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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節 人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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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店里,尋了一處雅間坐定,又讓小二端了茶上來,才沖神色驚惶的陶裕賢道,

  “陶先生不必驚惶,在下姓趙,單名一個旭字,我父親趙東麟!”

  “哦……”

  陶裕賢一聽立時松下氣來,扯了袖口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原來是貴人當面,卻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陶先生與家父乃是素識,倒不必如此客氣!”

  陶裕賢面有愧色道,

  “令尊與我有恩,陶某心中感激,只是陶某才疏學淺年過三十也無有建樹,不能回報趙老爺一二,實在心下慚愧得緊!”

  趙旭哈哈一笑道,

  “陶先生若是有心回報我父親,雍善這廂倒有一個機會,也不知陶先生肯是不肯?”

  “哦!大爺有何指教陶某?”

  當晚林玉潤散了頭發等到半夜,趙旭才回來,林玉潤過來端了茶給他,問起那管事之人,

  “雍善,可有尋到得力之人?”

  她這邊一問,趙旭搖頭道,

  “倒是有一位姓陶的今兒去見了一見,我見他倒是肚子里有些東西,只是卻不肯到我手下做事!”

  林玉潤道,

  “這位陶先生即能得公爹贊許,必是有本事之人,有本事之人自來有些脾氣,劉備還有三顧茅廬呢,雍善不如再去請一請!”

  趙旭聽了點頭道,

  “大奶奶說的是,這人若是真有本事,我自當再去誠心相請!”

  等隔了兩日卻是帶了一盒子銀元寶去了,卻不料那陶裕賢還是不應,趙旭回來搖頭道,

  “這位陶先生只怕真不想出來做事,我許了他一年五百兩的銀子,平時吃穿用度一應都有定制,他還是推辭不受!”

  林玉潤道,

  “這位先生也不知有何雅好?莫非是不喜金銀偏愛古玩字畫?不如投其所好必能打動他!”

  趙旭拍頭恍然道,

  “大奶奶一語點醒夢中人,這類讀書人自是最愛這些個東西!”

  待得第三次去卻是送了書畫、古玩,想著總有一樣能入得他眼!

  這番過去又是鎩羽而歸!

  這次回來趙旭終是陰了臉半晌沒有說話,林玉潤瞧著他倒是有些動怒了,也不敢去問他,便悄悄兒派了艾葉去問前頭,

  “去問問今兒是那一個跟在大爺的身前伺候?你帶了他來回話!”

  艾葉回來卻是帶了趙寶,

  “給大奶奶請安!”

  趙寶過來倒也不敢隱瞞,

  “大爺這三次去請那陶先生也是誠心實意,無奈那窮酸實在不識抬舉,幾次三番都是搖頭不應,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們家大爺自然是生氣了!”

  林玉潤心道,趙旭自來跋扈慣了,如今放下身價去請人卻兜頭被人潑了冷水,自然心里過不去,只是這人是公爹推薦,想來是個好的,若是他負氣不去,豈不是錯過了良材?不如我去瞧一瞧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

  這般想了便在第二日讓趙寶帶著家中護衛悄悄兒領到了那陶先生門前,卻是那偏沿兒胡同一處破爛的小院子,她立在那院門口卻聽到里頭傳來了女子的罵聲,

  “你整日價與這個出主意,與那個想法子,怎生不想一想法將自家錢袋子弄鼓一些,眼看著家里都沒米下鍋了,還在那處東游西蕩,也不去尋一尋正事來做!”

  里面有男子聲答道,

  “我……我……這不是有那詹二送了半袋子米來么?”

  那女子罵道,

  “半袋子米是夠吃幾天,你整日價端著那讀書人的架子,高不成低不就,賬房先生你不愿做,搬貨拉車你嫌辛苦,你是想將我活活餓死才心甘嗎?”

  “我……我……我那有此等念頭!娘子真是冤枉我了!”

  女人罵道,

  “你少用虛言假語來哄騙我,今日里若再不尋些銀子回來,你看我如何收拾你!”

  男子在里頭色厲內荏吼道,

  “你待怎得?”

  “你倒敢與我大小聲了!”

  女子一邊說著話,卻聽的里頭一陣亂響,顯是在尋找東西,

  “哎呀!”

  不多時,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捂著頭,躲著身后飛來的一個黑乎乎的東西跑到了院里,林玉潤怕被看到忙閃身躲到一邊。

  那男子立在院子當中捂著被砸疼的額頭指點著里頭道,

  “你……你……你這潑婦!”

  里面一個矮胖婦人追了出來,正在脫另一個腳上的鞋,

  “你給老娘再講一遍!”

  那男子見勢不妙,立時拉開了院門如飛般逃走,到了外頭估摸著那婦人砸不著了,站定下來一甩袖子,

  “男子漢大丈夫不與你婦人一般見識!”

  婦人揚著手里鞋子就要追,無奈他說了一句腳下如飛般跑的遠了,算了算不在自家射程之內才悻悻收回手,正光著腳尋那只頭前飛走的鞋,卻見院子里進來一個女子,穿了一身淡綠的衣裙,那裙擺上還繡了精致的云邊兒,婦人愣住了,心道,

  “這裙兒只怕要值十兩銀子吧?”

  連忙直起腰來,卻見面前一個身姿妙曼的年輕女子,戴了帷帽,露出一雙眼睛,那長長的眼毛兒上下扇動,跟小扇子似的。

  林玉潤過來揭了那遮臉的輕紗,沖著婦人盈盈福身,

  “請問,這處是陶先生家里么?”

  婦人呆愣愣看著她,有幾息不知自家身在何處,左右看看是自家破爛院子,

  這破爛地方怎得來了這么一位天仙般的美人兒?

  婦人結結巴巴答道,

  “是……是……是呀!敢問這……這位……小姐……你是那一位?”

  心下里不由暗暗嘆道,

  女人家這般冒冒然尋上門來,難道是那個死鬼在外頭的相好?

  他若能尋到這般模樣的相好,老娘便是立馬滾蛋也認了!

  卻聽面前那女子道,

  “我夫家姓趙,我家夫君乃是陶先生朋友,這廂特來與陶娘子有事相商!”

  隔了三日,趙旭這邊猶是不死心,又去尋了兩次陶裕賢,卻被他早知機的躲開,竟是連人也見不著了,心下不由真惱了,

  “爺爺家大業大還怕尋不到干練之人,罷罷罷!不來也罷!”

  卻在這時有人來報門口有位陶先生求見,趙旭心中疑惑,

  “怎得自家又送上門來了?”

  “請他進來!”

  小廝領了陶裕賢進來,只見他過來一躬到地,

  “趙大官人,陶不謙前日里多有不恭,今日特來陪罪了!”

  他一抬頭,趙旭卻是嚇一跳,前幾日本是白面書生一個,怎得到了今日卻滿頭青腫,嘴歪眼斜,竟似被人狠狠打了一頓的樣兒!

  “先生怎成了這般模樣?是何人敢如此欺辱先生,待我去與先生討一個公道!”

  陶先生連連擺手道,

  “不……不必如此,乃……乃……是家務事兒,家務事兒,不敢勞動大官人!不敢勞動大官人!”

  趙旭心下驚異,這位陶先生家中竟有一位河東獅!瞧這模樣那位身手想來也是十分的了得!

  陶先生坐下來苦笑道,

  “趙大官人,日前所言之事,卻不知如今還做數否?”

  “自然是做數的!若是陶先生能前來相助我趙雍善,我趙某人自不會虧待先生的!”

  “只是……我陶某卻有一事想言明!”

  “先生請講!”

  “我陶某人入你趙家,卻是不入奴籍的!”

  趙旭聽了哈哈大笑,

  “陶先生誤會了,我那里會讓先生入奴籍,只是請先生任我趙旭的大管家之職,不論月銀,只講年俸,也不與下人們住在一處,乃是單獨辟一處院子……”

  說著將那一應福利全講了一遍,又道,

  “因我初初分家多少事兒也沒有上手,您這分例卻是比照著趙家三等管事所行,若是您覺得不妥也還可再提一提,待到那邊去安頓下來,便按五年漲一次……”

  陶裕賢連連搖手道,

  “大官人如此優待已是太厚!陶某人不材得蒙趙老爺資助,又有大官人看重實是三生有幸,至于俸祿嘛,只待大官人用了小的,能為大官人分憂解勞再講不遲!”

  “陶先生如此直爽,趙某人也不扭捏,如此我們便講定了!”

  “講定了!”

  兩人自招了小廝來伺奉筆墨,立下長期文書不提,待那陶裕賢走后,趙旭回來后院拉著林玉潤的手兒笑呵呵道,

  “今兒那陶裕賢又來尋我,說是應了這差事,我瞧他應對談吐十分不俗,也不是那起子迂腐古板之人,想來也不會時時說教與我!確是有能耐,只是他……有些兒缺德……”

  林玉潤好奇笑道,

  “哦?雍善何來如此一說?”

  趙旭笑著將當日那詹二尋陶裕賢的事兒一說,

  “你道他出了什么主意?他讓那人回去在他老娘的粉子里灌了二兩巴豆粉,又說這好東西只能孝敬老娘去,連孩子也不給吃,便日日哄著她吃了些,那人老娘連著四五日都拉肚子,拉得人都軟了,便再也不碰那粉兒了,去那買假藥的門口堵著罵了三回,生生逼得那人退了她的銅板兒才算完……”

  林玉潤聽了笑個不停,

  “這法子確有些損!”

  “這種人我倒愛用,那些個守著禮教遵著尊卑的老古板,最他娘沒意思,你守著,別人未必守著,難道還望著他欺負你欺負到心軟,自家改了不成?咱們家才不興留這種傻子!”

  他又皺眉道,

  “只是這陶裕賢又如何變了主意?我瞧他今兒來,身上、臉上帶著傷,聽口氣竟是被打了!這事兒莫非還有人暗中出手不成?也不對,聽他口氣倒像家里婆娘打的!”

  林玉潤聽了噗嗤一笑,

  “沒想到這陶娘子身手竟如此了得!”

  那日里林玉潤去到那小院一看,就知這位陶裕賢先生實在很是懼內,又見他家徒四壁,實在是窮得可以了,陶娘子如何能不急?

  上前去只將這事兒一說,陶娘子只覺著天上掉了餡餅下來,歡喜昏了!

  又聽說自家那男人幾次三番拒絕,真是氣得不行,便道,

  “定是他又擺那窮酸讀書人的臭架子,他那榆木腦袋不狠狠捶幾下便是不會聽得進人話!”

  林玉潤又無奈道,

  “因是不久就要離了滄州,我們這廂相請陶先生也是急了些,只是日子不等人,多少事兒也要人來主持!若是實在不行,也不敢勉強陶先生,只怕要另請他人了!”

  那陶娘子聽了急道,

  “大奶奶請安心!我今兒晚上便讓他改了主意,自家到趙府上去,如此好的事兒他還要推三阻四,看我不好好捯飭他一番!”

  說罷還去尋了那放在洗衣石邊的捶衣棒,林玉潤見那拳頭大小的棒頭心里一驚,忙道,

  “陶娘子,還請手下留情,莫把陶先生打壞了!”

  陶娘子點頭道,

  “大奶奶請放心!這事兒我也不是干那一兩回了,手下有分寸!”

  林玉潤忍著笑把這事兒前因一講,趙旭聽了哈哈大笑,

  “卻原來是陶先生后院失火,如此看來,娶個河東獅的娘子未必不是好事!”

  林玉潤聽了很是不滿,向他翻了一個白眼道,

  “你們這些男人家,整日價河東獅、母老虎掛在嘴邊上,卻不知若是這沒有家里這位,自家衣裳何人洗?飯何人做?你吃醉了酒也不知那一個給你寬衣解帶,洗漱伺候?沒有這河東獅、母老虎,男人也不知活成什么樣兒?還有臉皮罵人!”

  趙旭立那里,只覺自家大奶奶那眼兒,媚得將他的魂兒全數都勾了去,骨頭立時酥了,過來挨挨蹭蹭道,

  “大奶奶恕罪!都是我錯了!別家男人我是不知道,我卻知道若是沒了大奶奶你,倒叫我衣也不想穿,飯也吃不好,那酒更是咽不下去!只怕是活也活不下去了!別說大奶奶如此溫柔嫻靜,便真是那河兒獅、母老虎,趙某人也甘之如飴!”

  林玉潤聽了心里立時甜得不行,笑著擰他道,

  “巧言令色!”

  趙旭得了她一個笑臉,那里還不知機,立時如那狗皮膏藥般甩也甩不掉的貼到她身上,

  “最近事兒忙,大奶奶幾日都不曾尋我過招兒了,只怕招式都生疏了吧!不如今兒晚上我們來上幾盤兒?”

  林玉潤紅著臉推他,

  “你莫要胡鬧,我這幾日收撿打點,諸多的事兒,你今兒晚上一鬧我明兒那里還有精神!”

  “莫怕!莫怕!到時我為大奶奶按摩按摩便是!”

  說著那手已經伸進去自發揉捏起來,

  “不如現下就來一番!明兒定是精神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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