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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一十五章:四方云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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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州第一代的拓荒者,唐氏自中州遷徙而來,定居西陵卻心懷天下,遠祖震寰傾族力,請歐氏大匠耗時久遠鑄寶船一艘,自此通商外海,拉開了崛起的序幕...”

  雖然是臨時起意,但看得出來常先生胸有丘壑,對龍西聯盟的了解也是頗深,特別是關于西陵唐氏的起源。

  說實話,雖然曾經的唐彌兩氏便在陵江一代舉足輕重,但周邊世家對其的了解還是不夠深。

  只知道最后遇見的時候,它便以煌煌大勢壓過來了,可為什么同在陵江定居的唐氏擁有這樣的族力底蘊卻是一頭霧水。

  現在聽到藍先生故事,茅塞頓開,頓覺唐氏先祖魄力驚人,早就看穿陵江資源有限,早早著造寶船向外通商,如此輸得不冤。

  大多數武人都是憨直的性子,聽一是一,聽二是二。

  可總有些愿意深究,或者說,樂怡抬杠的。

  畢竟海上通商并不是唐氏的專利,陵江的望族誰家沒幾條商船,可每次看著萬乘寶船盆滿缽滿的歸陸,錢多的甚至可以灑向兩岸,他們就有些不理解了。

  “看來藍先生的故事也不過就是些道聽途說,管中窺豹。若是西陵唐氏只是寶船造得大些,緣何能有如此族力,書生之見,淺顯不堪。”

  酒過三巡,桌上也就沒了大小,更別說還能留在城中的全是各族的精銳,對于說書先生的“淺見”自然是不屑一顧。

  武者嗓門又大,喝了幾杯酒后,哪還有什么低調的意思。

  幾句調戲,滿堂哄笑,生生打斷了堂上說書先生的節奏。

  這種無異于侮辱的舉動,讓臺上的藍先生面色漲紅,如鯁在喉。

  半晌緩過勁來后的中年男人附和著找補道:“這位公子說得好,如果僅是行商的寶船那確實無法積累起唐氏的底蘊,可誰讓唐氏還有一群兇猛的武者呢,到了外海上,哪還有什么道義規矩。”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本只是附和的言語,卻讓主桌崔氏的幾位臉色一變。

  作為聯盟核心的承元,蘭山城崔氏自然擁有珍貴的寶船名額,而他們也知道這萬乘寶船收獲的大頭來自何處。

  崔老太爺看了崔穎一眼,然后探過頭去低語幾句,崔穎點點頭,余光撇向高臺上繼續說書的藍先生,眼光中露出些許兇橫。

  崔家大宴之后,蘭山城說書的藍先生就失蹤了。

  有人說他因為被崔家的公子羞辱下不來臺,所以在宴后便離開了蘭山城。

  也有人說崔老爺欣賞藍先生的才華,聘他留在崔府。

  總之,帶給蘭山城人民茶余飯后談資的說書先生不見了。

  但這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只是一個說書先生而已。

蘭山城、崔府大院  “都查清楚了么?”

  強忍著地窖水牢中的腐臭與哀嚎,崔穎以一塊方帕遮住口鼻,甕聲甕氣地朝著滿臉橫肉,殺氣騰騰的刑官問道。

  刑官將手上的血水隨意的往衣服上抹了抹,然后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一張寫滿黑字的紙張,然后誠惶誠恐地遞上。

  崔穎伸手想要接過這張紙,但看著小心握著紙張兩邊的指甲蓋上,還有不知是肉塊還是淤血的殘渣,嫌棄地皺了皺眉,然后將伸出的手收回:“不用看了,你直接說吧。”

  “是,是。”

  刑官點頭不跌,然后將信紙翻到自己面前,結結巴巴道:“這.這人是堰蒼的說書先生,但來龍州卻是受了某個中立風媒組織的指使,包括這些消息也全是那組織透露給他的。”

  “中立的風媒組織?”

  依舊捂著口鼻的崔穎心中暗自思量片刻,又問道:“是哪個風媒組織,有辦法查出來嗎。”

  “查.查..查不出來。”

  緊張的時候,刑官就結巴得厲害:“這種中立的風媒組織連成員的名字都是假的,根本無從追查,小的手段盡出,那說書先生也只能大概判斷,口音里帶了點兒東南部的味道。”

  “東南部?”

  崔穎皺著眉頭,心中隱隱有些明悟,這所謂的中立風媒組織,很可能就是來自邪王城的密探。

  而從對方頭顱的訊息來看,這群人已經有切實的證據,證明鬼哭大艦就是萬乘寶船。

  這可就糟了,龍西聯盟在龍洲有多少仁義的光芒,鬼哭大艦的龍骨下就有多深厚的罪孽。

  若是這件事暴露,會給戰事帶來多大的變數誰也料不到。

  但這藍先生未免也有些太蠢了,怎么接到這樣的情報后,還敢深入到蘭山城中?

  難道...不好!

  崔穎意識到了什么,連忙從地監水牢離開,可剛從暗道上來,就碰到了滿臉焦急的管家。

  “老爺不好了!”

  管家無比慌亂:“蘭山城好些茶瞭酒館的說書人,今天都講起了西陵唐氏崛起的故事。他們說,他們說...”

  “他們說什么?”

  “他們說萬乘寶船就是鬼哭大艦,龍西聯盟就是強盜聯盟!”

  “該死!派府兵,把所有人都給抓起來!”

  崔穎寒聲道:“讓城主府發文,這些說書人全是邪王城派來的細作,目的便是要攪亂民心,讓百姓們切勿輕信!”

  看著依舊傻愣原地的管家,崔穎大怒道:“怎么還不去?”

  “還有...”

  被罵得縮頭的管家小心翼翼道:“薛家、張家的兩位家主此時就在正廳等著老爺。”

  “這兩個見風使舵的小人,這時候上門準沒好事。”

  崔穎冷哼一聲:“我知道到了。”

龍谷鱗宗  得到大兄曹道臣的指點后,曹子期開始了繁忙的布置工作。

  作為鱗宗的二公子,他雖然對御獸宗的內門弟子沒什么約束權力,但外門弟子卻對他崇拜得緊。

  同樣,御獸宗一些旁支的機構,也特別賣這位鱗宗二公子的面子。

  雖然其中大部分都是沖著行走曹道臣的臉面,但這又有什么關系。

  看著曹道臣只是波瀾不驚就攪動天下大勢的手段,曹子期突然有了些許明悟,作為一個謀者,其實自身的榮辱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達到目的。

  為此,他特意拉上了三弟曹長青,倒不是要狐假虎威,而是眼下御獸宗外門的生意和風媒,大多都是由裸宗掌管。

  換做以前,即便是他想到這一層,寧愿硬著頭皮去辦事,也絕不會拉下臉向曹長青求助。

  可現在他已經不一樣了,曹子期覺得短短半年,他已經脫胎換骨。

  而最顯著的結果是,他出計謀,曹長青出臉面,說服裸宗調派風媒給他的活計,進行得無比順利。

  “二兄,全都安排好了!”

  曹長青出面,那群崇拜他的裸宗內門弟子憑借著過硬的關系四處游走。

  這跨宗派的指令僅是半天功夫就全部談妥,也難怪曹長青如此臭屁。

  “做得好,辛苦你了!”

  看著這么一件大師如此利落得辦成,曹子期也是很激動,但表面上還要裝著波瀾不驚,笑著鼓勵道。

  “哈哈哈,都是兄弟,客氣什么。”

  難得被曹子期夸獎的曹長青撓撓頭,又問道:“只是二兄,既然是要針對龍西聯盟造勢,為何將人員全部散布在外洲,我還以為是要主攻陵江七城,讓他們內亂呢。”

  “去龍西危險性太大了,這些風媒都是你從裸宗借來的,若是死傷太重,對于在裸宗的風評會有不小的打擊。”

  曹子期解釋道:“況且就算將這些風媒全都送進去也沒用,龍西唐氏自家培養了不少風媒,又得民心,絕不是一個消息立馬就能動搖的,還不如在外部造勢,等最后濤濤大勢壓去,龍西百姓才會心生懷疑,到時那就是壓垮龍西聯盟的最后一擊。”

  “原來如此,二兄高明!”

  曹長青興奮道:“對了,上次你和大兄說得什么選擇,什么強迫,我想了好幾天都沒想明白,現在能說說么?”

  “你馬上就會看到了。”

  曹子期笑笑:“現在,將這些資料送到裸宗手上,然后將風媒細作全都散出去,等我命令。”

  “行叭。”

  還是沒有得到答案的曹長青悶悶不樂,接過曹子期手中的信件,轉身離開。

  秋天落下的樹葉如今已經與泥土融為一體,又到了萬物復蘇的春季。

  洪流大勢總是來得這樣突然,從義氣千秋的仁義世家到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需要多久?

  可能只需要一次突如其來的爆料。

  路人緣這種東西,就辭如此,積累得莫名,敗起來更是干脆。

  對于千里之外世家的喜惡,有時候只需要幾句話就能有一百八十度的翻轉。

  更何況是這種石錘滿滿的信息,加上被鬼哭大艦碾碎的孤魂野鬼現身說法。

  哪怕以御獸宗的實力,想要找到這些遺孤也是費盡了氣力,他們甚至懷疑唐氏培養風媒是為了斬草除根,不然為什么只能找到這幾個。

  但困難歸困難,只要找到了,就是最有力的罪證。

  人都是有同理心的,特別是看到本來寧靜祥和的世家漁村,只是在某個大霧的清晨便被一伙兒強人突入,然后碾得家破人亡,這種突如其來的痛苦,大部分人即使無法感同身受,但看著講述人人不人貴不貴的模樣,也自然會對龍西聯盟產生憤怒。

  而這風評的突然轉變,最詫異的莫過于邪王宮。

  這些日子他們正焦頭爛額得處理內政,雖然不愿意承認,但宗門內部心中大多都有了某種共識。

  就是此次攻伐龍西聯盟,或許又會雷聲大,雨點小的草率收場。

  因為整片邪王領域,已經被蕭錦林徹底攪成一鍋亂粥。

  在段龍興下了最后通牒后,贏來得并不是城主們的積極配合,而是各城世家的強烈反彈。

  這種反彈直接的結果是,原本那些不想介入武力暴亂,還懷抱著對邪王宮信任的世家,被直接斷了念想。

  “邪王宮絕不向愚民妥協。”

  換言之,世家與百姓都只是宗門眼里奴役的對象,而這次出兵的軍費,全都得由氏族承擔。

  段龍興的態度,就代表了邪王宮的態度,這讓邪王領域眾氏族大失所望的回復,也讓他們不得不拿起刀兵,加入到暴亂軍的行動中,以武力對抗邪王宮的統治。

  對此,邪王城一點兒也不含糊,直接派出了宗派的大軍鎮壓,而結果就是赤地千里,血流漂杵。

  所謂的叛亂軍,根本就不是邪王宮宗派弟子的對手,已經來到單人融合技時代的宗派強者,切實地讓反抗的世家明白,為何宗派能將他們劃歸平民一類,并視作芻狗。

  很多世家開始心生懼意,但蕭錦林的一段話卻讓他們明白,此時的邪王城眾世家,已經退無可退。

  邪王城亂,陵江兩岸的七座大城也并不清靜。

  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說書先生,開始在各城胡言亂語,惑亂民心。

  什么萬乘寶船就是鬼哭大艦,龍西聯盟的每一枚金幣都沾滿了無辜者的血。

  什么龍江水患就是上天對西陵唐氏的懲罰,想借洪水之手徹底將唐氏埋葬。

  還說數年之前蘭山城的突然坍塌,就是老天降下的雷罰,要將唐氏徹底消滅。

  諸如這樣的消息,每天都在蘭山城七城上演,而陵江七城的百姓也從最開始的驚怒,變成了后來的麻木。

  其實最開始各個城主府發消息說這些都是邪王宮派來惑亂人心的密諜,百姓是不肯相信的。

  他們總覺得,一個密諜要蠢到什么程度,才會跑到城市內部進行謠言傳播。

  但隨著造謠的內容越來越夸張,他們已經徹底無法泛起波動了。

  現在的龍西百姓,已經能在茶瞭里,面無表情得聽完說書人激動的演說,然后淡淡得看著他們被抓走,然后進行熱烈切辛辣的點評。

  “今天的故事可不如前些日子的啊,唐氏建立善堂收養遺孤是為了掏心吃肺,還非要童男童女的心肺,這不是胡扯么,老子分明看到幾年前的小乞兒現在已經出落大了,眉是眉眼是眼的。”

  “嘿,這群人可真的什么都敢編,前些天還有說這洪水就是唐氏搞出來的,編這話的人也不想想,龍江發水,損失最重的就是西陵,到現在這座大城還泡在水里呢。這些邪王宮來得細作可真逗。”

  “可不是嗎,這種話都敢編,我淹我自己?太可樂了,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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