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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篇 你被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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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骸篇(二十五)

  洛陽城頭。

  氣氛變得極為僵硬。

  鐘家男人輕飄飄一句話甩在洛陽城頭,五大家人群先是全部微怔,接著陷入淆亂之中!

  “一個也不留?”

  五大家帶來的子弟俱是精英,而此刻陷入嘈雜混亂,為首的幾大家主并沒有太多出乎意料的神情流露,只是面色陰沉,同時緩緩抬臂。

  五道大袖飄搖——

  五大家嘈雜聲音戛然而止。

  洛陽城頭的五大世家此刻極為團結攏合在一起,寂靜無聲之下,數十道目光匯聚,最終盯住那個推輪椅而立的盛紅色唐裝男人。

  一人之力終有時盡。

  若是五大家同仇敵愾,這個鐘家男人難不成還想以一己之力逆天不成?

  而鐘家男人只是面帶微笑看著這一幕,接著輕聲贊道:“這十六年來,下五家的確大有變化,家主被奉為至上,一言出則令即行,一袖抬而寂無聲,果然今非昔比。”

  得了鐘家男人一聲贊嘆的五大家家主喜怒不形于色,保持面色平靜。

  接著鐘家男人望向站于諸人面前的蘇家家主,道:“五大家帶足了精英人馬,可見早有準備。蘇家難道就沒有留一手?”

  蘇家家主搖了搖頭,沒有回答鐘家男人。

  金玉蘇家,天下第一家,統率八大家。

  而鐘家男人想兜殺天下世家,把下五家盡數攔住,是一記絕戶計。

  蘇家家主能夠面色不變站在這里,背后是五大家幾乎全部的核心戰力,自然是來之前便心知肚明這場鴻門宴。

  戰陣擺開。

  只差對捉廝殺。

  可若是蘇家早有準備,為何不帶上那合擊之術舉世無雙的風雨雷電四位供奉老人?

  蘇鱘猛然回想到自己跟隨父親來洛陽之前,蘇家發生的一件小事。

  蘇家管事記下了一筆小賬,牽扯到十萬兩銀子的支出。

  而臨時起意的蘇家千金略微一查,查出這筆銀子乃是蘇家支出的一筆外交費,用于接一批遠道而來的“客人”。

  而這些“客人”來自天南地北。

  他們來蘇家的行蹤被有意掩蓋,極為隱蔽。

  若不是蘇鱘追查,即便自己身為蘇家千金,也絕對不知,蘇家已經默默涌入了一批年幼的孩童,被直接視為庶出,給予優渥待遇,由核心族人提供修行資源。

  而自己的父親離開蘇家時做了一手安排。

  四大供奉如風雨不動,安守蘇家。

  此刻蘇鱘終于明白了。

  早就洞悉鐘家唐家野心的蘇家,將下五家不動聲色擰成一股繩,避免了被逐個擊破,要與唐老太爺和遠隔千里的鐘家老佛爺,在洛陽城頭扳一把手腕。

  只是蘇鱘想不通,既然決定背水一戰,為何不出動四位供奉大人?

  難不成憑借下五家,能與那個男人斗上一斗?

  沒有人看見,城頭轟塌一角之中,被鐘家男人一袖打成重傷的陳家家主此刻閉上雙眼,默念數聲,接著輕微掐訣。

  洛陽城頭轟然綻放出一道劍氣!

  那縷劍氣從鐘家男人腳底毫無聲息迸發而出,殺意縱橫!

  殺機陡現!

  一截鋒銳無雙的劍尖從鐘家男人腳底破土而出!

  陳家奴劍之術!

  而那個紅色唐裝男人只是面色平靜抬腳再踏下。

  洛陽城頭瞬間平鋪一張蛛網,十丈之外陳家家主的綠袍剛剛飛身而出,再度被一道大力憑空砸中,咳出一口鮮血,身形如同斷線風箏一般狼狽飛出。

  下五家之中的棋秤魏家家主腳尖點地而出,流星逐月,大袖兜攬,搭在陳家家主衣袖之上,接著面色陡然變化,深吸一口冷氣,搭在陳家家主身上的衣袖寸寸破裂,兩人一觸即分,魏家家主腳步重重踏下,腳底炸雷一般濺出一道大坑。

  而那道陳家家主如同炮彈一般砸在洛陽城頭,再無聲息,生死不知。

  場面陷入死寂。

  新一任鑄劍世家的幾位年輕子弟瞳孔收縮。

  那個盛紅色唐裝男人只是抬腳再落下,陳家蘊養數十年的古劍“盎然”劍尖便被一腳踏碎,劍意逆噬轟然碎開,席卷洛陽城頭。

  大風散去。

  劍意散開。

  陳家鎮族之劍“盎然”劍意盡失,再無鋒銳。

  已淪為一柄廢劍。

  陳家的幾位子弟再度望向那個唐裝男人,視線對撞,幾乎站立不穩。

  搖搖欲墜。

  如何去戰?

  拿什么跟這個妖孽男人去戰?

  蘇鱘終于明白了自己父親不出動四位供奉大人的意圖。

  眼前的盛紅色唐裝男人,那個鐘家絕世天才,在八大國時期就已經成名的妖孽,恐怕真的有一人殲滅五大家的實力。

  蘇家已經選擇斷腕。

  蘇鱘深呼吸一口氣,望向自己的父親。

  蘇家不會就這么前來洛陽赴死。

  那么蘇家的后手,究竟是什么?

  鐘家男人抬起頭,直視蘇家家主,輕聲道:“還不動用那張底牌?”

  蘇家家主面色平靜。

  一口紅棺從天而降,重重砸在洛陽城頭!

  棺木將皇城城頭地面砸得四分五裂,立在蘇家家主與鐘家男人面前。

  鐘玉圣望向那口久等而來的紅棺,低眉笑了笑。

  站在蘇家家主蘇紅葉背后的蘇鱘面色有些蒼白。

  那口紅棺。

  讓蘇鱘想到了一個人。

  蘇紅葉負手而立,目光停留在紅棺之上。

  他臨行之前在蘇家布下了無數安排。

  但偏偏有一點與蘇鱘猜測的不同。

  他敢只身前來洛陽,并非留下了面對鐘家唐家也能保證致勝的后手。

  蘇家家主望向那口紅棺,拿低不可聞的聲音喃喃道:“我當年錯了。”

  他伸出一只手,輕輕觸碰在紅棺棺腹之處。

  “紅月今日接你回蘇家好不好?”

  這口紅棺內,被譽為蘇家立族以來龍血純度最高的天才,離經叛道離開蘇家,最終客死他鄉。

  紅棺輕微顫抖。

  蘇家家主深呼吸一口氣。

  “鐘玉圣。”天下第一家的家主淡淡開口道:“可知只須一顆魂守丹,我蘇家天才龍血復蘇,今日你便誰也攔不住。”

  鐘玉圣輕輕點頭,道:“我不想攔你。”

  蘇家家主輕笑道:“你想要這顆魂守丹?”

  鐘家男人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他輕輕敲打輪椅。

  輪椅上頭發花白的唐老太爺緩緩睜開雙眼,蒼老身軀之上,龐大元力緩緩起伏,覺醒。

  大海復蘇,潮汐來回,一層一層元力漣漪在洛陽城頭蕩開。

  蘇家家主突然輕聲哦了一聲,聲音平靜道:“原來是老太爺想要。”

  “唐老太爺。”蘇家家主柔聲道:“您與鐘家老佛爺,兩位都是打定主意不讓自家入世的老人,今日只是為了一顆丹藥,不惜讓自家入世,算不算逾矩破戒?”

  唐老太爺沉默不語。

  駭人的元力潮汐緩緩復蘇。

  超越九品,直逼宗師。

  然而卻差了那么一絲。

  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這位八大國期間跌境的老人,此刻瞇眼盯住蘇家家主,眸子里藏著一團火。

  一顆魂守丹,能令自己重新感悟宗師境界,是自己此生破境的唯一機會。

  在宗師境界的誘惑面前,哪里還有什么規矩可言?

  他勢在必得。

  下五家的子弟面色蒼白,望著那個處在元力風暴中央的老人。

  那個坐在輪椅上風燭殘年的老人,比盛紅色唐裝的鐘家男人,更要恐怖。

  唐老太爺緩緩站起身子,漫天元力傾灌在自己身上,那具步入暮年的身軀此刻重返巔峰。

  蘇家家主看著那個老人挺直脊背,雙眸之中掃空暮氣,身軀筆直如劍,吞吐之間重現當年霸主風采。

  接著蘇家家主輕聲嘆了一口氣。

  “老太爺若是這顆魂守丹,能令您重返宗師境界,那么那位鐘家老佛爺,又怎么會甘心罷手?”

  唐老太爺瞇起雙眼。

  漫天凝聚而出的元力微微一怔。

  “魂守丹對蘇家嫡系族人而言,乃是至高無上的靈丹妙藥,只需一口便可燃燒體內龍血,覺醒老祖宗贈下的烙印。而這口紅棺內尸體的龍血純度,一但覺醒,足夠殺掉這世上任何一位非宗師存在。”蘇家家主聲音有些悲傷道:“即便是您,也不一定是覺醒龍血之后的她的對手。”

  蘇紅葉口中的她,自然是自己的妹妹。

  蘇紅月。

  這是蘇家史無前例的龍血純度返祖天才,本可以憑借天賦一路高歌猛進。

而毫無修行天賦的蘇紅葉無數次回想  若是她當初肯聽自己一言,能靜下心來修行。

  若是她甘愿留在蘇家閉關苦修,去提純龍血。

  又何至于落得如此地步?

  而無數回想,最終落得幽幽一嘆。

  不愿為籠中雀,故而甘愿拋棄龍血。

  這口紅棺威懾住了所有人。

  在洛陽七月七大紅月,白袍老狐貍抗棺而行,鐘家男人便不敢輕舉妄動。

  眼下四方皆寂。

  蘇紅葉沒有掀開紅棺,只是平靜對唐老太爺道:“老太爺,人活久了,就會犯糊涂。”

  “貪生怕死乃是人之常情,而渴求力量更是每一個修行者的野心。所以即便有一件物事被外界無限放大,神乎其神吹捧到了一個不切實際的地步,也一定會有人相信。”

  “魂守丹是蘇家失傳已久的仙丹,很多年沒有現世。”

  “而它,的確在我身上。”

  蘇家家主搖了搖頭。

  “只可惜魂守丹根本不能讓你重返宗師境界。”

  “你被騙了。”

  唐老太爺微怔,接著背后一涼。

  他重重跌坐回輪椅。

  花白雙鬢本已斑白如雪,此刻雪上加霜。

  鐘家男人微笑收回右手,玉扳指輕輕旋回大拇指。

  漫天元力被吸噬而回。

  重新封鎖回那枚玉扳指之中。

  鐘玉圣輕輕幫老太爺撫平兩鬢皺紋,柔聲道:“老人家呀,忙了大半輩子,是時候休息了。唐家那邊不用勞心,有人幫您照顧。”

  唐老太爺低頭望著自己心口滲出密密麻麻的血色。

  身后傳來輕微落地聲。

  鐘玉圣掉轉輪椅。

  唐老太爺有些微惘抬起頭,望著那道籠罩在黑袍之中的年輕人,那張蒼白而喪失血色的面孔,以及那雙抑制不住貪婪的眸子。

  年輕雷霆城主盯住那個無數元力散落在外的花鬢老人,顫聲道:“這些元力是我的?”

  “不光是這些。”鐘家男人柔聲笑道:“還有那些,等會變成了死人,元力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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