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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這世上的后悔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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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門隨青石菩薩入了仙碑世界。

  場上只剩下幾大世俗勢力。

  葉十三雙手捏緊衣袖袖口,一手抬起,隔著袖子捂住嘴唇,鮮血浸透袖口,滲出五指,染盡另外一邊衣袖,眉宇上有些擔憂之色。

  公子小陶語氣不溫不火,反倒有些冷嘲熱諷的意思。

  “諸位若是不怕死,大可以再想上片刻。”

轟然一聲  一道火紅血光宛若流星般狠狠砸在山頭之上,尚未來得及露出火光之內的魔頭真身,兩側猛然有大風壓來,宛若天塌。

  紫府崩碎之勢剛剛止住,大大跌境不如從前的葉十三,此刻皺眉合攏雙手,掌間兩只水袖砸在一起,依舊保留了三分妖孽之境的道胎大師兄猛然雙手力,面色再度蒼白三分,不受控制地咳出一口鮮血。

那道魔頭剛剛站起,身旁血光還在燃燒,忽然之間元氣如墻般將他鎖死,兩道萬鈞重的空氣城墻隨著葉十三的猛然合掌剎那合攏  任平生有些悚然看著那道被葉十三合掌之后硬生生震成“虛無”的九品魔頭,心想若是未曾有之前那場撞到槍口上的紫府之戰,這位道胎大師兄,恐怕真的是南海境內全無敵手。

  即便以自己如今的修為,對上大大跌境的葉十三,恐怕也是十死無生的局面。

  南海大師兄面如金紙,抬起頭來,掃視了一眼遠方密密麻麻砸來的“火紅流星”,沉聲說道:“諸位,葉某心有不逮,容不得各位再做考慮,若是無人愿入仙碑,便自求多福吧。”

  此言落下,便再也沒有回轉余地。

  江輕衣倒是沒有猶豫,輕笑一聲,道:“西關隨我入碑。”

  齊梁和北魏的兩位領袖人物卻是面色凝重。

  簡大神將和羽公老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心想那幾位武力值最高的妖孽都入了仙碑,齊梁北魏這趟赴南海的人物比不得那幾位未來的活神仙,在荒域里更是翻不起浪,此刻進了仙碑,跟在那幾位妖孽身后,興許還能落個周全。

  羽公老人腰背佝僂,即便到了如今這般境地,依舊不急不躁,而是靜靜望著身旁的簡肇薪大神將,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目光。

  目光里一片平靜。

  大國師在臨行之前對自己說,若是有臨時變故,而自己拿捏不準,無須擔憂,實在無法抉擇,只需要跟著那位齊梁的大神將一齊行動。

  所謂兵道,如蛆附骨,大抵如此。

  簡大神將笑著望向自己這位曾經交手數次的老朋友,北魏殿會,兩腳野狐,楊姓羽公。

  他從腰間行囊之中取出了一個紫色錦囊。

  國師大人留過一個錦囊,南海之行,到了關鍵時候可以拆開。

  簡肇薪深吸一口氣,拆開錦囊,未曾拆開那張折疊的油紙。

  心底默念一句。

  可否入仙碑?

  拆紙之后,見得一字。

  “可。”

  仙碑之內,究竟是什么?

  這座一整個大世,就只刻了寥寥幾個人名字的碑石,為什么會被稱作全天下人最大的造化?

  簡肇薪不懂。

  當他踏入仙碑世界的那一刻。

  他懂了。

  前后左右,什么都沒有。

  身前沒有那些在自己之前踏入仙碑世界的人,身后也沒有一位齊梁陣營的追隨者。

  整片天地,偌大空曠。

  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自己記憶之中,最不愿意追溯的那一段記憶。

  人最不愿意看到的記憶,往往是最后悔,最不愿意回憶的片段。

  因為沒有辦法重新來過。

  而若是讓人可以重新來過呢?

  簡肇薪微微一怔,身子里忽然撲來一個輕靈的身軀。

  他抱住了那道身影,向后跌退了兩步,整個身子僵住,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雙手,卻不知道該往何處放。

  “薪哥。”

  那個女子聲音哽咽。

  “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

  “我就知道,你不會騙我的。”

  簡大神將手指顫抖,緩緩移到她的肩頭,沉沉按下,確認了這不是一場夢境。

  女子揚起脖頸。

  簡肇薪緩緩闔上眼,伸手摩挲。

  眼前的人兒,衣服布料的質感,肩頭絲的香氣,因喜悅而顫抖的嘴唇,濕潤溫軟的櫻瓣。

  這一切的一切,都與記憶中的吻合,無二。

  簡肇薪面頰兩行淚流下。

  如果讓自己重新來過。

  這一切悲劇,后面的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鑰匙。”

  這兩個字,哐當一聲砸在小殿下的心底,宛若萬鈞沉重,剎那將心湖砸得波濤滔天,直直墜入最深之處。

  下跌再下跌,最終墜底之后,瘋狂翻涌!

  大煞之氣,霸道之氣,在心湖之內轟鳴汪洋,整片魂海,整個蓮池,在西妖的二字之下,算是引動,算是勾扯,一霎之間風起云涌,接著無數記憶碎片在蓮池之內翻滾而起。

  此后生的什么,居然是沒了印象。

  易瀟只記得有人扶著自己,再也記不得其他。

  仙碑世界之中,一片空曠寂靜。

  小殿下被青石和魏靈衫一左一右扶到了仙碑世界之中,一左一右的攙扶忽然之間消失。

  易瀟就這般兀然跌了下去。

  像是失去了所有的重量,絲在腦后飛舞,飄溢,卻不會讓人覺得有絲毫異樣。

  半空之中,似乎有一只無形巨手,將易瀟的身子輕柔托起,度不斷減弱,最終讓其柔和落在地上。

  一直合上雙眼的小殿下,意識昏昏沉沉,不知過了多久,身體里的那股無力感消散的差不多,才緩緩醒轉過來。

  他趴在地上,緩緩睜開雙眼。

  整個世界傾斜在易瀟的眼前。

  他的眼簾微微合攏,腦袋里一陣沉重,微微偏轉頭顱,意識清醒了一些,木然搖了搖頭,眼中的天空和大地才緩慢掉轉位置。

  小殿下緩緩坐起身子,手腳有些麻,酸軟。

  他怔怔看著眼前的那座碑石。

  碑石之上,原本在最上層寫著為數不多的名字。

  北仙李長歌,南圣人葉十三,東君王雪齋。

  這些妖孽,無一例外都列在了碑上。

  而此刻,那座碑石迅綻開裂紋,一個又一個名字浮現其上。

  妖孽之下的第一個名字是張游,接著第一批涌入仙碑世界的江湖草莽,此刻名字66續續浮現在仙碑之上,每浮現一個,仙碑就綻裂一分。

  魏靈衫,江輕衣,任平生。

  再到簡肇薪,楊羽公,齊梁北魏的陣營,最終仙碑浮現的名字,全部停住。

  密密麻麻,填滿仙碑。

  原本是無字碑的留仙碑,此刻被近百的人名填滿。

  這是天底下最大的一份造化,歷代大世以來,卻只有妖孽可以入留仙碑,來看一看,自己究竟有何不足之處,需要彌補。

  留仙碑,可以彌補“后悔”。

  這世上有后悔藥。

  可有資格拿到這份后悔藥的,就只有那么幾個人。

  如今不一樣了。

  易瀟怔怔看著眼前的碑石,手指輕輕觸在石碑之上,緩緩挪動,從一個又一個的人名之上掠過,不做停留。

  從頭到尾。

  所有的人名,入了仙碑,都有記錄。

  而唯獨,沒有自己的。

  “碑上的人,都背負著因果。”

  一道相貌精致無暇的少年身影,緩緩從小殿下背后浮現,盤坐在仙碑世界的“虛空”之中,笑瞇瞇說道:“而殿下您沒有,所以碑上沒有您的名字。”

  易瀟有些悚然的回過頭,看著這張不知何時與自己貼近距離,此刻最多不過尺余的少年面龐,這張少年面龐看上去如瓷器般精致,乍一看有些面生,仔細看去,眉目之間卻有些說不清的眼熟。

  瓷器少年懸浮在空中,盤膝而坐,雙手按著腳踝,笑瞇瞇道:“師尊對我說過,這世上最大的拘束就是因果,就像是欠了債要還錢,殺了人要償命,凡事要講個道理。”

  “而因果二字,就是天底下最大的道理。”

  瓷器少年緩緩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了碑石之上。

  他很隨意的按住一個名字,輕輕說道:“因果連接,輪回生花。這座碑石,便是天底下最大的因果,也是天底下最大的道理。在很多年前,無數功成名就的大修行者想入留仙碑,去挽回當年的錯事,只可惜塵埃落定,即便入了留仙碑,也無法改變當年的因,去推翻此后的果。”

  瓷器少年意氣風,說起話來語氣輕靈:“他們不知道,即便再重新來過一萬次,結局也是一樣。”

  “若是沒有當年的那樁錯事,他們就沒有機會來到這里。”

  “如果沒有機會來到這里,就沒有辦法重新來過。”

  “這本就是一個無解的圓,解開了圓的開頭,就無法再重新系回去。”

  懸浮在空中的少年輕輕振袖,笑著對易瀟說道:“有人說,這世上有后悔藥,留仙碑就是所謂的后悔藥。”

  “都是放屁。”

  “這世上根本沒有后悔藥。”

  “在留仙碑的無數次輪回之中,越是放不下,越是糾纏不休,越是輪回沒有止境。”

  “這世上,哪里有所謂的后悔藥?”

  少年托腮望著那道碑石上的名字,已經有些名字開始黯淡下去。

  “在留仙碑耗盡他們的魂力之前,若是放不下,便是放不下。”

  “留仙碑的確是這世上最好的治后悔的藥,治療的方式卻不是讓人重新來過。”

  “而是讓人放棄后悔。”

  “不在乎了,或者忘了。”

  懸浮在碑石前的少年,伸出一根手指,從碑石上拎出了一個名字,那個名字頓時化為一片不大不小的光幕。

  “殿下,看吶,這個女子哭得多傷心啊。”

  少年輕聲感慨說道:“這已經是多少世了?反正我數不清了。她可真是個古怪的人吶,進了仙碑之后,無數次輪回,即便每一次都被刺的遍體鱗傷,撕心裂肺,也不愿意選擇忘記。”

  易瀟怔怔看著光幕里的西妖。

  他喉嚨里有什么一酸。

  “其實世上還是有后悔藥的。”

  少年突然頓了頓。

  他咧開嘴,開心說道:“殿下,你想吶,他們都有因果,而唯獨你沒有。”

  “你就是因果。”

  “你就是這世上唯一的后悔藥。”

  :二更完畢,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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