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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再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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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九的憐惜情緒有些異樣,不像是對青鳥,而是對人世間的感慨。

  包括來不及這句話也是如此。

  青鳥踱至棋盤邊緣望向崖外,想著剛剛離開的太平真人,想著云夢山里的數萬載歲月,眼里生出復雜的情緒。

  她知道井九不會讓自己去尋白真人,因為那樣太危險。

  就連談真人的十方伏妖塔都被白家下了禁制,誰知道中州派在青天鑒上曾經做過什么手腳。

  那該讓誰去阻止白真人呢?還是說就像井九說的那樣,真的來不及了?

  崖外是被星光照耀的更加潔白的云海,云海那邊有一大片空缺,是曾經上德峰所在的地方。

  現在那是是一片黑色的地面,崖石極為堅密,表面非常光滑,看著就像是一座巨大的黑玉盤。

  無數道如絲縷的寒意從黑玉盤里溢出,讓水霧變成微雪落下,所以才會沒有云。

  雪國女王沒有把上德峰底的寒脈盡數吞掉,還是殘留了一小部分。

  微雪輕落,尸狗靜靜趴在巨大的黑玉盤中間,看著就像是與地面渾然一體的黑石雕像,有種神圣的意味,也有一種美為肅穆的美感。

  沒有青山弟子敢直視如這位神魔般的鎮守大人,青兒落在那處的視線便顯得非常醒目。

  尸狗轉頭望向神末峰頂,用深靜而淡然的眼神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井九說道:“你要在這里守著劍獄,不能出去。”

  尸狗沒有因為被拒絕而生出恚意,只是眼神有些困惑。

  阿大伸出爪子撓了一下井九提醒他這句話說錯了,心想著你他M會說話嗎?

  上德峰沒有了,劍獄也沒有了,還守什么?

  “你要守青山。”井九修正了一下自己的說法,接著說道:“而且真的來不及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來不及了?趙臘月與柳十歲沒想,雀娘還在想那局棋,卓如歲與元曲則是越想越覺得莫名其妙。就算白真人沒有死,那又怕什么?中州派會因此生出極大動蕩,也是中州派的苦處,與青山宗有什么關系?難道她還敢殺上門來?難道她還能比太平祖師與白刃仙人更厲害?

  井九沒有理會弟子們的困惑,在竹椅上閉上眼睛開始休息。

  一抹極艷麗的劍火從他耳垂斷裂出生出,就像一個寶石耳環,在星光下燦爛無比。

  那抹劍火燒灼了很長時間才漸漸消失,那個細小的傷口終于不再流血,而這時候,晨光已經重臨破爛不堪的青山群峰。

  井九睜開眼睛,不再像昨夜那般疲憊。

  趙臘月盯著他的眼睛問道:“真沒事?”

  “真不會死。”

  井九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踏空而起,離開了神末峰頂。

  云霧驟散,劍峰露出一抹真容,垮落的山崖就像是無數條扭曲變形的道路,凄慘不堪地彼此依偎著。

  井九落在高處某道崖壁前,看到了無數道飛劍以及劍里的那個年輕人。

  平詠佳臉色蒼白,手足無措地站在滿天飛劍里,看著他的身影,大喜喊道:“師父!師父!你終于來了!”

  井九揮了揮手,滿天飛劍伴著密集的破空聲,各自回到崖石縫隙與石堆里,繼續接受天地氣息的蘊養。

  平詠佳跑了過來,帶著一絲余悸說道:“昨天這些劍發瘋了,跟著那個白乎乎的怪物去了天上,殺死了那個仙人后,便回來困住了我,不知道想做什么。”

  井九靜靜看著他,看了很長時間,忽然說道:“是我吩咐它們這么做的。”

  平詠佳怔了怔,沒有問師父為什么要這樣做,很老實地喔了一聲。

  井九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說道:“你可知道我為何要你做劍峰之主?”

  平詠佳感受著頭上的手掌,幸福的無以復加,要知道在往常這可是師姑與柳大師兄的特權,下意識回答道:“難道不是因為弟子天賦異稟,修成了無形劍體?”

  井九看著他似笑非笑說道:“你什么時候修過?”

  平詠佳一時語塞,心想自己這些年就在劍峰里睡覺,確實算不上修行,有些窘迫說道:“那總不能是因為我賤吧?我又不是卓師兄。”

  井九沒有解釋,轉而說道:“有件事情我想你做,但是需要征求你的同意。”

  ——你要我們做事向來就是吩咐,嘛時候這么客氣過?

  平詠佳感受到他的認真,不禁生出極大的壓力,慌亂想著到底是什么事情?

  白真人乘火鯉而入冥。

  火鯉隱隱猜到她想做什么,連神魂都顫栗起來,不是因為興奮而是恐懼。

  它在聚魂谷底的火脈里生活了數萬年,就沒見過幾個人類,按道理沒什么感情,但一想著像張大公子那樣的人可能會死去,便覺得極為不舍,鼓起勇氣苦苦勸道:“真人,如此行事有傷天和,只怕于大道有礙,而且咱們中州派可是名門之秀、正道之首,怎么能做這種事呢?”

  火鯉的嘴唇在冥河的河水里一張一閉,吐出很多泡泡,上面流溢著魂火的異光。

  “七百多年前我隨母親去了一趟朝歌城,那是我第一次正式出山,便看到了冥皇被關進鎮魔獄的畫面。”

  白真人微笑說道:“名門正派的德性,你這只蠢魚哪里見識過。”

  那時候的朝天大陸真是混亂至極,修行界也是如此,青山更是如此。

  太平真人名義上是青山宗的上德峰主,事實上卻被邊緣化的厲害,如果不是帶著新任冥皇來到地面,為人族立下大功,只怕他會被莫成峰的那些老怪物們隨便找個理由便打殺了。

  但想來他不會因此而高興,因為冥皇被關進了鎮魔獄,他被迫變成了出賣朋友的叛徒。

  所以他才會去那座酒樓喝酒。

  所以柳詞才會從青山趕了過來,站在他的身邊給他倒酒。

  當時的她與母親站在南天門上,遠遠看著那個酒樓里的畫面,覺得這對師徒好可憐。

  太平真人應該就從那時候改變了想法?

  那自己呢?

  又是什么時候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白真人想著這些很久之前的往事,望向遠方的那抹藍色,說道:“你想不想陪我把這盤棋下完?”

  冥師落在白石灘的那一邊,渾身散發著魂火的余味,看來千里兼程,對他的損耗極大。

  他看著白真人,臉上流露出不解的情緒,說道:“我不明白你為何要這么做。”

  白真人說道:“因為這件事情很有意思。”

  整個朝天大陸都覺得她最沒意思,卻哪里知道,那是因為她從來都沒有流露出自己真實的意思。

  冥師說道:“先生都沒有成功,你怎么能成?”

  白真人說道:“太平與景陽的這局棋看著是后者全勝,但我這時候再來落子,終局便成了中局,景陽連棋子都沒了,又如何能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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