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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白袍疊涼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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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魏的確沒有心思過年關。/p

  無論江南再如何熱鬧,都與此時的洛陽無關。/p

  曹之軒看起來并不如何生氣,也不惱怒,反而是帶著微笑。/p

  只是此時的早朝,居然莫名少了十來位官員。/p

  只有如萬金侯這樣的元老知道,姓曹的男人,年齡不如蕭望大,但事故所精,偃氣寧神,不動聲色,在這條道上,常人遠遠無法望其項背。/p

  他越是憤怒,越是面帶微笑。/p

  那些缺了早朝的官員,恐怕此刻已在森羅道的牢獄之下,飽受酷刑折磨,直到吐出曹之軒想要知道的秘密,若是等到泄憤,才能得以咽氣死去。/p

  這些缺朝了的官員,無例外,都是西關官員。/p

  西關重武輕文,文官難以出頭,若有前來洛陽皇都的位子,便是西關文人的塊巨大香餑餑,爭著搶著要吃下,大多是存了念頭,想借此躋身洛陽權貴,然后接近北魏的權力中心。/p

  這便導致了個問題。/p

  白袍藩王離世之前,有些黎青鎮著,西關與北魏還算同手同腳。/p

  那位大藩王死后,西關與北魏明面上依舊不變,但暗地里,已被縹緲坡的袁四指單方面斷了聯系,西關每年履行遣送官員入洛陽的指責,而洛陽遣送的官員,西關概不用,也概不理,大多負氣歸都。/p

  西關連那位鳳仙宮主人的面子都不賣。/p

  西關是黎青的。/p

  黎青的,便是黎青的。/p

  不是黎青妹妹的,更不是姓曹的。/p

  念及至此,曹之軒深吸口氣。/p

  這場朝會早早的散場,他不喜也不悲地批閱了北魏的諸多大事,工程,計劃,然后獨自向著洛陽皇都內,藏在地下的森羅道牢獄走去。/p

  他平靜地想。/p

自己只差點  只差那么點,就可以不費兵卒,把西關握在手里了。/p

  森羅道的牢獄與刑部的大牢不同。/p

  觸犯北魏刑法的,會被依法押入刑部大牢里,等候審問,層層批閱,然后受到應有的懲戒。/p

  而森羅道不同。/p

  森羅道的牢獄里,囚壓的,都是無須過審,直接上刑的罪人。/p

  曹之軒聽到牢獄里凄涼的哭喊聲音,還有怒罵自己的憤怒嚎叫,概無視,匆匆看了眼,西關的文官身子骨羸弱,耐不住打,早已皮開肉綻,有些還吊著口氣,軟軟懸掛在刑具上,有些性子倔的,看到自己來了,破口大罵,想窮盡全力,噴出唾抹星子,濺在自己身上。/p

  只可惜都是徒勞。/p

  “曹之軒......曹賊!”/p

  “江大人會為我們......啊!”/p

  “你死不足惜!”/p

  曹之軒漠然視之。/p

  這些人都被逼著服了森羅道獨有的魔道精血。/p

  單純的鞭打,并不會導致死亡,那些昏厥過去的,在頭冷水澆醒之后,又是無盡的折磨,至于這些想要侮辱自己的,不僅是徒勞,反而會招致更加慘無人道的酷刑。/p

  站了不過分鐘,血腥味太濃,他搖了搖頭,便離開了這里。/p

  他當然知道,這些西關派來遣送到洛陽的官員,大部分真的是準備在洛陽施展抱負的書生,對西關的縹緲坡并不算知情,真正能被袁忠誠看中的,都會留在西壁壘,或者軍營內,而不會遣送到洛陽。/p

  所以這些人,哪里能吐出曹之軒所謂的“想要的秘密”?/p

  他們對于西關的機密,是概不知的。/p

  那么曹之軒......為什么要抓這些西關官員?/p

  為何酷刑至此?/p

  他走出森羅道牢獄,又行了片刻路,來到鳳仙宮門前,聽到宮內有嬰兒啼哭。/p

  北魏的年輕皇帝瞇起眼,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p

  戾氣也有,怒意也有。/p

  他路過鳳仙宮,卻不入內。/p

  直走到紫袍大國師的安身之處,看到了玄上宇躺在床榻,半邊紫袍浸染紅色,木然睜著雙眼,望向屋內脊頂。/p

  床榻旁的幾位御醫徹夜不眠,忙得焦頭爛額,卻對大國師身上的傷勢無可奈何。/p

  玄上宇沒有轉頭。/p

  他輕聲問道:“可曾泄怒了。”/p

  曹之軒沒有說話,靜靜看著他。/p

  御醫相當識趣地退去,留兩個人在室獨處。/p

  曹之軒字句說道:“何以至此。”/p

  玄上宇木然說道:“都是命數,逃不掉的。我能如何?你又能如何?”/p

  他皺了皺眉。/p

  玄上宇虛弱說道:“西域的大君,是玄術根本無法算及的人物,他比我還講究業力報應,只是報還報,若是有心報復,再送出根手指,我與閻小七都要魂飛魄散。”/p

  曹之軒看著那截被“鳳仙”戳穿的紫袍,鮮血不止。/p

  大國師閉上眼,說道:“對我而言,這道傷勢不算要緊,穿心也不要緊,靜養便是。就算這輩子好不了,就在床榻上度日,也沒有什么大礙。”/p

  “對閻小七,就不樣了。”玄上宇深深吸了口氣,說道:“她已經趕回漠北,大君不想殺她,那劍戳穿大金剛體魄,半精血丟在江輕衣身上,閻小七如今不硬撐傷勢,拖在傷勢迸發之前鎮住漠北王,對北魏而言,會損失很大。”/p

  曹之軒輕聲吐出兩個字。/p

  “荒唐。”/p

  玄上宇默默閉上眼。/p

  “真是荒唐。”/p

  曹家男人微笑說道:“堂堂國師,還有朕的皇后,你們二人設計謀算西關,在西域邊陲指使漠北王,為妖族藏身,突襲西關,朕的西關......夜之間,死了多少條人命?”/p

  “太荒唐了。”/p

  曹之軒笑得有些自嘲,他認真問道:“朕想問問你,你,黎雨,把朕......放到了什么位置?”/p

  “這是朕的大魏!”/p

  曹之軒高聲怒罵:“這他媽的西關,是朕的西關!死了這!么!多!人!”/p

  他巴掌摔在床榻旁的青玉案上,玉案忽的崩碎,曹家男人此刻痛心疾首,沉聲問道:“玄上宇,你怎會下如此昏庸之棋!”/p

  紫袍大國師有些不甘得閉上眼。/p

  “西關把涼甲城外的戰線鎖死了。”/p

  “袁忠誠斬了洛陽所有遣派到西關的官員,將頭顱掛在戰旗上,把整件事情,都昭告天下......勾結妖族,葬送西關,動用妖蠱,這些事情,都是何等荒唐?!更荒唐的,是這消息傳到洛陽,朕居然......是最后個知道的?”/p

  曹之軒雙手捧腹,哈哈大笑,笑出淚來,道:“你讓這天下如何看朕?你讓齊梁的蕭望如何看朕?!”/p

  他表情猛地嚴肅起來,接著便是寸寸猙獰。/p

  “啊?”/p

  “你倒是告訴朕吶!”/p

  大雪飄飛。/p

  戰旗鼓蕩。/p

  凄涼的歌聲,在縹緲坡回蕩。/p

  “西關路途長,白衣白袍疊甲涼......”/p

  蜿蜒的西關大雪,鋪滿道路,白衣如雪,遍地甲士,盡佩縞素。/p

  “祈愿保平安,黎字念短長。”/p

  所有人,肩頭側,大臂處,皆懸配著個“黎”字。/p

  他們站在大雪中,這是年關前的最后天,西關氣氛肅穆,派悲慟,歌聲斷腸。/p

  “西關藩王,百八里山路綿延——”/p

  “山頂立大槍,槍尖飄酒香!”/p

  縹緲坡,白袍藩王的長槍就立在山頂。/p

  那桿長槍,槍尖朝天,殺氣肅然。/p

  袁忠誠沒有穿白衣,而是青袍加身,低垂眉眼,站在個年輕男人身旁。/p

  他四根手指,攥著巨大酒壇的塞頭,“突”得聲拔出。/p

  酒香四溢。/p

  年輕的男人身白袍,披著與天地大雪同色的藩王衣袍,面色同樣沒有血色,只是看起來精神不錯,嘴唇殷紅,念了幾句話。/p

  后面歌聲夏然而止。/p

  年輕男人念的話,內容如下。/p

  “西關不回望,此去守關為大魏......”/p

  “男兒有死,碑在三犬旁。”/p

  這是那位白袍王爺在世時候,在西關流傳最廣的酒歌。/p

  沒有唱出,被白袍男人輕聲念出的,是最后兩句。/p

  其中有句,是此去守關為大魏。/p

  而今戰旗獵獵。/p

  幾滴鮮血從旗上頭顱灑出,在半空之中染上雪花,滴落至肩頭,剎那染紅白衣。/p

  戰旗上面掛著的,就是大魏官員的頭顱。/p

  江輕衣單手接過袁忠誠的巨大酒缸。/p

  他站在黎青藩王的墓前。/p

  緩慢傾斜酒缸,使其酒液傾瀉而出。/p

  從他身后,郭攸之和董允,還有列西關官員,都低眉恭敬,無人出聲。/p

  江輕衣緩緩伸出根手指,入了唇中,緩慢而用力地咬下,站在黎青王爺的墓前。/p

  他忽地扯開白袍,蘸著血跡寫道:/p

  我曾為大魏而戰。/p

  也曾為大魏而死。/p

  今日,我將討伐大魏,祭奠西關英靈,直至戰死!/p

  袁忠誠悲憫看著這個白袍年輕男人。/p

  他將王爺墓里的半部都贈給了江輕衣,這個年輕人得了王爺留下的天大造化,修為已躋身世間第流。/p

  而他的身上......早已沒了當初文弱的書卷氣息。/p

  恍惚間,像是看到了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王爺。/p

  白袍之下,疊層層涼甲。/p

  江輕衣抿緊嘴唇,高昂而喝,迎著狂風,將沾滿血跡的白袍,猛地插入槍尖。/p

  紅袍迎風狂舞。/p

  盛大無比的歌聲在西關甲士之中響起——/p

  “西關不回望,此去棄關破大魏!”/p

  江輕衣雙手猩紅,抬臂撐天,像是撐起片天幕。/p

  他腰間木劍隨風而動,錚錚而鳴。/p

  “舉我西關劍,持我西關槍!”/p

  “祭我十萬魂,鑄我酒萬缸!”/p

  “待他日......白袍疊涼甲,戰旗入洛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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