶人回來抱負,好,很好!”

靈力沸騰如氤氳流蘇,黑氣化作模糊鬼影懸在孟靶身后,翻天盜首此刻語氣森  然,心頭盡是殺意:“躺在地上的,都是同孟靶出生入死的兄弟,如親人無異。”

  “今日這些兄弟死在閣下手中,那么孟靶便必須要討回這份血債,不光你要死,你的全家,都要死!”

  孟靶看都沒看已經嚇得雙腿直顫的卡巴,將目光鎖定在徐老贏身上,怒聲道。

  而包圍兩人的匪寇聽得自家大當家這樣說,心中感動的同時又覺得無比提起,附和著發出:“殺你全家,殺你全家”這樣的呼喊。

  “行了行了,別喊了。”

  面對匪寇不切實際的威脅,徐老贏撇撇嘴道:“當強盜能不能專業點?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就要殺我全家,殺得著么?”

  “死到臨頭還在嘴硬。”

  雙手握著長刀的光頭聽到徐老贏的話,大怒道:“一會兒等大當家制服了你,讓你嘗嘗爺的手段。到時別說家世,就連你相好的名字都藏不住!”

  “相好?小爺沒有相.....”

  莫名覺得這個光頭有些喜感,徐老贏忍不住搭話,可答到一半心中卻不自覺浮現甄瓶兒的倩影。

  “煩人啊!!”

  莫名惱怒的徐老贏甩出一指劍氣,如電劍氣穿過眉心,掀開了光頭強盜的天靈,嚇退了周邊一片喊打喊殺的伙伴,包圍圈頓時散開一圈空位。

  而孟靶也被徐老贏的突然出手嚇了一跳,其實在小光頭出生時他便已經意識到這個青年劍客定會不忿出手,更是暗暗調動靈氣打算試試此人能為。

  只是沒想到他全神貫注之下,還是沒有攔住徐老贏的一指劍氣。

  不,不是沒攔住,是他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這道劍光太急太快,快得連他的神魂都沒有反應過來。

  意識到這一點,孟靶如墜冰窟,驚怒的眼神里頭出現幾分錯愕,甚至連眼光都開始游移。

  “死個小弟心就慌了?你不是說要殺我全家么?”

  徐老贏笑吟吟地回頭,朝著心虛的孟靶打趣道。

  “做兄弟,有今生無來世,今日孟靶便是拼著身死,也要讓你付出代價!”

  色厲內荏的孟靶朝徐老贏大喝,又引得一眾匪寇歡呼連連,就連包圍圈都緊縮起來。

  看著一眾匪寇氣勢洶洶,殺氣騰騰的模樣本是個街頭劍士的卡巴哪里受得了,一想到自己死了婆娘便會無依無靠,更是肝膽巨震,只想求活,雙腿一軟就要跪下求饒。

可卡巴膝蓋剛彎,就被徐老贏一把拖住腋下:“卡巴兄弟,你膽  也太小了吧,沒看出這個狠撩場面話的大當家目光游移,已經想要溜走了嗎,該害怕的是他們吧!”

  心中想法被道破的孟靶大駭,正要倔強辯駁,又聽到年輕劍者這樣說道。

  “算了算了,不和他們廢話了,這次帶你來,主要也是想讓你看看這套反手劍的威力,看好了啊!”

  徐老贏不知從哪抓出一把精鋼短劍,反握手心,朝著孟靶道:“三劍,抗住三劍就能活!”

  不等孟靶回話,徐老贏身形瞬間消失在原地,突然出現的凜冽劍光閃瞎了所有人的眼。

  再看劍光閃過的地方,真是孟靶左肩,飛起的斷臂還有看起來像延遲攻擊的鬼面撲擊,無不說明這剛剛那一劍的驚艷。

  反手一劍斬碎孟靶的鬼影,徐老贏朝已經表情呆滯的卡巴道:“剛剛那劍太快你可能沒看清楚,但效果就是這么個效果,如果只練這招,大概只消十幾年的功夫便能有這般的火候。”

  這番話說完,孟靶的斷臂才摔在地上,南山澗翻天盜本營,驚懼無聲。

  剛剛還喊打喊殺的匪寇此刻像是被扼住咽喉的公鴨,伸脖瞪眼卻只有嗚嗚咽咽的聲音。

  叮鈴咣當,那是兵器落地,看到徐老贏一招斬下孟靶左臂,不少“生死與共”的翻天盜弟兄,丟了武器轉身便跑。

  包圍圈霎時變得零零落落,而那些勉強維持著包圍的強盜,不是同孟靶兄弟情深要生死與共,而是被徐老贏一劍嚇軟了腿,根本邁不開步子。

  “嘁,還翻天呢,就這水平素質,翻谷子都費勁。”

  正與卡巴說話的徐老贏看到一下子縮水大半的包圍圈,無奈吐槽道。

  “你,究竟是何人?”

  遠處,抱著斷臂驚懼不已的孟靶問道。

  “所以說你們不專業。”

  徐老贏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埋怨道:“現在才想到問名字,那就給我記好了,小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元洲,徐老贏。”

  “通冥入虛,圣體如意,劍來!”

  沖天而起的金色圣劍化作燃著金焰的巨大鳳凰,那金色的火光比太陽還要奪目,將整個山澗印成黃色。

  “逃出南山澗范圍的匪寇,殺!”

  以劍印向不滅幽凰下達指令后,徐老贏轉身望向面如土色的孟靶,笑道:“喲,認出我來了?”

  “小人...小人...小人...小人...”

  “別小了。”

徐老贏擺擺手,調笑道:“剛剛不  是要殺我全家么,用不用給你個地址?”

  孟靶沉默,如果說剛剛他還有想要脫出生天的僥幸,那么在聽到徐老贏自報家門和看見那蒼空如金線一般飛舞幽凰,這種念頭就已經徹底熄了。

  “還有兩劍,不再試試了?”

  徐老贏輕輕揚了揚左手反握的短劍,朝道:“這么快心生死志啊!”

  “呵...”

  孟靶啊凄然一笑:“想不到孟靶英雄一世,今日竟會死在你這黃口小兒手中。天亡仁義,天亡豪雄啊!”

  “快拉倒吧!”

  徐老贏啐道:“你一個占山為王的土匪,好意思叫自己英雄?”

  “不事生產,劫掠為生,以為弄出個七禁八不搶就是盜亦有道,仁義豪雄了?我呸!”

  “砸窯綁票,你們每次下山便必然有人家破人亡,搶得全是不義?虧你們敢舔著臉這樣說!”

  “他媽的一群土匪強盜,也敢評價那些帶領農民百姓耕種牧畜的士紳不義?”

  “如果你從來不曾亂殺無辜,徐老贏今天不但將你放了,還奉上神丹為你醫治手臂!”

  “還有你們!”

  反手執劍的徐老贏指著外頭包圍圈的一個個土匪強盜:“若真是身負冤屈被逼上山且不曾亂殺無辜,就到徐老贏面前來,敢不敢試試?”

  短劍環指一圈,眾人眼光盡皆回避,徐老贏轉回孟靶面前,淡淡道:“不如,就從仁義豪雄,天南盜首開始吧。”

  “要殺就殺,何必說這些虛偽的謊話!”

  抱著左肩的孟靶冷哼道:“孟靶一生縱橫,從未向紅白喜事,鰥寡孤獨出手,更不曾亂殺無辜,這是整個天南綠林道都知曉的事!什么叩問本心,行走不過是想要一個殺人的借口!”

  “好個不曾亂殺無辜。”

  徐老贏笑笑,將手中短劍拋起正握,寒光照亮如霜如雪的劍目:“可你瞞得過天南綠林道,卻瞞不過自己的心。四十年前漫天風雪中的大火,收留你的一家老小化作焦炭。三十年前初到南境,劫了百十幼女拉攏強人,其中多少沒有活過十五。二十年前,勾結南境各個風媒屬、細作府,將所有沒有背景的村落豪紳當做不義劫掠。”

  “孟靶,你說你該不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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