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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黯然銷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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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云集鎮的修行者們,各有各的目的。

  那位中年書生是想求井九給家人治病,既然不成,自然歸去。

  他的背影看似平靜,實則蕭索。

  想來他以后不會再來這里。

  不知家中是誰生病,他用情必然極深,才會來到這里,才會這樣離開。

  眾人看著那道漸遠的身影,心生悵然同情。

  但畢竟都是修道之人,這種情緒很快便消失無蹤,人們繼續圍著周云暮與盧今,不停追問景園里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周云暮沒有說話,盧今很是無奈,不得不解釋道,真人不讓他說,還請諸位道友見諒。

  眾人至此也無辦法,只好讓開了道路。

  沒有人注意到,這對師徒的身影消失在云里后,有好幾位修行者對視了一眼,然后悄無聲息地離開。

  晨光照亮濁水,冬雪覆著稻田,一派美好景象。

  數年前,那道劍光一夜斬盡濁水所有妖物,兩岸民眾再不用擔心,生活比以往要好過很多。

  日子好過了,求神拜佛自然會變少,那些鄉下地方的小山神廟更是漸漸無人問津。

  這座山里就有一座廢棄的山神廟,舊瓦承著白雪,破墻漏著寒風,很是凄涼的模樣。

  盧今睜開眼睛,確認丹藥的藥力已經盡數化為真元,傷勢沒有大礙,望向廟外,有些擔憂。

  “二十里內沒有敵人。”周云暮說道:“你應該再歇會兒。”

  盧今說道:“離山門還遠,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么。”

  那天離開云集鎮景園后,他們路上已經遇到了三批攔路搶劫的修行強者。

  最開始出現的是三名散修,接著是幾名邪道妖人,最后出現的那幾名蒙面人甚至有可能是三都派的正道高手。

  這些修行者想要搶的自然不是錢,而是這對師徒從景園里帶出來的東西。

  所有人都親眼看著他們走進了景園,都認為他們肯定得到了些什么。

  不管是丹藥還是功法,都必然是好東西。

  如果不是周云暮境界夠高,遠超普通小宗派長老的水準,盧今的手段也夠硬,他們還真難闖過這幾關。但他們沒有解除警惕,因為過了濁水便要漸漸離開青山宗的范圍,那些真正厲害的人物便有可能出手了。

  山神廟瓦上的積雪忽然顫抖起來,然后簌簌落下,如瀑布般堆積在地上。

  周云暮帶著盧今走出廟外,望向西方的那棵參天大樹,說道:“道友請現身吧。”

  撲楞撲楞,數十只耐寒的喜鵲從樹里飛了出來。

  同時,一道陰森的聲音從那棵大樹里傳了出來。

  “見面就不用了。我對丹藥不感興趣,對功法也不感興趣,只是想請教一下景園里那位與你們說了些什么。”

  隨著那道陰森的聲音向著四周散開,數十只喜鵲紛紛墜地而亡。

  崖下濁水里飄起數百條死魚,很快被沖向下游。

  看著這幕畫面,盧今神情微凜,知道這位邪修極其強大,不知道師父能不能勝過對方。周云暮卻很清楚對方境界在自己之上,面無表情說道:“像閣下這樣的人物,居然出現在青山附近,難道就不怕死?”

  “這里離青山已經很遠。”

  那名藏身在大樹里的邪道高手說道:“而且青山宗怎么會管云集鎮的事?你們是景園看中的人,也許青山宗恨不得你們去死,最重要的是,我只是想知道那位與你們說了些什么,這難道也是什么罪過?”

  盧今望著那棵大樹沉聲說道:“如果我們不說呢?”

  那名邪道高手的聲音變得更加陰森:“那……就是罪過了,我只好請你們去死一死。”

  話音落處,那些墜落在山崖間的喜鵲尸體忽然彈了起來,在空中炸成數十團血霧。

  血霧里生出數十道黑煙,帶著極其刺鼻的腥臭味與煞氣,就算是清麗的晨光也無法照散。

  數十道黑煙如繩索一般,向著周云暮與盧今探去,速度快如閃電。

  盧今向前數步,陰冷的容顏上滿是凝重之意,白色道服里透出數十團火焰,向著那些黑煙擋去。

  周云暮站在盧今身后,雙手在身前揮動,胸腹里透出一道金光,其間隱現一個小人模樣。

  嗤啦聲響里,那些火焰瞬間熄滅,玄天宗最厲害的火系功法,竟是只能擋住對方片刻時間。

  但也就是這片刻時間,周云暮已經完成了道法的布置,以元嬰期修為灑下片片金光,開始與那些黑煙相爭。

  山崖間到處都是焦糊的味道,殘破的山神廟在兩位強者的比拼下,悄無聲息地變成廢墟。那些充滿著煞氣與血腥意味的黑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侵噬著金光,距離周云暮與盧今的身體越來越近,眼看著再過數息時間,便要把他們吞沒。

  “你帶著東西先走。”周云暮平靜說道,眼眸里看不到任何懼意。

  盧今知道師父準備用元嬰與對方同歸于盡,就算不能也要替自己爭取時間,心頭微震,卻是毫不猶豫便準備離開。

  忽然,一道淡藍色的劍光從山神廟的廢墟后方快速飛了過來,擦著盧今的身體,刺向了那片黑煙之中。

  這道淡藍色的劍光明顯不凡,劍意凌然,卻又平和至極,與周云暮的道法相合,竟是立刻擋住了那些黑煙。

  來人境界很強,可能不如大樹里的那名邪道妖人,與周云暮的境界卻是差不多。

  那名邪道妖人確定來人是位游野境的青山弟子,不由震驚,心想青山離此極遠,為何來的如此之快?

  那名游野境的青山弟子不是他的對手,他卻不敢再作任何停留,收起魔器,便要破空離開。

  這個時候,大樹上方的天空居然真的破了!

  十余道或者冷厲、或者霸道的劍光從天而降!

  那些施劍者的境界各自不同,有的是游野境,有的還是無彰境,都不是那名邪道強者的對手。

  但當這十余道劍光合在一起,卻顯現出了難以想象的強大威力!

  “青山劍陣!”

  那名邪道高手發出一聲絕望而不甘的喊叫。

  無數聲劍鳴響起。

  那棵參天大樹消失了。

  不管是冬日的殘葉、光禿的樹枝還是樹枝間的鳥窩,都變成了碎片,在地面上堆出一個數尺高的墳墓。

  那名邪道高手的尸體與魔嬰也都碎成了無意識的殘片,散布在這座墳墓里,再也無法重新組合起來。

  十余名青山弟子落在了山崖間。

  周云暮向眾人表示感謝,自報身份。

  最先出劍的那名青山弟子神情溫和,氣度不凡,說道:“兩忘峰,過南山。”

  過南山是青山首徒,在修行界的名氣極大,周云暮與盧今自然知道,再次見禮。

  過南山看著周云暮,沉默了會兒,最終沒有問什么,說道:“路遠且長,二位道友保重。”

  周云暮知道他想問什么,也明白為何那些青山弟子看著自己的眼光有些怪異,微笑說道:“不送。”

  濁水繼續東流,如往常一般滔滔,仿佛未曾見到先前那幕畫面,當然也可能是見得多了。

  過南山看著消失在遠方的那兩道身影,說道:“如此小的宗派,居然能有位元嬰期強者,著實不易。”

  顧寒說道:“或者他們早就與那邊有聯系。”

  過南山轉身望向南方,沉默不語。

  云集鎮就在那里。

  隨著井九的離開,那條掌門諭令自然被人無視,兩忘峰弟子終于可以不用等到破海境才能出山。

  最近這些天,兩忘峰弟子如當年一般,在天南四處巡察。

  有意無意間,過南山把關注的重點放在了南河州與濁水一線。

  還是那句話。

  云集鎮就在這里。

  顧寒自然明白師兄的意思,看著遠方那座看不見的小鎮,有些惱火說道:“弄得天下皆知,這是隱居嗎?”

  在云霧的遮掩下,山溪花樹就像是仙境一般,那片宅院卻始終看不見。

  花樹被風擾動,溪水生起微波,卓如歲踏著吞舟劍回到了院落里,對趙臘月說道:“那邊沒事了,接下來從濁水往北,只要他們不過豫郡,便應該沒問題,我已經通知了蘇子葉。”

  趙臘月也不知道井九與那對師徒說了些什么,說道:“很好。”

  顧清說道:“卷簾人查的結果也出來了,那名中年書生叫程如清,曾經在一茅齋讀過幾年書,后來不知何故,與妻子進了東易道,嘗試雙修,結果出了些問題,妻子病重,很難治好,此人與太平應該沒有關系。”

  趙臘月說道:“夫妻感情很好?”

  顧清嗯了一聲,沉默了會兒又說道:“他妻子是個普通人。”

  庭院里的人們都沉默了。

  修道者與凡人成親,會有個越不過去的問題。

  那就是你們的感情再好,也無法白首到老。

  那位中年書生離開一茅齋,帶著妻子冒險修行東易道的秘法,便是不舍。

  “師叔祖知道這件事嗎?”卓如歲問道。

  趙臘月說道:“看到醫案的時候,他就應該已經算到了。”

  卓如歲說道:“再過幾天就要過年,怎么安排?要不要問問他想不想吃蓬萊島的海牛肉?”

  趙臘月說道:“他最近心情不好,別去煩他。”

  卓如歲有些不解,心想他每天躺在竹椅上發呆,就像以前那樣面無表情,你是怎么看出他心情不好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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