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好久沒光顧的老地方,進去里面的老位置坐下,老面孔的服務員招呼時也陪著陶萌笑,問:“開學了?”
陶萌點點頭:“先點一個雞油蒸花蟹。”
楊景行也不用看菜單:“冬瓜球,海帶排骨,還有什么?”
陶萌說:“素菜,百合炒云耳吧……”
開開心心吃到一點一刻,陶萌忘記今天該誰付賬了,楊景行掏錢包,說前天漢堡是陶萌請的。然后就送陶萌回學校,楊景行在陶萌的車邊停車,讓她把花藏好。
“小心開車。”陶萌每次都是這一句。
楊景行點頭:“去吧。”
陶萌沒動,又問:“以后是不是就沒卡片了?”
楊景行說:“晚上短信。”
陶萌有點不滿意地說:“那好吧。”
楊景行一點四十趕回學校,給齊清諾打電話:“我回來了,老賀還沒給我打電話。”
齊清諾說:“我在三零六。”
楊景行說:“我先過去。”
去北樓敲門得到回應后,楊景行推開三零六的門,發現除了答應他的王蕊,還有柴麗甜和邵芳潔在。教室里還比較空,除了椅子和齊清諾的雙排鍵,其他設備都還沒到。
不過好久不見的幾個女孩子都是一身好看的新衣服,顏色鮮艷美麗而女人。只有齊清諾,她一身衣褲就跟登山運動員似的,不過是個時髦的運動員。
王蕊的披肩發燙染了,多了些女人味,可是她卻張開雙手嫩聲嫩氣地迎接:“叔叔,我想你……好帥呀!”
看楊景行和王蕊象征性但是惡心地擁抱,邵芳潔譏笑:“老侄女!”
柴麗甜呵呵笑,把幾個人正在分享的零食特產遞給楊景行一份。楊景行不客氣,先吃了一塊很酥甜的糕點再關心:“什么時候到的?”
柴麗甜說:“昨天晚上。”
齊清諾拍拍手,擦擦嘴,然后把紙巾捏成一團丟進垃圾簍,警告王蕊:“夠了!還沒到春天。”
王蕊說:“早立春了……今晚月圓!”
楊景行齊清諾:“到齊沒?”
齊清諾說:“除了蔡菲旋,都寵幸了。”
楊景行說:“過兩天婦女節了,有什么活動?”
齊清諾好奇:“你能找什么理由?”
王蕊出主意:“評選你當新零七年度的婦女之友。”大三有個傳奇人物,外號護舒寶,學低音提琴的。在楊景行入校之前,靠粘女生出名的就只有他了。用邵芳潔的話說,那家伙能當婦女之友除了自身的瘋狂熱情之外,更重要的是他的長相和做派能讓女生完全不用擔心被人說閑話,而且還能體現同情心,甚至有安全感,因為護舒寶是整個浦音里包括樓道大媽在內唯一一個沒有城府的人。
邵芳潔哈哈:“給你換個牌子……蘇菲,安爾樂,自己選。”
齊清諾鄙視:“你們假期怎么過的?跟坐牢出來一樣!”
邵芳潔說:“肯定沒你精彩。”
楊景行一點也不難堪,還嘿嘿笑。
柴麗甜關心:“你寫新東西了?”
楊景行說:“還沒完成,要你們幫忙。”
王蕊也說正事:“拿來看看。”
楊景行說:“下午還要和她去找老賀,過兩天。”
王蕊不滿:“別偏心啊!”
齊清諾也說:“在她們面前就裝高大!?”
楊景行說:“我忘記看警告了,先走了。”
齊清諾也站起來:“走吧,去辦公室等。”
兩個人肩并肩下樓,互相看看,齊清諾中肯地評價:“發型不錯。”
楊景行問:“這幾天玩游戲沒?”
齊清諾說:“忘了,
不光你忙……和他們網上聊了幾句,魯林挺有意思的。”
楊景行笑:“我轉告他。”
齊清諾不在意:“喻昕婷呢?”
楊景行說:“昨天晚上一起吃的飯。”
齊清諾輕松:“那不用我寵幸了?”
楊景行鼓勵:“你去!”
齊清諾問:“你想誰恨你?”
楊景行怕了:“你假期怎么過的?”
齊清諾輕聲哈哈,也說正事:“新曲子怎么樣?”
楊景行說:“要知道就不求救了。”
齊清諾看楊景行:“別這么夸張,老賀怎么說?”
楊景行說:“還沒說。”
到了教師辦公樓,看見賀宏垂的辦公室門是半開著的,齊清諾朝里看,被賀宏垂發現了。賀宏垂驚喜:“來了……楊景行呢?”
楊景行連忙出現,賀宏垂說正準備給他打電話。賀宏垂的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是楊景行的新譜子第四十五頁,正是高潮部分,每件樂器后面的五線譜上都充滿了音符。
賀宏垂顯得急匆匆地:“自己搬椅子,倒水,我給龔教授打電話,下午都沒課吧?”
齊清諾拿了三個紙杯去飲水機上接水,賀宏垂拿座機打電話:“他們來了……來了來了。”然后掛了,問:“你們……溝通沒?”
齊清諾把第二杯水放在桌上,說:“我還沒看。”
賀宏垂不急:“一起看……三零六都到校了吧?”
齊清諾開始接第三杯水,說:“都到了。”
楊景行坐好了,打開了自己的電腦,免得一個屏幕不夠四個人看。
龔曉玲教授馬上就過來了,呵呵笑著:“楊景行,齊清諾,你們強強聯合了?”她雖然比李迎珍年輕不了幾歲,但是對自己的儀表卻注重得多,身材穿著打扮和發型都略感優雅。
楊景行說:“我還在爭取。”
齊清諾很禮貌:“龔教授,您喝水。”
龔曉玲謝謝,端著水杯坐到賀宏垂旁邊那張沒有對應水杯的椅子上,等齊清諾也坐下后就先開口:“上午開會時賀主任才把譜子給我,我草草看了一遍,覺得很不錯。”
楊景行笑:“您別仔細看了。”
龔曉玲呵呵:“我和賀主任看法一樣,不要怕創新,這就是個創新的時代,不要有哪些思想包袱,我們都支持你。”
楊景行不好意思:“謝謝賀教授,龔教授。”
賀宏垂看著楊景行用一種實事求是的口吻說:“這件作品中,目前我最欣賞的就是你主旋律的交接融合,做得很好,龔教授的看法呢?”
龔曉玲點頭:“對,非常有靈性,像你這種結構,這方面稍微做得不好就會一塌糊涂,還有一點,主題統一得很好,不像有些學生,就是七拼八湊,每次變化都不錯……”
賀宏垂建議:“我們從頭開始慢慢分析,也有一些不足……”他把總譜關了,點開主旋律二胡一分譜,說:“先說說主旋律……龔教授,您來說。”
龔曉玲客氣:“你說你說,我等會講講總譜里面的一些內容。”
本來是幫楊景行分析作品,但是氛圍還是跟上課一樣,賀宏垂拿了一只筆當教鞭,移了移顯示器的朝向,讓楊景行和齊清諾也能瞄到,然后開始分析:“我把你這段主旋律粗分成四段,細分成十五段,我們先看第一大段第一小段,這里還顯得比較傳統,動機呈現……”
齊清諾也跟著賀宏垂的動作打開了二胡一分譜,她很細微地皺著眉頭,那雙無與倫比的眼睛盯著楊景行電腦的顯示器不動,只偶爾眨眼。仔細 地聽著賀宏垂的分析,齊清諾慢慢身體前傾,把左手肘放在了桌沿上,小臂抬起來,左手又半握拳,食指靠在了人中上,右手負責按鍵盤……似乎忘記了旁邊還有個楊景行。
賀宏垂把楊景行的主旋律分析粗略的分析了半個多小時,說的大多是些好話,只是稍微質疑了一兩處地方是不是能夠改進。對主旋律,龔曉玲只發表了幾句看法,倒是在下面的二胡分譜上又有了新發現。
把賀宏垂和龔曉玲的話總結得簡單一點,就是乍一看楊景行的主旋律還是比較傳統的內容,肯定會很好聽,龔曉玲中午在鋼琴上試了。雖然用的是古典的這種手法曲式,但是調式調性上又有中國味,中西結合得不錯,也算是小小的創新。
其實賀宏垂對楊景行的主旋律滔滔不絕的講了半個多小時已經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了。作曲系要學的東西有傳統的四大件,和聲,曲式,復調,配器。最近幾年有人提五大件,就是多加一個電子樂。本科五年制,就是這些東西……這挺讓外人納悶的,怎么就沒旋律呢?
事實上就是這樣,沒人能教你怎么樣找一個好動機好主題,然后去寫一段好旋律。或許,那真的只能靠才華和天賦。
楊景行聽著兩位教授的話還經常答應,簡單單說說自己想法,或者謙虛一下。不過齊清諾就一直沉默,那個姿勢也一直保持。
賀宏垂還是問問:“齊清諾有什么看法?”
齊清諾把手指從人中上放下,看著兩位教授說:“暫時還沒有……看看總譜吧。”
賀宏垂打開總譜,講課一樣:“下面我們來看看總譜,討論一下有那些優點,還有不足。”
這就是個大工程了,賀宏垂和龔曉玲一起,嘗試用分析名家大作的方法程序來分析楊景行的作品。不過自古的名家大作都是有組織有紀律的,沒人像楊景行這樣搞了十幾樣樂器湊個四不像。既然是四不像,就要有四不像的覺悟,可看楊景行這首曲子,偏偏又有當鳳凰的野心。
從兩點半開始講,一頁一頁地看總譜,從第一頁第一行的第一個譜號開始,賀宏垂主講復調,曲式,副講和聲跟配器。龔曉玲主講和聲和配器,副講曲式結構。
楊景行沒謙虛,這確實是一首沒完成的作品,主要是和聲方面。有好多地方他用紅色標記了,表示是自己不滿意要修改的。還有一些地方是一片綠色,那就是還沒完成的和聲,但是必須要加上去的。
第一行紅色出現在總譜第六頁的合成器那一行,看到這里的時候前面五頁已經用去了半個小時,照這種效率,得好幾天!何況這一行紅色還很有可能討論更長時間!
兩個教授都知道合成器是齊清諾負責的,就問齊清諾對那行紅色有什么見解。事實上總譜中出現紅色和綠色最多的樂器就是合成器,其次是楊景行不太了解的揚琴,然后是鼓和電吉他,至于笛子和琵琶,古箏,都只有一小部分。
齊清諾的食指又移到耳邊的發絲上去了,很輕柔的撫摸著,想了好一會說:“先看完吧。”
兩個教授覺得對,就翻頁……
四點過一點,楊景行電話響,他飛快接聽:“嗯……還沒完……估計今天時間不夠……在辦公室,兩個教授都在……教和聲的龔教授,說過的……表揚稍微多點……也在……好,我給你打,拜拜。”
前面幾次有人來找賀宏垂都被他一句“現在沒空”飛快打發走了,所以掛了電話后,楊景行得說對不起。兩個教授不在意,說干脆休息幾分鐘,喝喝水上上廁所,還在盯譜子的齊清諾連忙站起來出去。
幾分鐘后齊清諾回來,倆教授倆學生繼續上……
六點半,譜子分析到第二十二頁了,樂曲進行到了從二胡當主角向琵琶過度的部分。現在變成賀宏垂和龔曉玲倆人主討論了,他們有一些不太 一樣的看法。
這時候,有個老老師推開了辦公室的門,稀奇:“還不下班?”
賀宏垂說:“哦,就走了。”
是得下課了,賀宏垂問:“明天你們有課沒?”
楊景行說:“我上午下午都有。”
賀宏垂說:“請假,你呢?”
齊清諾說:“我也請。”
龔曉玲說:“我要調下課。”
然后四個人一起下樓,學生送老師上車。賀宏垂打開了車門后對楊景行說:“你再考慮考慮,是不是挑戰一下,寫成交響樂的形式。”他分析過了,是有這個可能的,所以才把楊景行的主旋律分成了四大段。
楊景行卻不給面子:“我現在還不行。”
賀宏垂說:“那就先留著,等以后……很多年沒出過好作品了。校慶要好好準備,外面那些事,能放的先放放。”
楊景行點頭。
兩個老師走了后,楊景行和齊清諾站在夜幕中的昏暗燈光下,互相看看。齊清諾左手揣衣兜里,右手拉了拉背包肩帶,問:“這算驚喜?”
楊景行說:“不是驚嚇就好。”
齊清諾又提醒:“有人在等你電話。”
楊景行問:“你回家?送你去車站。”
齊清諾搖頭:“不用,你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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