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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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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府轟鳴,整片由神魂幻化而出的幻境,此刻從盡頭邊緣處開始崩塌。

  四周盡是雷鳴般的坍塌聲音。

  葉十三的神魂寸寸崩裂,整具道袍身軀猶如瓷器片一般剝落,裂開,之后化為灰燼,率先被“挪出”紫府。

  接著被“挪出”的,便是諸多被小殿下和葉十三魂力一同拉入紫府中的“看客”。

  整片紫府看似轟鳴喧囂,實則天地之中唯一殘留的那座洞府,卻是極為安靜。

  洞府內只有兩人。

  棋圣大人盯住小殿下,看著那道蓮衣身影腳底下的道袍身軀寸寸裂開,在空中化為灰燼,扭曲,最終消失。

  易瀟緩緩站起,轉過身子,與棋圣對視。

  棋圣眼睛里的那片漆黑緩緩消失,有無限光芒迸射,像是山河萬丈倒映,變得令人生畏。

  他的聲音壓抑得很緩慢。

  “你可知,我從鬼門出來之后,修為便破開了宗師之境的那道門檻,若是我想殺你,以大宗師修為,你不可能活著走出南海。齊梁的蕭望歸根到底不是修行者,十九道的百萬雄師也不可能橫渡南海為你報仇,就算源天罡手底的天闕精銳傾巢出動,來到南海,也不過是死路一條。”

  小殿下面色如常,輕輕說道:“我知。”

  棋圣面上不顯憤怒,那雙眸子里的山河卻不斷破碎,胸膛沉悶音,低聲問道:“那你可知,你剛才一劍下去,便是斷了我最得意的大弟子的修行之路,神魂崩碎,是世間修行的大忌,即便我以仙丹溫養,也要跌境不止,再也不復往昔。”

  小殿下耳邊的轟鳴聲音由遠至近,聽起來整片紫府快要崩塌殆盡,距離來到這座洞府,已是不遠。

  易瀟低垂眉眼,想了想。

  他很認真說道:“命里有時終須有。”

  棋圣魏奇瞇起眼,聽到后者拿自嘲的口吻說道:“福緣是這樣,劫難也是這樣,造化是這樣,因果也是這樣。棋圣大人,您應該比任何人都了解,命中注定的事情,誰也逃不過,誰也走不脫。”

  魏奇沉默了。

  “葉十三奪天地造化,竊取道果,要么天下無敵,要么被打落神壇。”小殿下冷漠說道:“這是千年大世,所以會有他這樣的妖孽出世,可妖孽也會輸,妖孽也會死。這世上,修行者修行,修到頭來,也逃不出因果之外,戰敗于人,身死道消,就是一樁因果。”

  “青石輸了,神魂險些被打散。”

  “葉十三輸了,神魂被我一劍穿心。”

  “可若是我今日輸了,棋圣大人可會替我出面?來叫你這位得意大弟子饒我一次?”

  未等棋圣開口,小殿下漠然說道:“自然不會。”

  “要打的是他,被打的也是他。”

  “他把青石打成什么模樣,我就把他打成什么模樣。”

  “這是因果,也是報應,更是道理。所以怪得了誰?”

  易瀟輕柔笑道:“棋圣大人,要怪,就怪我是他的因果,他逃不開我,也沒有打贏我。”

  棋圣未一言。

  他靜靜望向易瀟。

  棋圣收斂氣息,看起來波瀾不驚,整片神魂內斂如一。

  最終細聲問道:“信不信我這就殺了你。”

  小殿下反倒笑了起來。

  他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您之所以不露面,是因為受了傷。”

  小殿下聲音平靜,補充道:“神魂之傷。”

  棋圣兩袖飛揚,雙手緩緩背負在后。

  易瀟面色不變,語調同樣不變:“天下沒有需要養很久的傷,除了神魂之傷。”

  接著小殿下緩緩抬起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瞳孔之中的大金之色,漠然說道:“您可以見眾生,而這道傷勢不行,所以即便如今您破了關,也只是出現在這座洞府之內,只是見了我,見了葉十三,并非是真正的見了眾生。”

  魏奇深吸一口氣,兩道寬大袖袍的飛揚之勢不斷,眼底的山河依舊不斷崩裂。

  他望著易瀟,像是壓抑怒氣,輕聲說道:“繼續。”

  小殿下笑道:“您知道我身負株蓮相,沒有什么能瞞住我的眼睛。所以我不僅僅看出了那道傷,是一道神魂之傷。”

  “更看出了那道神魂之傷,是一道劍傷。”

  小殿下頓了頓,未曾等棋圣開口,自顧自說道:“天底下,還有誰能傷你?”

  “自鬼門關出關之后,天底下三位大修行者,未曾對外宣告,但各自前后踏入了大宗師境界。”易瀟挑了挑眉:“銀城城主苦于閉關,我親自入了兩趟北原,他未曾有過一絲動靜。因為他閉的是死關,要耗去身上死氣,重新脫胎換骨。”

  “真正自在的,就只有慕蓮城。”

  小殿下低垂眼簾,認真說道:“可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除了在圣島與五老山上那幫老鬼爭論魔宗未來走向、細枝末節,他的最大樂趣就是去人間擺地攤賣面具。”

  棋圣聽到這里,表情有些精彩。

  “那么就只剩下一個人了。”

  微微停頓。

  易瀟抬起頭來,直視棋圣大人,緩緩說了一個字。

  “他。”

  大光明宮宮主。

  棋圣大人沒有說話,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小殿下腦海里穿花蝴蝶般閃過了許多片段。

  大雪原上,大榕寺前。

  西妖,東君,青石,葉小樓。

  這些奪得大世青睞,站在天底最頭的妖孽弄潮兒,連續被他“借”走身上最重要的物事,接著被強行拔高境界,不得已而破入宗師。

  而此刻棋圣沒有否認。

  這便已經是一種承認。

  小殿下眼里的大金之色有些凝固,他認真盯住棋圣大人此刻凝聚而出的魂軀,仿佛看到了那道不可見的,似乎不存在的劍傷。

  他盯了很久。

  反復確認了很多遍。

  腦海里又想到了在初入圣島,自己觀摩“衍6殘卷”之時,山主慕蓮城曾經對自己說的話。

  “那位大光明宮宮主,若論妖孽,的確是千萬里挑一的妖孽。”

  “可他能觀卷,卻不是憑借自己妖孽的身份。”

  “說不定你還認識,等日后時機到了,你自然知道我魔宗的大光明宮宮主是誰。”

  這樣的一個人,便呼之欲出。

  易瀟深吸一口氣,心底被震撼得無以復加,心湖沸騰,動用株蓮相壓制,才勉強讓這份震驚不溢于言表。

  棋圣仿佛看出了易瀟的心思,卻并不覺得易瀟的反應有些不對,因為他知道這樣的一個消息,的確足以震驚這世上的任何一人。

  過了許久。

  小殿下輕聲而緩慢的感慨道:“我早該猜到是他了。”

  “我猜到了他很強。”

  “可我沒有猜到他居然那么強。”

  在猜到大光明宮宮主身份之后,易瀟腦海里的靈光自然而然的浮現,接著閃動了很久,一直串聯,一直連線。

  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開始變得明朗而有思路。

  想不明白。

  想明白了。

  “棋圣大人。”易瀟忽然輕笑了一聲:“既然我已經知道了他是誰,你還有必要佯怒嗎?”

  站在小殿下對面的棋圣魏奇,聞言之后輕嘆了一口氣,眼底那不斷崩裂的山河風光緩緩收斂,片刻之后,山河忿怒之相已經隱去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如墨的漆黑之色。

  小殿下望著不怒不火的棋圣大人,挑了挑眉:“若非我今日打崩葉十三神魂,他身為天下最頂尖的妖孽,免不了受上大光明宮主的一劍,到時候被借走鐵樹,尚且不如今日神魂崩離的局面。”

  棋圣魏奇輕聲說道:“的確如此。”

  算是認同了易瀟的話。

  葉十三今日被易瀟打崩紫府,棋圣只需取出仙丹,穩住葉十三的神魂,跌境之后看似大不復昔,但跌出妖孽境界之后,自然也入不了大光明宮宮主的眼界。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小殿下整理思緒,依舊有些地方想不明白。

  那位大光明宮宮主,來到中原之后,一路碾壓妖孽,順帶拔人境界,行的是世間最為古怪之事,讓人好生摸不著頭腦。

  妖孽懼之怕之,避之讓之,卻終究逃不開,也躲不過。

  即便是身負的西妖,也未能免于一劫。

  易瀟想不明白,于是試探性問道:“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棋圣似乎沒有拒絕回答的意思。

  棋圣想了片刻,似乎有些疑惑,連自己也不太明白。

  于是他輕輕問道:“為什么呢?”

  棋圣像是在問易瀟,又像是在問自己。

  他伸出手來,輕輕抬起,觸碰在自己肩頭。

  小殿下瞳孔微微收縮,看出那是棋圣身上劍傷的起始之處。

  觸及此處,棋圣眉頭微微蹙起,像是忍受了莫大痛楚。

  棋圣似乎想起了自己在面對大光明宮主時候的場面。

  天大地大,一劍最大。

  而那人拔劍之后,鞘里無劍,卻有無限風光,像是天底山河,盡數在鞘中綻放光彩。

  一把虛劍,頃刻間斬在自己神魂之上。

  自己堂堂大宗師境界,在面對大光明宮主之時,居然與那些只是九品的妖孽無二。

  只是一劍。

  也只有一劍。

  該是什么樣的人,才能遞出這么一劍?

  要到什么樣的境界,才能做到鞘中無劍?

  棋圣想到了很久多年,那人曾經在留仙碑上落下的一劍。

  棋圣有些明白了。

  他有些恍悟般的念了四個字。

  “劍道獨孤。”

  小殿下有些微惘。

  耳邊轟隆隆聲音傳來。

  原來是紫府崩塌到了極致,洞府也隨之崩塌,大塊大塊山石崩離開來。

  小殿下抬起頭來,看見洞府上空,整片魂力虛構的南海仙島,此刻穹頂上空緩緩浮現一個巨大的旋渦。

  有一塊仙碑,隱隱約約顯露模樣。

  仙碑之上,插著一把古劍。

  小殿下的目力極好。

  大金色蕩漾。

  他看清了留仙碑上寫的字。

  并非是四個字。

  而是兩個字。

  是劍道二字。

  而留仙碑碑體龜裂,一把古劍插入碑中,劍身穿透而出,劍柄露出,恰好承接落在劍道二字之下。

  劍柄之上,刻了兩個字。

  獨孤。

  合起來正好是四個字。

  春秋元年,有人曾經在南海落下一劍。

  劍道獨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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