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大彪個子高，人也壯實，再加上還留著胡子，給人的感覺就很彪悍。
王旭沒有說話，上下打量著這個人，直到對方有些不耐煩了，才開口道：“殺過好人嗎？”
“不知道。”馬大彪歪著脖子，甕聲甕氣的說道：“當年大當家的正義，劫富濟貧，應該是沒殺過好人。后來，加入了24師，殺沒殺過就不知道了，長官有命令我就去做，沒人給你解釋什么。”
有命令就去做，這話聽得王旭很舒服。
他還擔心馬大彪自身情況這么復雜，會是個桀驁不馴之人，沒想到人還挺楞。
二愣子好啊，戚繼光練兵，就喜歡用農村人充當骨干，二愣子充當先鋒。
前者聽話，好訓練。
后者愣頭愣腦，不會想太多。
這樣的人，打起仗來最不要命，戚繼光能鎮壓倭寇，還真少不了這些人的功勞。
“你在軍營里，一年的俸祿多少？”王旭抿了口茶，對著馬大彪問道。
馬大彪不覺有他，誠實的回答道：“我是排長，每年有10塊大洋。”
“我一個月就給你十塊大洋，我的話，你會聽嗎？”王旭用茶蓋掃了掃茶葉末，沒有喝這口茶，而是用眼角的余光看著馬大彪。
馬大彪聞聲大喜，拍著胸脯保證道：“一個月十塊大洋，我當響馬的時候都賺不了這么多，你說什么我都聽。”
“給你二十塊呢？”王旭又問。
這一次，馬大彪算不過賬來了，一個月二十塊大洋，一年豈不是二百多塊，當兵十年也沒有這么多。
想到這些年出生入死，自己也沒有攢下家底來，馬大彪氣沖牛斗，喊道：“這么多錢，命給你都行啊！”
“好，要的就是你這句話。”王旭重重一拍桌子，將手邊的鈔票拿過來，看也不看的分出一半，往前遞了過去：“拿著，這是買你命的錢。”
“哎！”馬大彪不驚反喜，接過鈔票撒腿就跑，喊道：“老娘，我有錢說媳婦了，咱們家不用絕后了，我們要有好日子過了！”
馬大彪跑得飛快，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中。
王旭身邊的警衛，看得有點發愣，下意識的開口道：“拿這么多錢，他不會跑了吧？”
“跑了就跑了，這點錢對我來說只是毛毛雨，要是沒跑才是賺了。”王旭不缺錢，他缺的是人，忠心可靠的人。
馬大彪要不是影帝，表演技術突破天際，就是真的比較楞。
王旭更相信是后者，因為以馬大彪的經歷，人聰明的話不可能只是個排長。
要知道，這可是亂世，槍桿子里出政權。
馬大彪從軍八年，就是在部隊養豬，歷經百戰而不死，這些年也該升個團長了吧。
而且聽他的話，馬大彪還給上面的干過私活，這樣的人一看就是嫡系啊。可他到頭來還只是個排長，要說不是長期給人背鍋，打死王旭都不相信。
“楊二狗，這個馬大彪家里是什么情況？”馬大彪跑了，王旭只能問向別人。
楊二狗是本村的人，對于馬大彪還是知道的，想了想開口道：“馬大哥人挺好的，前兩個月，隔壁村跟我們搶水井，馬大哥一個人就打跑了他們十幾個，可厲害了。而且我娘總是說，馬大哥是孝子，讓我跟馬大哥學。”
聽了楊二狗的話，王旭心中更是滿意，可還是奇怪道：“他人這么好，你們為什么這么怕他？”
楊二狗答不出來了，周圍人也沒人說話。
片刻之后，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喊道：“我爺爺說他是胡子，不是好人...”
“胡子！”王旭明白了，原來問題出在這里。
胡子是土話，用來形容那些山匪強盜，還有綠林好漢的貶義詞。
馬大彪人再好，也是響馬出身，與這些百姓是不同的。這就像我們知道，隔壁住著個搶劫犯一樣，哪怕他平日里表現的再好，在我們眼中也是兩個世界的人。
“馬大彪當過正規軍的排長，又是多年的老兵，領導幾十號人應該沒問題。我的護衛隊，又不是去打仗，只是運送晉察冀地區的古董，人數有個百八十人就差不多了，馬大彪足以勝任。”
王旭不在乎馬大彪是不是有點楞，在乎的只是這個人腦袋實不實誠，別有太多的花花腸子就行。
畢竟，人楞點他不怕，護衛隊不是革命武裝，對于統帥的要求不高。拿著槍，能跟土匪與偽軍較量較量，王旭就心滿意足了，最重要的反而是忠誠。
馬大彪是孝子，上面有個老娘，這就是他的弱點。
王旭喜歡有弱點的人，弱點意味著可以掌控，這樣的人才不會見財起意，拿著他的東西遠走高飛。
“王先生，誰是王先生啊？”馬大彪離去不過十來分鐘，就在一位老太太的陪伴下，從人群中擠了進來。
王旭抬眼一看，老太太眼睛好像不太好，瞇著眼睛費力的看著左右，一副很吃力的樣子。
“老人家，你找我？”王旭主動迎了上去，靠近了之后發現，老太太的瞳孔非常模糊，只有得了白內障的人才會這樣。
“我是大彪的娘，他拿著好多錢回家，說是你給他的工錢，有這件事嗎？”馬老婦人眼神不好，氣色卻不錯，身上的衣服也挺新的。
王旭瞧瞧周圍人，發現馬老婦人的衣服，比周圍人強了不止一截，有點城市人的感覺。
從這件小事上王旭就知道，馬大彪是真的孝順，換成普通的鄉下百姓，有錢也舍不得給老人添衣服，鄉下的老人穿衣服，大多是年輕時剩下的，一件衣服穿個十幾年是常有的事。
“大娘，我就是王先生，這錢你放心的用，都是我給大彪的。”
王旭打蛇隨棍上，隨著老太太叫起了大彪，又道：“以后啊，您兒子就是我的伙計了，我是做古董行生意的，正打算成立自己的護衛隊，你兒子就是護衛隊的隊長，一個月二十塊大洋薪水。”
“二十塊大洋！”老太太喜到極限喜轉悲，拉著馬大彪的手臂，哭道：“娘的大彪啊，你終于有出息了，以后跟著王先生好好干，要是再讓人給趕回來，你就別認我是你的娘。”
“娘，我知道了。”馬大彪知道自家老娘，說的是自己被八路軍趕出來的事情。
因為這件事，馬老婦人幾天沒睡好覺，差點大病一場。
馬大彪當時急的，兩天兩夜沒合眼，發誓這輩子也不吃狗肉了，吃狗肉真壞事。
“大娘，您家里還有什么人嗎？”馬大彪越是在乎老娘，王旭就越是覺得，有必要將他的老娘接走。
其實，馬老婦人年紀并不大，多說也就是五十多歲，放到現代還不夠退休年齡。
只是這個時期的人，營養跟不上，也沒有化妝品可以用，再加上要為生計憂愁，看上去都比較衰老。
“家里還有一個閨女，就嫁到了柳莊村，大彪不在的時候，都是她伺候我的。”馬老婦人這么一說，王旭頓時有了主意。
他轉動著手中的翡翠球，抬頭看向了馬大彪，開口道：“老太太的眼睛不能拖了，我在天津城，認識一個很厲害的醫生，最好將你老娘接過去，沒準眼睛還可以保住。而且，如果你愿意的話，你妹妹一家也可以跟過去，我在那邊也有生意，在我身邊討飯吃，總比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好。”
“好，這個好...”馬大彪趕緊點頭答應，絲毫沒有認識到，自己的親人去了天津城，他的把柄就落在王旭手中了。
王旭滿意的笑了笑，先小人后君子，馬老婦人就是他的雙保險。
當然了，話又說回來，只要馬大彪好好跟他干，老太太何嘗不是享受榮華富貴去了，難道王旭還能虧待他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