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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傀儡師之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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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眼睛會欺騙你,你的耳朵會欺騙你。”

  “所以不要相信你所看到的,也不要相信你所聽到的。”

  “因為這一些都是我所讓你看到的,聽到的。”

  傀儡師是下九流中最不起眼的一個修行流派。

  下九流,除了元氣佛法這類正大光明的修行體系,其余的基本上都被稱為下九流。

  但這卻不是一個貶義詞。

  淇江南北,兩位大國師,都是“下九流”之中的佼佼者。

  北魏齊梁之爭,一半的籌碼,就押在了兩位執掌“下九流”牛耳的國師大人手中。

  操縱傀儡的控弦之術,與玄術大有不同。

  玄術對決,聲勢浩大,掐訣前行,一步十殺,天地星辰,日月失色。修行玄術之人,即便本尊看起來瘦弱不堪,但若是修到了極高的地步,無須元力,僅僅憑借自身,亦可以比肩跨過“某道門檻”的強大修行者。

  佛骸之內,玄上宇本尊憑借十境魂力施展玄術,與劍主大人的“鬼見愁”打的難分伯仲,幾乎要將整座小世界打崩打塌。

  控弦之術的修行者,則已純粹依靠外力。

  當年控弦一整座魔島的后卿,麾下組建了一整只宗師境界的軍團,這是何等恐怖的外力?修到后卿這一步的不可言境界修行者,心力足夠龐大,單憑控弦之術,甚至可以一人討伐佛門道宗。

  傀儡師,又稱弦師。

  修行弦術的傀儡師,其實等同于半只腳踏入魔道。

  因為要想壯大己身,最快速也是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去控弦另外一位傀儡師。

  讓對方心甘情愿為自己奉獻生命,最終化為傀儡,一生行走在自己的控弦之下。

  這一點,便與遠古魔道的吞噬同化法門沒有太大差別。

  所以傀儡師的對決,沒有太多花哨,也注定不會有天崩地裂的大場面。

  這將是一場驚心動魄,卻不見血的廝殺。

  后卿望著眼前的石碑,嘴角扯動,緩緩恢復了面無表情。

  這位不可言境界的魔道祖師,靜靜站在原地,在這片狹小的仙碑空間之內,感應到穹頂之下,緩緩垂落無形的絲線,在自己身旁合攏,拂動。

  絲弦。

  石碑之上的劍形緩緩凝聚,這是一個極其緩慢的過程。

  那把劍著實是一把令人心悸的劍。

  只露出了一把劍柄,狹長劍身半尺。

  后卿心底平靜在想,如果這把劍順利的拔了出來,劍身如水,通體剔透,俱是由純粹的因果流淌而成。

  當今世上誰人能抗住這一劍?

  想到這里,便令人心悸。

  短暫的片刻之后。

  魔道祖師爺在想第二個問題。

  身后的那人,為何敢如此膽大包天?

  他任由穹頂之上垂落的絲弦緩緩拂動,向著自己靠攏,有著些許要將自己纏住的趨勢。

  不動也不躲,不閃也不避。

  他知道鐘二的膽子很大。

  卻沒有想過,鐘二的膽子有這么大。

  后卿不清楚自己從創出控弦之術,到如今這個沒落年代,究竟過了多少年。

  真正的滄海桑田。

  毋庸置疑的,是已經過了很久很久。

  久到如今流傳的控弦之術,已經不再是魔道宗法,即便依舊在下九流之列,可至少躋身在能光明正大修行的法門行列之中。

  一山有開山始祖,控弦這座法山,自己就是山頭祖師,難道是過了太久的緣故,后人已經忘了自己?

  這個看起來瘦弱不堪的人類少年,居然想把自己這位真正創出控弦法門的魔道始祖,一起煉化了?

  勾心斗角,騙自己去拔劍,從一開始,到現在,鐘二的每一步,都透著一個字。

  這個人,膽大到了極點,貪婪到了極點,肆意妄為到了極點。

  后卿只覺得好笑。

  他不為所動,看著眼前的劍形緩緩凝固,最終劍柄遞到了自己的面前。

  身后鐘二懶洋洋的聲音傳來:“你握住劍柄,我將弦搭在劍上,便可拔出這把劍了。”

  后卿笑了笑,握住劍柄。

  穹頂之上的萬千絲弦落在劍上,絲絲縷縷,劍氣自行迸發,絞殺不盡,片刻之后,數不清的無形的弦將劍身兜裹住,層層束縛住。

  鐘二輕聲喝道:“拔劍。”

  后卿紋絲不動。

  鐘二瞇起眼,看到這位魔道祖師爺輕笑一聲,緩緩松開了握住劍柄的手。

  后卿轉過身子,向著遠離劍形的方向大大跨了一步。

  他面上一直沒有表情,眼里淡漠無比,指了指這把虛幻之劍,語調平靜:“我信不過你,你也要拿出一點誠意。”

  鐘二沒有說話。

  后卿知道身后的少年膽大包天,天不怕地不怕,敢玩心計玩算計,到了最后,萬沒有把自己賠進去的道理。

  后卿知道鐘二不會把自己涉身險境之中。

  自己耗費了極大的心力,去揣度,去推演,得到的結果很簡單。

  鐘二想活。

  所以他很自然的提出了一個要求。

  “你來握住這把劍。”

  后卿面色平靜,望著鐘二,與這位面若瓷器,笑起來紅白燦爛的少年對視。

  他只需要抓住這一點,死死地將鐘二扣住。

  與自己綁在一起。

  鐘二能活,自己便能活。

  所以拔劍也好,到后面的控弦也好,本該由他一個人來承擔的風險,變成了兩個人來承擔。

  后卿面色漠然,等著鐘二的答復。

  那個笑意燦爛的少年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應了一聲好,保持懸浮的姿態,緩緩飄到了劍柄之前,就要伸手去握住劍柄。

  一只手攔在了他的手前。

  鐘家小二爺的身子本來就是虛體,好在這把劍也是虛體,只需要保持虛握的姿勢便可以,但多了一只手來阻擋,鐘二便順勢收住了手,笑意盈盈望向后卿。

  這位心機深沉似海的魔道祖師爺,此刻面色如常,微微低垂眉眼。

  他輕聲說道:“我沒有想過,控弦一脈,會有你這樣的后人。”

  鐘家小二爺微微一怔。

  “遠古年間,魔道巨擘留下的傳承,如今幾乎寥寥無幾。要尋到一個驚艷后輩實在太難。”

  后卿微微皺眉。

  他仔細想了想,腦海里將鐘二與自己見面時候,到如今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場面,又重新過了一遍,確認無誤之后,他才慎重說道:“你是一個很好的。”

  后卿想了想,說了兩個字:“天才。”

  鐘家小二爺瞇起眼。

  “弦術的展開,不見血,不傷人,要讓人悄無聲息落入自己的圈套之中,便要在一開始,就將自己的意圖偽裝起來。”

  后卿微微闔眸。

  “誤導。”

  “不斷的誤導。”

  “讓人產生懷疑,然后不斷的懷疑,最終失去了判斷的能力,一步錯,步步錯,最后滿盤皆輸。”

  后卿的語氣平穩而漠然,語速緩慢,一字一句極為清晰。

  鐘二的面色有些僵硬,眼神微微躲閃。

  這一切都被后卿看在眼里。

  這位魔道祖師爺唇角微微上揚,看起來心情還算不錯。

  鐘二費盡心機,在這里等了自己多久?

  為自己的到來,又設下了多久的局?

  這樣的一個局,經過了精心準備,諸多包裝,一層一層拆開,最后才是真正的意圖。

  后卿輕聲說道:“你想讓我拔劍?”

  這是一個疑問句。

  鐘二有些愕然。

  后卿指了指這把劍。

  一個局,要有一個核心。

  這把劍,就是核心。

  “你太年輕了。”

  后卿平靜說道:“如果你再多活幾年,你就不會如此心急的答應我握劍的要求。”

  鐘二抿了抿唇。

  他意識到了自己剛剛的所神作書吧所為,究竟犯了什么樣的“錯誤”。

  “你不想讓我拔劍。”

  后卿輕聲說道:“你想自己拔劍。”

  鐘家小二爺的呼吸有些微微的凝重。

  后卿微笑說道:“你想讓我主動放棄拔劍的機會,這樣才會順理成章,這樣才能順勢拔劍。”

  他低頭望向這把劍。

  這樣的一把劍,看起來就是無比危險的一把劍。

  有著控弦之術操縱,才能勉強拔起的一把劍。

  鐘二一個人拔不出這把劍。

  他需要借助自己的力量。

  可如果這把劍拔出來,就有莫大的機緣呢?

  如果鐘二不希望自己,得到這份機緣呢?

  后卿唇角上翹,想到了剛剛那出欲拒還休的小伎倆,險些瞞天過海,將自己騙了過去。

  他望向鐘二。

  鐘二的眼里不再是一片平靜。

  而是閃過抑制不住的惶恐,這份情緒掩藏得并不好,甚至有些拙劣,在后卿看來,難免覺得可笑。

  魔道祖師爺笑著說道:“你錯了一步,所以你輸了。”

  石碑內劍氣開始旋轉。

  鐘二早已經搭上劍身的絲弦自行迸發勁氣,令這把劍的劍氣徐徐轉動。

  這場控弦師的博弈,即將落下大幕。

  后卿輕聲說道:“你沒有猜到,我猜到了。”

  “所以你輸了。”

  后卿面色自若將手掌搭在了劍柄之上。

  下一剎握緊。

  拔劍。

  這位魔道祖師爺面色陡然大變。

  耳邊鐘二幽靈般的聲音不緩不慢傳來。

  “我猜到了,你會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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