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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白衣少年應猶在,只是竹椅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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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九看了元騎鯨一眼,意思就是說快點。

  元騎鯨嘆了口氣,說道:“那就這樣吧。”

  青山弟子們有些糊涂,心想什么叫那就這樣吧?曲終人散之前,難道不得先宣布結果?

  就算元龜大人支持小師叔,那不是還有您與夜哮大人嗎?

  就在這個時候,元騎鯨走到小廬前,對著椅子里的井九行了一禮。

  “上德峰元騎鯨拜見掌門。”

  這便是他的態度。

  至于尸狗的態度,自然不用專門再去問。

  雖然可以用這個來拖延一些時間,但是何必呢……

  有兩位青山鎮守與劍律支持的人,無論怎么看,都應該有資格在掌門的位置上坐一坐了。

  廣元真人想著這些話,來到廬前,帶著深意看了井九一眼,然后鄭重行禮:“適越峰陸廣元,拜見掌門。”

  “碧湖峰成由天,拜見掌門。”

  “云行峰伏望,拜見掌門。”

  幾位峰主依次來到廬前,拜見井九。

  井九坐在椅子里,手摸著貓,點了點頭。

  趙臘月站在原地沒有動。

  南忘也沒有動。

  接著便是各峰的長老。

  “昔來峰程必貞,拜見掌門。”

  “上德峰遲宴,拜見掌門。”

  “清容峰梅里,拜見掌門。”

  “拜見掌門大人!”

  數百名青山弟子,對著小廬整齊拜倒。

  夜空里的數百道飛劍,同時劍鋒微垂,仿佛行禮。

  劍意凌然而起,直上蒼穹。

  夜空里閑云盡散,星光更加燦爛。

  天光峰頂滿是肅穆的味道。

  遠處的劍峰生出感應,伴著無數道低沉的嗡鳴聲,至少有數千道飛劍騰空而起,對準了天光峰的方向,以為恭賀。

  在星光的照耀下,那些或深或淺的飛劍,散發著或銀或黑的光澤,也許談不上美麗,卻有一種驚心動魄的氣勢。

  看到這幕畫面,所有青山弟子都被震撼的無法言語。

  這就是傳說中的萬劍來朝嗎?

  能夠引發如此異象,難道井九就是天生應該做青山掌門的人?即便是那些最不愿意接受井九成為掌門的人,在看到這幕畫面后,都不禁生出了這種念頭,心里的疑問與不滿在不知不覺中漸漸減弱。

  就在這樣肅穆而莊重的時刻,一道非常不和諧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還是反對你當掌門。”

  簡如云盯著井九,眼底深處滿是絕望的情緒:“除非你殺了我。”

  井九沒有理他。

  這種無視讓簡如云感到更加憤怒,清嘯一聲,便喚出了飛劍。

  趙臘月眼神微冷,弗思劍隨時準備出手。

  簡如云沒想過去殺井九,因為他自己知道自己不是對手,他想的是自殺,用自己的鮮血來洗凈此間的丑陋與罪惡。

  那道飛劍帶著一道明虹,刺向著他的眉心!

  他很早便晉入游野初境,劍道不凡,如此近的距離自殺,很難有人能攔住。

  井九還是沒看他一眼。

  嗡的一聲輕響。

  那道劍光停在了空中,然后摔落在地,濺起一些碎冰。

  “你們為什么不讓我死!”

  簡如云看著元騎鯨,憤怒而絕望地喊道:“要我看著這個惡賊當上青山掌門,還不如讓我死了!”

  “你死不死我不管。”

  元騎鯨面無表情說道:“你身為晚輩,挑動諸峰不奉遺詔,當入劍獄受罰,想死的話出來再說。”

  這次簡如云是真的絕望了。

  上德峰執事弟子前來,把他帶離了天光峰。

  元騎鯨望向井九。

  這是等他說話的意思。

  既然是掌門了,總要說些什么。

  至少也要回顧一下過去,展望一下將來。

  井九說道:“一切依舊例。”

  青山弟子們認真聽著。

  井九說道:“就這樣。”

  聽到這話,青山弟子面面相覷,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這就完了?

  井九說的是真心話。

  他沒當過掌門。

  柳詞做的不錯。

  那就按照以前來便是。

  省事。

  而且修道者就應該修道,今天已經耽誤了一天時間,還站在這里做什么,趕緊散去。

  元騎鯨知道他就是這樣的人,面無表情說道:“具體事由日后再議,散。”

  說完這句話,他踏劍而起,飛向上德峰。

  上德峰弟子趕緊向井九行禮,然后跟上。

  其余諸峰也依樣行事,各自馭劍離開。

  只不過夜空里的那些飛劍都很慢,很多人都忍不住回頭望向天光峰頂。

  星光照著小廬。

  井九坐在椅子里,摸著那只白貓。

  那件白衣與那份淡定從容,讓這幅畫面多了一些更深的意味,必將在所有人的記憶里留存很多年。

  玉山也隨上德峰的師兄們一道走了,想著先前井九向著那座小廬走了過去,白衣飄飄,坐到椅上的畫面,雙手不自禁地攏在身前,眼里滿是夜星的光。

  當年在洗劍閣,他們同窗,后來她喊井九師兄,后來是師叔,現在居然要喊掌門了?

  不遠處的另外一把飛劍上,一位姓呂的上德峰弟子有著相似的感慨。

  三十余年前,他去往那個小山村,看到了那位天生道種,也看到了那個躺在竹椅上的白衣少年。

  今夜那位少年穿著的白衣仿佛還是那件,只是椅子卻換了一把。

  數百道飛劍正在離開天光峰,向著各處飛去,速度卻是極緩,充滿了“依依不舍”的感覺,那些劍光仿佛都停止在了夜空里,與滿天繁星混在一處,竟仿佛是星海已經落到了人間。

  峰頂變得安靜了很多,神末峰的人沒有走,天光峰的長老與弟子也沒有走。

  井九接任青山掌門,自然也就成為了天光峰的峰主,當然要做出相應的安排。

  過南山走到廬前,開始稟報相關事務,除了天光峰的事情,他還管著兩忘峰的弟子,看起來要說很長時間。

  看著那些斂神靜氣的師弟們與弟子們,聽著過南山的聲音,白如鏡的心情越來越糟糕。

  先前他可以反對井九做掌門,那是因為井九還不是掌門。

  現在井九已經確定是掌門,他當然不會再次發難。

  這時候他再敢做什么,那便是造反。如果他贏了,他便可能成為掌門。而如果輸了,他就會是大逆不道的叛徒,會被鎮壓進劍獄里,終生不得出來,就像泰爐師叔那樣,連去隱峰等死的資格都沒有。

  白如鏡最大的野心也不過是天光峰的實權,哪里敢對掌門之位生出半點覬覦之心。

  不過他覺得自己至少有不在這里等著被羞辱的資格。

  “掌門大人還有什么吩咐?”

  他沒有等過南山說幾句話,便站了出來,對著井九說道:“若沒事,我便先行告退了。”

  說話的時候,他的神情談不上恭敬,但也沒有刻意散漫,顯得很平靜。

  可不知道為什么,峰頂的人們聽著那句掌門大人,總覺得大人二字里充滿了譏諷與嘲弄的意味。

  井九沒有生氣。

  心里有鬼的人,才會看誰都像鬼。

  覺得自己配不上掌門大人這個稱呼,才會覺得是嘲弄。

  白如鏡見他沒有任何反應,微微一怔,行了一禮,轉身就向峰下走去。

  他對井九的禮數雖未缺,動作卻稍嫌快了點。

  更何況,這個時候過南山還在稟事,他卻自行離開,這算什么?

  顧清與元曲看著這位師伯的背影,覺得有些惱怒。

  白如鏡來到崖前某處,準備馭劍下峰,心里的郁結始終無法消散,終是忍不住哼了一聲。

  峰頂很安靜,這聲冷哼誰都聽到了。

  緊接著,所有人都聽了另一個聲音。

  “嗯?”

  柳詞真人不怎么喜歡長篇大論,每當弟子稟事的時候,經常都只會用一個嗯字來給出回應。

  像卓如歲這樣的弟子,也繼承了師父的習慣。

  所以天光峰的長老與弟子最擅長的就是聽嗯辨意。

  他們很輕易地聽出這聲看似表示疑問的輕嗯里蘊含著的不滿與指責。

  天光峰頂變得更加安靜,如死寂一般,夜空里灑落的星光都變得冷了數分。

  白如鏡停下腳步,沉默了會兒,轉身問道:“掌門還有什么吩咐?”

  井九低頭摸著貓,問道:“你哼什么?”

  白如鏡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今后的青山,哼都不能哼了嗎?”

  阿大趴在井九膝上,看著此人臉上演出來的悲憤,不屑想著,除了元騎鯨誰敢對他哼來哼去?

  顧清向前走了一步,看著白如鏡問道:“師伯對家師出任掌門還有什么不滿嗎?”

  居然被一個晚輩弟子質問,白如鏡真是憤怒到了極點。再也無法忍住,聲音微厲說道:“我倒想知道,難道就因為哼了一聲,掌門就想治我的罪?掌門今日剛剛繼位,還真是好大的威風!”

  聽到這句話,井九的手微微一緊,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別的原因。

  問題是……他的手一直都在摸貓。

  阿大感到后背一緊,下意識嗷了一聲。

  那道強大的威識再次出現在峰頂,狂風呼嘯。

  白如鏡感覺到了極度的危險,下意識里喚出了飛劍,攔在了身前。

  這個時候,顧清的聲音非常及時地響了起來。

  “大膽!竟敢對掌門亮劍!你是何居心!”

  峰頂再次變得安靜無聲。

  阿大嗷完那嗓子之后,有些幽怨地看了井九一眼,沒有再做什么。

  所有人都看著夜空下的那道飛劍。

  白如鏡的臉色非常難看,心里不知道罵了多少臟話。

  很明顯,這是對方設的一個局,就是想要激他出手。

  問題在于,對著那種極度危險的感覺,誰都會下意識里像他那樣做。

  憤怒歸憤怒,他知道自己必須立刻把劍收回來,不然真要被顧清潑一盆臟水。

  他心意微動,飛劍破空而回……卻沒有回來!

  伴著清脆的撞擊聲。

  夜空里出現一朵極其明亮的火花。

  一道氣息清寂的飛劍出現在夜空里,攔住了他的劍。

  青山弟子都認識這把劍。

  宇宙鋒!

  白如鏡臉色鐵青,看著椅子里的井九,心想你這是什么意思?

  難道你不僅僅想羞辱我,栽贓我,還想真的與我戰一場?

  就憑你嗎?

  正在緩慢離開天光峰的人們,都看到了夜色里的那朵火花,知道是兩劍相遇的痕跡。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望向天光峰頂,看到了白如鏡與井九對峙的畫面,不禁很是吃驚。

  掌門這是要做什么?

  廣元真人、伏望這種境界深厚的強者也很吃驚,只不過想的問題不同,他們不明白的是……井九這是怎么做到的?

  白如鏡先前并不是在出劍攻擊,而是收劍,居然被宇宙鋒攔住了。

  要知道井九到白如境的距離,可比劍到白如鏡的距離遠出十倍有余,而且收劍并無定式,依循的是劍丸與飛劍之間的無形聯系,想要攔阻對方回劍,可比擋住對方的飛劍攻擊要困難無數倍!

  就算井九是不世出的劍道奇才,算到了白如鏡的所有劍路,又如何能夠看清這種聯系,超越這種距離?

  難道他的劍已經快到了這種程度?還是先前只是一種巧合?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證明了并不是巧合。

  白如鏡強行壓制住心里的怒意與教訓井九的沖動,再次試圖收劍。

  夜空里再次出現一朵火花。

  看著這幕畫面,卓如歲的眼神里寫滿了不解。

  當年在云夢山里,他曾經與井九對過一次劍,那天的夜空里生出過數千朵火花。

  今夜明顯與那天不同,井九的境界實力明顯已經提升了很多倍,問題是,這才過去幾年?

  兩次收劍都沒能成功,白如鏡的臉色更加難看。

  在某些普通的青山弟子眼里,甚至是他在向井九發起攻擊,而被井九攔了下來。

  井九抱著貓站了起來。

  白如鏡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神情微冷,緩緩挑眉。

  無論是峰頂還是夜空里的那些飛劍上,所有的人都很緊張。

  直到這時候,依然沒有誰覺得井九能夠勝過白如鏡,哪怕他已經兩次讓白如鏡未能收劍。

  一位是破海上境的天光峰資深長老,一位是游野中境的年輕天才,聽著都很強大,境界的差距卻是那樣的明顯……

  天光峰頂起了一陣清風。

  井九的身影從廬內消失。

  白如鏡一聲清嘯,雙手并指為劍,向身前斬落。

  他沒有出劍,是因為宇宙鋒在那里,也是因為他清楚主動向掌門出劍會是什么罪過。

  井九的身影在他的身前出現。

  白如鏡的身前已經多出了數道劍意,形成了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這就是承天劍法的真義。

  井九的手落在了他身前的空氣里。

  啪啪啪啪無數聲密集的聲響,就像是劍折的聲音。

  那道由承天劍意構成的屏障,瞬間破裂。

  白如鏡身前出現兩道裂口,如被重擊的石頭一般,倒飛而去,重重地撞在了山崖上。

  轟的一聲巨響。

  崖前到處都是石礫與碎松。

  白如鏡靠著斷崖,身上到處都是血,臉色蒼白,眼里滿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峰頂一片安靜。

  井九抱著貓走了回去,坐進椅子里,示意過南山繼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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