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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落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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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起燕得林的人未必就是喜歡燕得林的人,這不,其中有兩人恨燕得林恨得咬牙切齒,瞧準了機會,裝作被人撞了一下的樣子,直接撒手將燕得林扔到了地上,成功將昏迷過去的人救醒。燕得林張開眼睛,迷糊了一陣后,從地上彈跳而起,撒腿狂奔回屋。那動作快的,就跟一陣風似的。

  戲班里的人見此,哄堂大笑。

  燕得林躲在屋內多時,見胡顏并沒有追過來傷人,這才想起來,他媳婦鳳花還在院子里。他有心不想管那個死娘們,奈何他還是個老爺們,不能讓人看了笑話去。無法,只能硬著頭皮支開窗戶向院子里看。這時,有那會討喜的人,已經攙扶著鳳花,將其送回到燕得林的屋子。

  燕得林沒去看鳳花一眼,而是一直向院里張望著。他見胡顏只知道傻笑,并沒有暴起傷人,心中那一股股的怒火開始蹭蹭地往上躥!他的眼中堆滿狠厲之色,咬了咬牙,快速給自己換了一條褲子后,抽出門栓,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狠狠地罵了一聲娘,便以一臉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樣兒,沖出了屋子,直奔胡顏而去。

  這時,全子正罵罵咧咧地去解扣在車板上的鐵鏈子。

  燕得林見此,立刻扯著脖子吼道:“全子,你給老子扯住它!今天你要是敢放手,老子就把你剁了喂野狗!”揚起門栓,照著胡顏的腦袋便恨恨地砸了下去!

  胡顏雖然被縛,但勝在身形靈活。她左移一步,閃身躲開燕得林的悶棍,回手便給了燕得林一下。

  燕得林的臉上掛彩,鼻血嘩啦啦地流下。他火冒三丈、怒不可遏,立刻招呼戲班里的人一起操家伙打胡顏:“都給我一起打!誰他么不動手,老子發賣了他!”

  雖然燕得林不得人心,但他好歹是班主,且擁有大部分人的賣身契,眾人不敢得罪他,于是紛紛操起家伙將胡顏圍在中間。

  虎落平陽被犬欺,更何況是頭腦有些拎不清的胡顏。

  棍棒加身,劈頭蓋臉,胡顏被揍得嗷嗷直叫,聲音尖銳,充滿戾氣。盡管如此,她也并未開口求饒。扣在脖子上的鐵鏈子,被她的指甲撓得發出銀白色的劃痕,就像用菜刀砍過一樣。只可惜,胡顏不知道在一處用力,而是將鐵鏈子抓都遍體鱗傷。那鐵鏈子本身就是銀白色的,沒有人細看,自然就不知道胡顏的指甲竟然有這種威力。

  胡顏的反擊無效,被棍棒狠狠地揍倒在地。她的喉嚨一甜,一股血涌進口腔,胡顏下意識地覺得此血珍貴不能吐,于是她繃住唇,愣是將那泛著好聞味道的血咽了回去。

  心中升起一股怒火,以燎原之勢蔓延。她突然有種想要嗜血的沖動!對,伸出鋒利的指甲,輕輕地、痛快的、決絕地割破每個人的喉嚨,不讓他們看著自己笑,不讓他們那惡心的嘴臉繼續留在人世上。

  她的手指動了動,又動了動,最后卻輕輕地收進了掌心,不再發作。

  憑借趨吉避兇的本能,她隱約覺察出,自己若在此時動手,無異于早死。她心中有事,渴望著活下去。所以,不能。不能露出鋒利的指甲,然后將自己送到別人的棍棒下。忍,必須忍!

  胡顏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這世上,還有什么是自己忍受不了的嗎?

  此話一閃而過,卻令她的神智又清明了幾分。

  燕得林一腳踹在胡顏的腰上,惡狠狠地罵道:“老人今天就送你去見閻王!”舉起木栓,對準胡顏的頭便要下狠手。

  胡顏趴伏在地上,緩緩地扭過頭,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直視著燕得林的眼。她眼中的狠厲與冷傲不容小覷,那是一種上位者看向螻蟻才有的表情。燕得林的身體微僵、心肝一顫,手中舉著的木栓便有些砸不下去了。

  這時,聽到動靜的幺玖一邊擦拭著的長發,一邊趿拉著木屐快步走向胡顏:“喂,你們這是干嘛?這可是我花了十兩銀子買回來的稀罕物,你們誰要是想把它弄死,也成,給我十兩銀子。”幺玖說謊從來不用打草稿,張口便來。

  一聽胡顏是花十兩銀子買回來的,眾人心里一陣咂舌,暗道:買個頭臉齊整的丫頭,也不過十兩銀子,他倒好,花十兩銀子買回來這么一個鬼東西!

  燕得林覺得心很痛很痛,手中的木栓變得很重很重,竟然握不住,脫手而出,直接砸到自己的腳趾頭上,痛得他抱腳一頓跳。

  幺玖從車夫全子手中扯走鐵鏈,扯著胡顏往后院走。

  燕得林扯著嗓門罵道:“你個賤貨!讓你拿銀子孝敬老子,你除了沒有還是沒有,倒是肯花銀子買這么個鬼東西!你想養它給你養老送終啊?!就你個賣屁股的臟東西,老了也就往亂葬崗一扔的貨!”

  幺玖腳步不停,語氣淡淡地回道:“本公子哪敢指望它養老送終啊,要說指望,也指望你啊。”

  燕得林氣了個倒仰,一把抓起木栓,想了想,咬牙將木栓扔掉,又從旁邊的架子上抽了根手指粗細的柳條,高高揚起,照著幺玖的大腿便要抽去。

  幺玖回過頭,勾唇一笑:“抽狠點兒。”

  燕得林高高舉起的手,就這么輕飄飄地放下了。

  幺玖嗤笑一聲,繼續扭腰前行。

  燕得林站在原地,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圈,揚聲道:“幺玖,明個兒晚上趙老爺開堂會,老子幫你應了!”

  幺玖的腳步微頓,原本慵懶的背影瞬間變得僵硬。

  燕得林咧嘴笑了。笑中有幾分痛快、幾分得意、幾分惡毒。

  幺玖那微頓的腳步仿佛只是一個錯覺,再去細看,幺玖還是那副沒有骨頭的賤樣,塔拉著木屐,扭著腰肢,牽著胡顏,一步步向著后院走去。那頭墨色長發將他的后背暈濕,就像血浸透了衣服,侵染出暗紅色的痕跡。水珠沿著發絲滴落,有的掉落在紅袍上,有的墜落進泥土里,就像眼淚,一滴滴,無人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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