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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逆天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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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荒四野,雷光攢動,映照如白晝,忽地聲悶響。

  “小殿下”笑著抬起頭。

  蒼穹之上雷光劈下。

  那道從九天垂落的雷霆,從云層墜下之時只是如拇指般粗細,越向下便越是聲勢壯大,到最后宛若雷龍,張牙舞爪,硬生生在接近地面百丈之時止住下墜之勢,像是被人勒住了脖頸。

  原來是身血紅蓮衣的“小殿下”,此刻微微捻起兩根手指,像是隔空捻住了蚯蚓小蛇的三寸,就此將雷霆掐住。

  雙指捻動,那截雷霆便寸寸灰飛煙滅,形如枯槁飄散天地間。

  天地俱靜。

  “小殿下”的身后,站著九位與尋常人無異的瘦弱身影,他們并無修為,衣衫在狂風之中灌滿,舉步維艱,目光卻無比致地抬起,直視雷光密集的九天之上。

  大君十世修行。

  若不是最后世的那位西楚霸王,分去了自己積攢大多的輪回業力,那么便只差步就可圓滿。

  便在“小殿下”伸手掐滅雷霆之后,蒼穹云頂之處,烏云緩緩散開,顯露出方寸大小的熾烈天心,其上片大光明,不可直視。

  血紅蓮衣的“小殿下”面色無悲也無喜,靜靜抬頭望向天心。

  身后九道飄搖身影逐漸變淡。

  大君平靜看著天心,無數漆黑虛線垂落,這是無法阻攔的“劫力”,此刻縷縷垂落在自己妹妹身上,交疊圍繞,愈發繁雜,如柳絮如囚牢。

  漫天劫力。

  這便是命運的枷鎖。

  殺人償命,即便是修行者也不能例外。

  犯下滔天殺孽,便要面臨滔天雷劫。

  殺騎,便要抗縷雷。

  殺千騎,便要抗劫雷。

  這是世界永恒公平的規則。

  修行者殺人如喝水。

  那么上天殺修行者也如喝水。

  只是此刻,血紅蓮衣的“小殿下”同樣身處這道囚籠之中,他背負雙手,蓮衣獵獵,但凡接近的血紅絲線,在三尺之外便嗤然湮滅。

  劫力不可抗。

  我偏偏要抗。

  “小殿下”站在大荒四野,腳底野草狂舞,他微微閉合雙眸,眼皮之下,瞳孔里倒映山河萬朵,此刻都被遮掩而起。

  心湖里,本是這具身體主人的聲音傳來。

  那道聲音顯得微弱而沒有力氣。

  “劫可以渡......這具身體也可以借給你......”

  “但你答應我的,定要辦到。”

  大君笑了聲,他的聲音溫柔,如清風拂過心湖:“那個叫‘魏靈衫’的姑娘我已送到‘蘭陵城’。這場天人之戰后,這具身子的體魄可能會有所破碎,但對你而言,總歸是利大于弊,而且是大有裨益。此后......你我就此神魂別過,再無糾葛。”

  易瀟停頓了片刻。

  他認真說道:“好。”

  血紅色蓮衣的男人這才再度緩緩睜開雙眼。

  大君覺醒!

  像是古老而又端莊的帝王睜開了眼。

  小殿下背負雙手,氣勢恢宏,人站在那,便如山如海。

  當他眸子里的山河浮沉散去之后,青蓮染就層淺淡的血色。

  殺氣緩緩浮現。

  天心之上,有威嚴渾厚聲音,如神人擂鼓,直擊心湖——

  “攔天劫者,爾敢?!”

  片極靜。

  站在天地囚牢中央的蓮衣男人高聲喝道。

  “有何不敢!”

  九天暴怒。

  無數劫雷在大稷山脈狂暴碾下。

  與李長歌在南海所渡的天劫并無兩樣。

  劫雷剎那落下,沖刷大地,將整片大稷山脈沖得雪白!

  梁涼的面色剎那蒼白。

  雷劫之中。

  小殿下面色如常,背負雙手不變,鬢角長發被雷劫沖得不斷飛起,面色渲上了層雷光,他沐浴天劫,衣袂狂舞,連角都未曾破損。

  不是仙人。

  遠勝仙人。

  天上轟隆隆雷鳴之中,當真傳來聲砰然擂鼓聲音。

  道金色劫光宛若整條山脈粗細,從天上砸下,如銀河垂落,落地之后便如瀑布散,足足布滿里范圍。

  這里地內,早已被“小殿下”清空。

  硬生生填滿方圓里地內的金色劫雷,卻連分毫都不曾溢出,這平原里地,便如口深井,劫光平鋪之后開始堆疊,水漲船高,轟然巨力層層疊加。

  金色“大水”的最底部中央之處。

  三尺范圍,極盡清涼。

  小殿下輕輕拍了拍懷中梁涼的肩頭,示意她不要害怕。

  下剎那土地崩碎,顆巨大頭顱從腳底抬起,踩在兩只豎瞳連線中央的兩人,便在那條蟒龍抬首之后突兀升高。

  小殿下漠然望向天空。

  他腳底凝聚而出的龍蟒嘶吼聲音之中,沐浴金色雷劫向上飛去,片片鱗片脫落,不斷簌簌墜落掉下。

  臨近穹心之處。

  小殿下終于不再背負雙手。

  他抬起袖。

  輕念了個“起”字。

  那條巨大龍蟒墜落掉下的鱗片,每片有三四人合抱大小,此刻鬼魅止住下墜之勢,在停頓剎之后,以迅猛之姿倏地閃現到小殿下袖內指尖所指方向。

  小殿下抬起第二只衣袖。

  手中憑空多出了五里地外的“龍舌弓”。

  這是八尺山青龍大圣的珍寶。

  大金剛體魄的顧勝城想要拉開滿弦,便幾乎耗盡了全部力氣。

  易瀟略微端詳二,面無表情,反復撥拉數下,這才握攏弓臂。

  這柄龍舌弓在他手上,便只是尋常孩童玩具般,隨意玩弄。

  他袖內的兩根手指搭在龍舌弓弓弦之上,手指不曾拈弦,而是并攏伸直,縮在袖內,向后扯去。

  龍舌弓弓弦隨他扯臂動猛地繃緊。

  這柄龍舌弓被他拉做大圓滿之姿。

  數百枚金色龍鱗,在此刻迸發出致的刺耳聲音,緩緩調動鱗片方向,錚錚列陣,對準龍舌弓所指天心之處。

  天心之處,再度傳來擂鼓與怒喝聲音。

  “可知天命不可——”

  小殿下瞇起只眼,不耐煩說道:“閉嘴!”

  松弦。

  山海呼嘯。

  百余枚金色鱗片消失無影無蹤。

  在下剎那,蒼穹天心傳來聲撕心裂肺的哀嚎聲音。

  這箭之后,整片蒼穹的劫云都被射散,天劫被轟然射爆,漫天雷劫狂亂散開,穹頂之上的大鼓被箭射穿,數百枚金色龍鱗射入穹頂之后,便再也沒有墜落下來。

  那條金色龍蟒輕易穿入云端,半顆頭顱抬起,小心翼翼以巨大龍眼瞪著云端之上。

  云端之上,雷光四濺,片凄慘,看不清物事,漆黑狂亂的雷光不斷跳躍,盡數在龍軀之外彈開。

  易瀟踩在龍頭。

  他輕輕問道:“還擂鼓么?”

  不等那個遠方的暴怒聲音傳來。

  小殿下的耳朵微微動了下,他聽到了云端之上的聲響,第二次捻起青龍大圣的龍舌弓,猛地拉弦松開。

  這次再沒有金色龍鱗當做箭簇。

  這箭所過之處,山海無量,天上雷霆盡數被撕裂開來。

  無數霹靂路炸開,讓出條箭道。

  最后來到那面巨大神鼓面前。

  那個擂鼓的人形神靈,來不及避讓,來不及躲閃。

  蓬鮮血濺在鼓上。

  比起林瞎子當年那箭,要強上太多。

  龍舌弓被小殿下拉滿,沒有箭鏃當做載體,硬生生承受大君的滿弦之力后,兩端弓臂被弓弦砸碎,斷做兩截。

  梁涼怔怔看著風采卓然的哥哥。

  “不要跟我說天命不可違。”

  踩在云端的小殿下輕柔跳下龍首,向著那面大鼓走去。

  無數雷霆畏懼害怕,片哀鳴。

  他走向那面大鼓,望著被箭釘穿胸膛,釘在大鼓上的猩紅神靈,輕聲說道:“我生下來,便直逆天而為。”

  血紅蓮衣的男人環顧四周。

  他望著云端上片模糊的渾沌場景,伸出截手指輕輕點了點自己耳畔腦竅,笑著說道:“來這里也不是第次了,擂鼓的殺了好幾任,怎么還不認識我?”

  被釘在大鼓上的血紅神靈,猛然瞪大雙眼。

  他死死盯住小殿下。

  “大,大君?”

  小殿下溫和笑了笑,道:“嗯,是我。”

  血紅神靈的心臟跳動數下,砸得整面戰鼓震顫,狂亂。

  天地之間悶響聲起。

  小殿下輕輕抬起根手指豎在唇前。

  嚇得他屏息斂神,不敢再出絲毫聲音。

  “你是不是很好奇?”小殿下笑瞇瞇問道:“為什么我還沒有死?”

  被釘在戰鼓上的神靈不斷拼命搖頭。

  小殿下伸出只手,緩緩握在它的胸前丈余之處,握攏手掌,像是握緊了柄巨大箭簇的尾端,只腳抬起,踩在他的胸口。

  微微發力,那柄“不可看見”的虛空箭簇,被寸寸被他拔起,到了最后截,他忽然止住了拔出之勢。

  “我快要死了......”

  小殿下輕輕嘆了口氣,看起來并沒有絲毫悲痛意思。

  釘在戰鼓上的神靈愕然看著這個男人。

  血紅蓮衣飄忽落定。

  他無比平靜地說道:“我知道天命不可違,即便是我,也終究難逃輪回與死亡,過不了多久,就會永別這個世間。”

  “我也知道劫力不可擋,即便我今天殺穿了這里,那些殺劫纏上我的妹妹,也絕不會就此消弭。”

  “我更知道,天上如你這般的螻蟻,殺了再多,也會再生復蘇,比地上的野草還要難以清理。”

  “所以我想問下你,”小殿下微笑說道:“能不能......請這層天上,再上面些的人,自己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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