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楊景行和三零六并沒有因為被指揮家臭罵了一頓而樂極生悲垂頭喪氣,周圍的人也不用同情他們了,議論的聲音逐漸大了起來。那位因為要上臺而錯過重頭戲的鋼琴系師兄干脆來跟楊景行打聽細節,說他在前面隱約聽見楊景行大吼了。
事態總算暫時平息了,可導演卻很后怕,他建議楊景行帶著女生們去樓上的休息室避避風頭壓壓驚,免得節外生枝,更重要的是可以讓還沒上臺的演員們免受各種可能存在的打擾干擾。
二樓的休息室可不是給一般人用的呢,但是這點福利并沒讓女生們平和下來,上樓的時候她們還在感嘆惋惜氣憤堂堂大指揮怎么如此狹隘可惡。
楊景行安慰:“他不是針對你們,是不喜歡我。”
邵芳潔瞪眼:“那也不行!”
劉思蔓說:“他喜歡叫啊罵,都這么說。”
于菲菲還是怨氣:“那不是罵,是侮辱,就敢對我們耍威風……楊景行發火就不敢說話了!”
邵芳潔懷疑:“不知道是怕還是嚇。”
蔡菲旋鄙視:“明顯是懵了!搞錯對象了吧,我們和他又沒什么交集,輪不到他唧唧歪歪。”
郭菱說:“楊景行當時把導演都吼懵了,不敢和他說話了。”
高翩翩笑笑:“我也嚇了一跳。”
柴麗甜呵呵:“我也是……不過看他挨打又好好笑。”
王蕊嘻嘻求楊景行:“怪叔叔,以后不準吼我們,我們好怕啦。”
楊景行怒火沖天:“閉嘴。”
女生們哈哈,何沛媛打擊:“這個差遠了!”
年晴皮笑肉不笑的,視線從楊景行臉上掠過,輕快地說:“謝謝你。”
楊景行吃驚:“說反了吧。”
年晴不理了,何沛媛現在才驚喜:“有點幸福感呢,被保護了。”
王蕊高興:“我說怪叔叔是好男人吧。”
劉思蔓鄙視:“系次鞋帶就被收買了?”
王蕊伸手就掐:“我是這個意思!?”然后轉頭委屈:“怪叔叔,她們欺負我。”
楊景行笑:“大快人心。”
王蕊不傷心,但是岔開話題:“可惜喻昕婷錯過了。”
齊清諾批評了:“你還怕知道的人少?這事出去了別說。”
郭菱覺得無望:“我們不說有什么用?論壇肯定炒翻天,不信晚上看。”
劉思蔓正經:“別人說和我們說不一樣。”
何沛媛也說:“樹大招風。”
高翩翩想得開:“身正不怕影子歪。”
一群人到寬敞舒適甚至豪華的休息室坐下或者走動欣賞一下,齊清諾沒進去,而且叫住了楊景行:“等一會。”
年晴斜眼:“你們干什么?”
齊清諾鄙視:“高層談話,進去。”
關上了休息室的門,齊清諾看了一眼識趣快速離開的老師,神色有點凝重地通知楊景行:“不管怎么樣,這事你和我負責。”
楊景行不樂意:“何必,我就夠了。”
齊清諾說:“不是你說了算。要道歉,我和你一起去。要處分,沒理由全讓你扛著。肯定不會放過我們,就看他們怎么處理。”
楊景行說:“隨便處理,我無所謂,你不行。”
齊清諾不高興:“憑什么?”
楊景行說:“女孩子,你們沒做錯什么。”
齊清諾質問:“你就錯了?別說了,就這么定了!他們多半也是這個意思。我不是為你,年晴肯定不會道歉。”
楊景行點頭:“看情況吧。”
兩位高層進去休息室,也沒人關心他們密謀了些什么,齊清諾也制止大家繼續討論關于張家霍的話 題,倡議都把精力注意力用在接下來的準備上,或者聊聊衣服頭發也是好的。
齊清諾的話很有用,沒多大會,幾個女生就開始互相鑒賞起身材來。大伙都說邵芳潔確實瘦了,但是蔡菲旋瘦過分了。
劉思蔓鼓勵蔡菲旋:“你要是再多點點肉,腿型就能和何沛媛一拼了。”
蔡菲旋站著拉起自己的裙子,暴露出一半大腿:“不行,我有點外八字,哪有她那么直……這都是命,命里無時別強求。”
坐著的何沛媛彎腰摸自己繃直的小腿:“你們看,這樣就能看到肌肉……命苦,站太多了。”
年晴鄙視:“去你的,好身材就是站出來的,好多人上課還在練馬步。”
何沛媛說:“其實翩翩的比例很好,皮膚也好……我有點毛囊角化。”
高翩翩收起自己的腿,比劃摸索一下:“我的……不圓。”
王蕊哇哈哈:“不圓?你是三角罩杯?”
柴麗甜笑得好甜:“把老大的放在何沛媛身上,殺傷力就大了!”
齊清諾氣憤:“我就這么點可取之處?”
蔡菲旋正經說:“你的身材符合西方審美,他們看何沛媛就會覺得太細了,肩膀小。”
郭菱提醒楊景行:“你別只顧著看!”
楊景行收回目光,呵呵:“都好看。”
王蕊不信:“好沒誠意!”
一群人在樓上無聊了半個小時后就來人通知下去準備了。女生們似乎收拾好了心情,帶著笑容出現在眾人面前。
其實最后一個節目才剛剛開始,前臺傳來的交響曲結構精致,配器講究,雖然旋律略顯平淡無奇,但是線條是流暢自然的,能自然而然引起耳朵的注意。
雖然大家都忙著準備集體謝幕或者之后的離去,但是后臺并不嘈雜,都給了這沒讓人失望的壓軸節目足夠的尊重。年輕的作曲者現在也安靜地坐著,像是沉浸在自己的音樂里不能自拔。
或許讓張家霍指揮會更好的,所以三零六和楊景行似乎都對作曲者比較歉意,現在聽得尤其認真。
十來分鐘的一個樂章,整體素質超越了音樂學院每年都會產出的幾部交響樂的通常水準。
音樂學院的學生或者老師寫大型作品,尤其是交響樂,基本上是沒什么野心的。那感覺就像是一個水平很高的現代陶藝者,雖然是傾注了心血去完成一件作品,但是也不會幻想自己的產品會像官窯汝窯那要婦孺皆知人人追捧。
但是今天這件作品不是那種論文式或者作業式的,從作曲者那明顯的創新態度上就能感覺到,這件作品是有市場追求的。偶爾旋律上的流行化,和聲間或表現出來的通俗化,都說明作曲者讓自己在浦音數年積累的專業高雅知識向市場和大眾妥協了。好在這種妥協并不是投降,更說不上媚俗,這一個樂章對作曲者理論知識的厚重扎實有比較全面的體現。
聽到一處,齊清諾看楊景行,低頭沉思的作曲者也抬頭瞄了一眼今天讓自己的作品和大指揮失之交臂的人。
都是作曲系的,很容易聽出來剛剛那一段迸發式的配器形式以及旋律進行和的高潮部分很像。當然,這說不上抄襲,更應該說是一次精彩的借鑒或者移植。
楊景行卻好像沒感覺到,繼續專注地聽著。
音樂停止后,觀眾席上掌聲整齊熱烈地響起。很不錯的作品,能讓人遺憾只能聽到一個樂章。那怕作曲者在學校遠遠沒有楊景行這么出名,可是后臺也還是響起了掌聲。三零六的女生們不是帶頭的,但是附和得熱情,楊景行也一樣。
作曲者被幾個朋友拉起來慶祝擁抱,齊清諾也湊熱鬧,對研究生師兄說:“本來準備給你道歉,現在看來不用了。”
如釋重負的研究生搖搖頭:
“別說了,我也是沒辦法……謝謝,謝謝,謝謝大家!”
楊景行伸手:“祝賀你。”
研究生手臂用力搖:“也恭喜你,謝謝。”
雖然掌聲并沒持續很久,但是已經能讓作曲者高興到眼圈發紅了。導演也終于能稍微放松下來,急忙協調組織大家保證隊列。
交響樂團就不下場了,等著主持人說完了這部分臺詞后,就是楊景行和齊清諾帶著三零六,和所有演員們按照節目順序上臺。
掌聲又一次響起,但是也不能確定是給三零六還是所有演員的。現在臺下也沒那么規矩了,開始有人拍照,揮手。
演員們迅速站好后,主持人滿臉喜慶的笑容又開始了,先是謝謝了所有演員,再就請的作曲者,大一作曲系楊景行同學代表所有演員對觀眾們致謝。
楊景行在主持人的邀請下站出去,先深鞠躬,然后并不是那么感激或者興奮地說:“曾經我以為,我們的學校好小,我還以為我們的任務只是努力認真去學,去做好自己想做的事……
好多人看楊景行,這和他彩排的時候說的不太一樣啊。尤其是二樓的,賀宏垂皺眉了,李迎珍伸腦袋了,蕭舒夏緊張了……不過樓下的人不知道,好多在拍照,喻昕婷拿著楊景行的小數碼不停亮閃光燈。
雖然不喜慶,但楊景行的神情語氣挺真誠:“可是慢慢的,我發現每個人都有一片寬闊的音樂世界,每個人的世界都和別人有交集。這些交集讓我們的學校無限寬廣,這就是對音樂的熱愛。我發現我們每一個人都應該互相感謝,感謝我們為彼此織出這片美麗的音樂世界。作為學生,謝謝每位師長和前輩,謝謝你們給予的教誨和成就。還要謝謝老師前輩們教導出的每位同學,音樂學系,錄音系,表演系還有作曲系,是大家的努力讓我們的學校充滿了動力和感動。”
賀宏垂不皺眉了,楊景行現在的發言雖然比之前準備的版本肉麻啰嗦而且自私了不少,但也不是那么糟糕。
楊景行繼續陳述:“后來我發現,對音樂的熱愛遠遠沒那么簡單,這些熱愛融入了我們的生活和感情,這些熱愛,影響并滋潤了我們的友情,愛情,親情,師生情。這些美好的感情,在我們追求夢想的過程中滋生成長……所以代表所有人謝謝所有人,祝所有人感情美好,祝浦音八十歲生日快樂,祝大家音樂節快樂。”
楊景行再次鞠躬后就回去站著了,一陣禮節性的掌聲響起。看樣子張家霍也挺有肚量,跟隨著周圍的人拍了兩下巴掌。
然后主持人再說一陣臺詞,可時間已經是十二點半,一頓不吃餓得慌的學生觀眾們開始退場了。
演員們也忙著離開,三零六剛去換衣服,楊景行就接到賀宏垂的電話:“你和齊清諾她們先別走,等著!”
楊景行似乎有預感,問:“我一個人行不行?”
“不行!”賀宏垂斬釘截鐵。
賀宏垂并沒讓學生們久等,幾分鐘后就和龔曉玲來了。兩個老師先沒多說話,把一群犯錯的人往二樓帶,到二樓走道后站住。
賀宏垂的嚴厲眼神針對每一個人:“得意忘形!”
龔曉玲也說:“張指揮好歹是前輩。”
賀宏垂很激動的樣子,手抬起來指了一下楊景行又放下去,非常難以理解地問:“你說你,啊,為這種事挨個處分,說出去好聽?你父母高興?”
龔曉玲安慰:“我給你爸媽說你有事,讓他們等一會。”
賀宏垂一直吼:“你們從臺上下去的時候,龔教授還在流眼淚……跟著你們就干出這種事!我們臉上有光?一點光都掉沒了!”
龔曉玲倒想得開:“不能全怪她們,先別批評了。你們去道個歉,校長他們都在,不會怎么樣。”
楊景行積極:“我去 齊清諾不甘落后:“我和他一起。”
劉思蔓說:“要去一起去,道個歉嘛。”
年晴好像不明白:“道什么歉?誰給誰道歉?”
龔曉玲急忙勸:“別說賭氣話,做做樣子,這么多人陪著,不看僧面看佛面。”
楊景行幾乎求情:“龔老師,賀老師,真的只能我去,我自己無所謂,要她們道歉,我想不通。”
年晴說:“誰去我也想不通!”
王蕊說:“又不是你頂撞他,你才別去。”
郭菱認同:“本來就是。”
賀宏垂氣急了:“是不是我去?”
龔曉玲要安撫所有人:“都別說了,先讓楊景行去,你們等著,聽話。”
齊清諾上前一步:“我也去。”
楊景行笑:“不用這么爭先恐后吧?”
齊清諾斜眼,很不高興到有點吼:“那你什么意思?”
龔曉玲也急了:“這種時候你們應該聽楊景行的,男子漢能屈能伸,也是為你們,還鬧!齊清諾你一個女生去,張家霍更有話說!楊景行都道歉了,還要你們干什么!”
女生們很憋屈,看著楊景行跟著兩位老師朝另一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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