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之后,雷鵬基本上是一、兩天就來一次。
每次來的時候,不再長篇大段做思想工作,而只是問上一句“想好沒有”,或是“時間不多了”,頂多再抽上一支煙就走。
現在好哥們說話越來越少,楚天齊能夠感受到對方越來越難,但他依然還是沒有給出任何答案。并不是他的心有多硬,非讓雷鵬夾在中間難以做人,而是期待對方能知難而退,從而把這事交到別人手里。
楚天齊也曾經假設過,假設自己說出了“龍哥”,那雷鵬就必須要找到這個人。對方八成不會理這個茬,那么雷鵬勢必要和對方生沖突,那樣雷鵬的危險就更大了。如果讓雷鵬知道了自己和“龍哥”曾有過交往,一旦有人知道了自己和“龍哥”有過接觸,那么做為一名警察,雷鵬到底該不該說出此事,又是給雷鵬增加了難題。
與其這么難辦,干脆還是什么都不要和雷鵬講了,等到領導話的時候,雷鵬自然也就從這事當中撤出去了。至于其它警察找自己,那就只能走一步說一步了。當然,楚天齊更期盼,在此期間能夠逮住真的盜墓賊,那自己和雷鵬的危機就都解除了。可又是一周過去了,雷鵬的表情越來越沉重,想是案子并沒有什么進展。
雖然雷鵬現在每次來,兩人幾乎說不了幾句話,但替彼此擔心的那種心態卻越來越重,而又無可耐何。楚天齊一開始擔心因為公事,因為自己不配合,給兩人的哥們感情帶來影響。但從現在來看,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兩人更多的是為對方考慮,儼然一對難兄難弟。
時間已經到了五月中旬,天氣漸漸的熱了起來。楚天齊的心中也越來越熱,但這種熱不是代表興奮,不是代表激動,而是一種躁熱,沉悶的熱。之所以這樣,既受盜墓嫌疑人的身份影響,更多的是對招商沒有實質進展的焦慮。
本來招商的事就挺上火,現在再摻和上盜墓的事,楚天齊心里更著急。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預感可能自己要被帶走配合調查。但開區眼見有了生氣,眼見那么多人把希望寄托到自己身上,他感覺責任重大,他感覺時間緊迫。他想在自己被剝奪開區領導權之前,能開一個好頭,能真正有企業進駐到開區來,也不枉大家對自己的信任。
他有時也在想,自己現在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可卻還在想著開區,在想著這些員工們。是自己分不清事情輕重太傻了,還是自己虛頭八腦太假了?想了幾次,也沒有給自己一個明確的答案,但他對工作進展卻越來越期待了。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起。
楚天齊看了一下來電顯示,是沃原市外的號碼,看著有些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來。于是,他按下接聽鍵,禮貌的說了一句:“您好,請問您找誰?”
手機了靜了一下,接著傳出一個女孩的聲音:“你是沃原市玉赤縣開區主任楚天齊嗎?”
“我是,你是?”楚天齊反問。
“我是王語嫣呀。”說著,女孩嘆了口氣,“哎,連我都不記得,我太傷心了。”
王語嫣?哪個王語嫣?楚天齊自己給出了答案:當然是玉泉礦泉水(集團)公司的董事王語嫣,同時也是董事長的千金。他馬上說道:“你好,你好,我怎么能不記得漂亮的王董事呢?”
“一聽就是假話,不過我也很高興。”王語嫣話題一轉,“聽說你們哪里要招商,怎么沒聯系我們呀?”
楚天齊先是一楞,然后道:“聯系了。考慮到你事情很多,就沒有打擾你,是和市場總監海洋聯系的。”
“和他?”王語嫣的語氣很驚訝,聲音也很急,“聯系的怎么樣?到什么程度了?他提出過什么沒有?”
得得出對方語氣不同,但楚天齊還是如實回答:“目前沒有實質進展,我聽手下人講,海洋的助理說‘近期要到開區考察’。其它的倒沒聽說。”
王語嫣說話很直接:“馬上中止和他的接洽,他已經不是玉泉礦泉水市場總監了,小心上當受騙。”
“是嗎?”楚天齊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同時也有一些疑惑,既對這件事不解,也對王語嫣的話有疑問。
“真的。我會騙你嗎?”王語嫣簡短的說,“具體原因以后再講,我現在就安排人給你們一份公司傳真。我現在臨時兼任市場總監,有業務可以和我聯系。把傳真號告訴我。”
楚天齊向對方報去號碼,對方重復一遍,經楚天齊確認無誤后,不等他說話,對方已經掛斷了號碼。
“篤篤”,敲門聲響起,經過允許后,王文祥走了進來。王文祥進門就說:“主任,我和你匯報一件事,是關于玉泉礦泉水的,有新進展……”
楚天齊打斷了王文祥的話:“老王,一會兒匯報,你馬上去辦公室接一份傳真,是關于玉泉礦泉水的。拿上傳真以后,再來找我。”
王文祥疑惑的點點頭,走出了屋子。
待王文祥出去后,楚天齊馬上在電話上撥出了一串號碼。
“嘟……嘟……”兩聲后,里面傳出寧俊琦的聲音:“天齊,什么事?長話短說,十分鐘后我要開個會。”
楚天齊沒有啰嗦,直接說道:“跟你確認個事,玉泉礦泉水是不是換市場總監了,你們那里接到這樣的傳真沒有?”
“沒聽說呀,我昨天出差回來的時候,馮鄉長和我匯報過玉泉公司的一些事,也沒聽他提起這個。另外,在上個月的時候,我和王語嫣通話,她也沒說過。”寧俊琦又問道,“你聽誰說的,這事著急嗎?”
“著急,你馬上幫我打聽一下,盡快給我回話。”說完,楚天齊掛斷了電話。
剛放下電話,王文祥回來了,手里拿著一份傳真。他一邊走一邊自語著:“怪不得呢。”然后把傳真遞給了楚天齊,“主任,你看看這個。”
拿過傳真,看了起來。這是一份工作函,上面的主要內容就是兩句話:貴單位:我公司原市場總監海洋,已經不再擔任本公司市場總監,已經不是本公司員工。從即日起,他的所有行為均系個人行為,均與本公司無關,由此產生的一系列責任或后果,本公司概不負責。
工作函右下角是公司名稱和年月日,從文日期看,是前天的事情。
楚天齊抬起頭,看著王文祥:“老王,你剛才自言自語的,說什么呢?”
王文祥臉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主任,剛剛我接到一個電話,覺得有點蹊蹺,就來向你匯報。現在接到這個傳真,我好像明白了。今天早上,那個海洋的助理給我打電話,說是他們準備明天到我們這里考察,現在正在外地出差。不巧把錢全丟了,她說她不敢和公司說,怕公司處分。而現在他們需要坐飛機趕到市,請我們這里先幫他們墊一下機票,以及路上的費用,從公司報了錢就還我們。
我說需要向你匯報,她馬上又說事情緊急,越快越好。緊接著,換成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自稱是市場總監海洋。他說時間很緊,讓我馬上辦理,還指責我說,這么點事都婆婆媽媽的,要是這樣的話,就別想合作了。當時我正在街上,聽他們說的很急,又聽說會影響合作,我很著急。就想著先把錢給他們打了,也好讓他們來。結果一問錢太多,我身上沒帶那么多,才沒有馬上給他們匯款,而是趕回來向你匯報。”
“他們要多少?”楚天齊問道。
“先說要一萬,后來那個男的又說至少八千。”王文祥的表情看上去就像劫后余生似的,“我當時身上只有一千塊錢,還好我裝的少,要不就麻煩了。”
“叮呤呤”,電話鈴聲響起。楚天齊看了下來電顯示,接起了電話:“你說。”
電話里是寧俊琦的聲音:“天齊,真有這么回事。剛問馮俊飛,他說沒聽說,我就馬上問辦公室接到電話或是傳真沒有。辦公室小姚說‘前天接到一份傳真,給馮鄉長了’。我又直接去找馮俊飛,他才從文件下面翻出來這份傳真,我看他就是……”
很明顯,馮俊飛是故意的,可能就是為了不讓自己知道。但現在有王文祥在旁邊,楚天齊不便多說,便打斷了對方的話:“寧書記,王副主任也拿來一份傳真,我說一下內容,你聽聽是不是一樣。”
電話里靜了一下,傳來寧俊琦的聲音:“好。”
楚天齊照著傳真,念了起來:“貴單位:我公司原市場總監海洋,已經不再擔任本公司市場總監,已經不是本公司員工。從即日起,他的所有行為均系個人行為,均與本公司無關,由此產生的一系列責任或后果,本公司概不負責。”
寧俊琦馬上接話:“對,對,一字不差。右下角是玉泉礦泉水公司全稱,還有蓋的公章,最下面是日期,日期是前天的。”
“對,看來是同一份。我先掛了。”楚天齊說完,掛掉電話,抬起頭看著王文祥。
王文祥尷尬一笑:“活這么大歲數了,還差點讓人騙了錢。”
楚天齊趕忙安慰道:“關心則亂嘛!主要是你太在意給開區引進企業,太在意讓開區展起來了。”
“謝謝主任理解。”王文祥露出感激神情,“有驚無險,防不勝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