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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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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皇后這次沒再發抖,眼里半點淚光也沒有她的淚早已經流干了,到了此時,她方才真正能對盧太子妃這二十年的人生際遇感同身受,不管誰攤上太子這樣一個人,恐怕都不能保持原來的初心,盧太子妃能忍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跡了。

  她看了看在一旁垂首,連眉毛都不曾動一下的謝司儀,輕聲道:“你去正殿看著,若是太子醒了,先來報我,若是圣上去瞧他,也先來告訴我一聲。”

  等謝司儀應了是出去,盧皇后就站了起來看向端慧郡主:“十二娘,你把宋家六小姐請進宮里來,我有話要問她。”此時此刻,周唯昭又有重傷在身,她只能問宋楚宜。

  端慧郡主似是早有預料盧皇后有此一說,立即點頭應是:“小宜已經跟著進來了,我這就讓人去把她叫過來。”

  榮成公主吃驚的看了端慧郡主一眼,挑了挑眉宋楚宜這等身份,若是她跟著一同進宮,不可能沒有消息遞在盧皇后跟前啊。

  盧皇后卻沉得住氣,她覺得已經沒什么事能再叫自己失態了,點了點頭,等了片刻,等來了穿著普通侍女裝,低眉順目的宋楚宜。

  “怎么打扮成這樣?”榮成公主先問出了聲:“難不成......”她說了這三個字,就閉上嘴不再說了,這宮里本來就有要吃人的人。

  盧皇后朝宋楚宜招了招手,神情尚算溫和,等宋楚宜到了跟前,她伸手探了宋楚宜的手抓在手中,目光緊緊盯著她:“把昨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同我說一遍。”

  宋楚宜向來漂亮清澈的眼睛里布滿血絲,可見昨晚定是一夜未睡,她卻并沒露出疲態來,說話仍舊同以前一樣不疾不徐,甚至都不帶多少感情的復述了一遍他們的遭遇,末了宋楚宜又意味不明的笑了:“原本想著.....把人帶回來給娘娘您親自審問審問的,可現在那人死了。”她說到這里,嘆了一口氣:“不管是哪方的人動的手,他終究是死了。”

  盧皇后目光沉了沉,她看著宋楚宜,嘴唇動了動:“小宜,你想說什么?”

  宋楚宜終于抬頭直視盧皇后,她雙膝跪倒在地,不閃不避的瞧著盧皇后緩緩的嘆了口氣:“娘娘,您該知道,就算沒有那個活口,您也該清楚,這批人是同太子脫不了關系的,是罷?”

  盧皇后沒有說話,榮成公主替她接過了話頭:“小宜,你有什么話便直接說。”

  “我想替太子妃娘娘和太孫殿下叫個屈。”宋楚宜抿了抿唇:“他們并沒做錯什么,就僅僅因為太子殿下厭惡他們,他們就三番四次的要被陷害,要無止境的退讓,這說不過去。娘娘,太子殿下究竟有多荒唐,您都知道,是吧?這幾年來,他變本加厲,縱容范氏一族跟范良娣大肆胡鬧,您也都經歷過的,不是嗎?上次您覺得手里握住了范氏一族的把柄,就能逼太子收手,可您看,太子不但沒有收手,他還更恨太孫,更恨盧家了。”

  盧皇后沒有生氣,她甚至生不起更多辯駁的心思來,她緩緩的點了點頭,又問宋楚宜:“之前在清虛觀刺殺你的人是太子的,那剩下的呢?”

  盧皇后心里懷揣著期冀,看著宋楚宜的眼睛熠熠發光,宋楚宜朝她微笑了一下,語氣一如既往沒有太大的起伏:“我只知道,殿下之所以出城來尋我,是因為接到了一封信。一封來自恭王殿下的,善意的提醒他我有危險的信。”

  盧皇后往后靠了靠,面色發白,榮成公主亦忍不住捂住了嘴。

  宋楚宜不再看著她們兩個,聲音放的低了一些:“而之前,太子殿下有派人去挑撥過恭王,想要恭王來做這件事的。我想,我跟太孫殿下,不過都是太子跟恭王兩個人博弈的棋子吧......,我們的性命在他們眼里其實根本無關緊要,要緊的是他們能不能憑借著我們兩個的性命攻訐對方,把對方置之死地。”

  宋楚宜的話打破了盧皇后最后一絲幻想,也捅破了這層窗戶紙,屋里蔓延著令人難堪又尷尬的沉默,連榮成公主跟端慧郡主都屏聲斂氣,唯恐打破了這份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盧皇后才緩緩笑了一聲,這笑里滿溢著辛酸與自苦,她笑的都咳嗽了幾聲,方才收了笑意看著宋楚宜:“這不過是你的猜測。”

  “是。”宋楚宜毫不掩飾的點頭:“這只是我的猜測。可是太子殿下不是中毒了嗎?”

  盧皇后的目光深邃起來,她順著宋楚宜的話點頭:“是啊,太子中毒了。”

  宋楚宜似笑非笑:“等太子殿下醒來,太孫殿下說不定還要背上一個弒父的罪名。”

  在場眾人都忍不住抖了一抖,榮成公主嘴唇顫了顫,正要說話,外頭就響起敲門聲,緊跟著謝司儀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娘娘,公主殿下,太子醒了!”

  太子醒了!這四個字重重捶在盧皇后心上,她面色發白,卻強自鎮定著站起了身:“我去瞧瞧。”她說著,看了宋楚宜一眼,見宋楚宜會意跟在自己身邊,就加快了步伐。

  胡供奉和梁太醫已經侯在了殿里,見了她歡喜的拜服在地上:“娘娘,殿下醒了!殿下這毒,只要醒了,也就無妨了,臣等再商議商議......”

  盧皇后沒有再聽下去,朝他們揮了揮手,胡供奉便知機的領著人魚貫退了個干凈。

  盧皇后領著榮成公主和端慧郡主進了內殿,宋楚宜垂眉斂目的隱在一旁的柱子旁邊,安靜得足以令人忽視她的存在。

  盧皇后站在八扇的描畫廬山瀑布的屏風后頭,隔著屏風聽里頭的動靜太子一醒來就召見了珍德。

  太子茫然四顧,嘴唇發白,手酸軟得都抬不起來,目光落在珍德臉上,過了半響才反應過來:“怎么樣了?城外有消息傳來嗎?”

  他的咳嗽聲震耳欲聾,一聲一聲的響起來,震得盧皇后面色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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