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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八節 蚩尤化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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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水校尉大營,與張家莊園相距不遠。

  渡過長水河,向南走上三百余步,就能看見那座肅殺的軍營。

  旌旗飛舞,戰旗飄揚。

  策馬從寨墻下走過,張越饒有興致的打量著寨墻的材質,嘖嘖稱奇。

  因為,長水校尉大營的寨墻,不是想象中的夯土墻壁。

  而是用泥沙、盧葦、秸稈等混合起來,以竹木為骨架搭建起來的。

  續相如在旁看著,見張越好奇這寨墻,就解釋道:“長水校尉雖然常年屯駐內郡,然而,歷年有事,皆需援邊,而邊塞戰事的勝敗,有些時候,取決于筑墻速度……”

  “故而,包括長水校尉在內的北軍六校尉及其他內郡精銳之軍營、塞城,皆以邊塞筑墻法而筑,且是一年一換新……”

  “如此以確保,若能決勝,可迅速在當地筑墻,乃至于筑城!”

  張越聽著,也是想了起來,后世人們常說萬里長城萬里長城。

  但那卻一般都是代指明長城。

  很少有人知道,有一個明長城規模要大數倍之多的漢長城。

  漢長城與后世長城,最大的不同,就是多了一條從河套向西,一直深入到西域,長達數千里的長城段。

  張越曾經一直很好奇,漢家是如何在西元前的技術條件下,做到僅僅幾十年,就把長城從河套的秦長城舊址上,一路延伸到居延,甚至還有空在河西走廊,構筑一條面向羌人的城塞防御系統的?

  現在,聽續相如一說,他才知道。

  原來,漢軍也會兼職基建狂魔啊!

  這長城是大軍打到哪修到哪?

  仔細回憶一下,好像還真是這么回事。

  元朔二年,衛青收復河南地,當年便‘復繕秦故時蒙恬所塞,因河而固’,連九原城這樣廢棄百年的要塞,都被漢人從無到有,以閃電般的速度修葺。

  更夸張的還是高闕要塞。

  作為秦長城曾經的核心與堅城,高闕塞在匈奴手里一百五十年,經歷風吹日曬,衛青奇襲河南,收復之時,這座曾經的堅城已經搖搖欲墜。

  所以,連匈奴人也沒有想過憑借高闕之險固守待援,而是亡命狂奔。

  結果,一年后,匈奴右賢王率領其王庭主力十萬騎兵來攻河南,妄圖重奪河套這一戰略要地。

  然后……

  十萬匈奴騎兵,在高闕塞下碰了個頭破血流……

  從此以后,匈奴人再沒有出現在河套。

  因為,矗立北河之畔的高闕塞,是他們不可能攻陷的堅城!

  一年時間,就修復高闕要塞,使之重現光榮!

  這在西元前,堪稱非人!

  修復完秦故長城防御系統后,漢家就開始了轟轟烈烈的朔方開發計劃。

  在十年間,移民三十萬,將整個河套全部吞進肚子里,徹底消化。

  剛剛消化河套,飽嗝都沒有來得及打。

  太初三年,又命令光祿勛徐自為,沿著陰山向北,修建新的長城,這條長城從五原塞向北,呈四十二度展開,一直延伸至廬駒(今阿爾泰山南麓)。

  而在同時,漢軍已經在河西,筑城修墻十余年。

  當這條長城竣工,于是河西防御系統也被納入了長城防御。

  這還不算什么!

  關鍵是,漢軍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

  大宛戰爭后,漢室又在輪臺屯田,修建了又一個城塞防御系統。

  若有朝一日,可以解決側翼威脅,將匈奴人逐出天山以南的話。

  說不定,輪臺也會修建一道與居延相連的長城,將漢家的疆域延伸到西域。

  如今,看著這長水校尉的寨墻,張越算是明白了,為何漢家能在西元前,當起這基建狂魔的角色了。

  蓋因,這種用秸稈蘆葦沙石夯筑的塞防工程,修建起來,速度會非常快!

  而且,原料可以就地取材。

  甚至,其堅固性能可能不比明清長城差。

  只是這種性質的長城,很難抵御風沙侵襲。

  故而,在后世漢長城能找到的,只是一些殘垣斷埂。

  續相如卻是非常驕傲,對張越推銷了起來:“侍中若欲經營漠南,最好也在漠南筑城……”

  “像居延塞那樣的障塞,三月就可建成,雖然賣相差一點,但絕對好用!”

  “若配上壕溝、箭樓、儲備足夠的羊頭石、渠答,只需五百人堅守,就足可抵御三千匈奴騎兵一月之圍!”

  “像那范夫人城,十余年來易手七八次次,匈奴人毀之,我軍收復后再重建,始終不改其固……”

  張越聽著,看了看眼前的寨墻與防御體系,點了點頭。

  這種簡單、易建的城塞防御,明擺著就是在欺負匈奴人沒有攻堅手段。

  匈奴人要攻克一座這樣的營寨,怕是得拿命去填。

  然而,就算填下一座又有什么用呢?

  漢家僅僅是圍繞居延塞,就有大型障塞五座,中小烽燧、障塞百余座。

  填完一座,還有上百個硬骨頭!

  況且,李廣利兵團虎視眈眈在外,只要匈奴人敢去,一旦被某個障塞纏住,那就都不要走了!

  除非匈奴人能想辦法,在野戰中殲滅漢軍最大機動兵團——李廣利兵團。

  不然,他就不可能啃的動居延防御。

  不過,漠南就算了……

  漠南地廣人稀,不可能建得起類似長城這樣的嚴密防御系統。

  但是……

  可以考慮在漠南草原上,選擇幾個戰略要地,興建堅城要塞,作為經營和開發漠南的基地。

  當然,嘴上張越興致勃勃的道:“續公所言,頗有道理,待吾仔細研究一番!”

  續相如聽著,立刻興高采烈了起來。

  歷來軍功之中,最重得土!

  若能在漠南,建立起一個規模不亞于居延、五原的防御系統。

  那么……

  他這個首倡者的功勞,怕是起碼可以為自己增加食邑兩千戶以上了!

  還可以福澤子孫,懋衍后世!

  從寨墻下,來到轅門。

  早就等候在此的長水校尉上下軍官們,立刻在校尉丞與軍司馬的率領下,迎了上來。

  “末將等恭迎侍中!”數十名將佐身穿甲胄,微微鞠躬,一時間,甲胄的葉片叮叮當當的響成一片。

  張越立刻翻身下馬,還禮道:“諸將免禮!”

  如今,他已經是天子欽命的正使,擁有了指揮、節制、處置長水校尉的權力。

  只差天子宣布,任命他為長水將軍,成為名正言順的將主了。

  但其實也相差不大。

  在續相如的引薦下,張越很快就基本將長水校尉的主要將官都認識了一遍,同時在腦海里調出這些將官的資料,給他們重新建了個檔。

  于是,這長水校尉的軍候以上軍官的過往、性格、姓氏、籍貫,張越就了然于胸了。

  作為一個以烏恒義從為主要兵源的漢軍禁衛野戰騎兵部隊。

  長水校尉的軍官分布很有意思。

  在軍候(曲)以上的軍官里,只有三個是烏恒義從出身的軍官,且這三人還都是擔任副職為主。

  譬如,長水校尉的軍司馬葉破胡,以及左曲軍候丞黃破奴。

  僅僅是從名字上,就能發現,這些烏恒義從出身的軍官們的父輩,對他們曾經的出身,是多么的鄙夷與不齒。

  以至于,其子嗣名字,基本都是破奴、破胡、屠胡、殺奴一類。

  然而……

  即使如此,在正常情況下,這些人也要面臨天花板。

  沒有足夠戰功,是不可能擔任正職的——除非他們愿意下放去郡國,去郡兵部隊任職,不然在野戰部隊,尤其是北軍這樣的禁衛中,很難擔任正職。

  當然,有戰功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漢家對于有功之士,素來一視同仁。

  只要戰功足夠多,別說烏恒人,匈奴人封侯拜將的,都有十幾個!

  故而,這三個烏恒義從之中的精英,如今都是摩拳擦掌。

  與張越會面后,更是立刻拍著胸膛保證‘愿從侍中驅策,狗馬先填溝壑,以報天子圣恩’。

  生怕張越嫌棄他們的出身,不愿帶他們去立功。

  至于烏恒親戚們?

  好吧……

  那是誰?

  誰他媽和這些夷狄是親戚啊?

  這些人早在其父祖時,就已經內附,甚至定居到關中了。

  與在草原上的所謂‘烏恒人’真的不熟!

  就算是張越讓他們去屠殺烏恒部族,雞犬不留,恐怕他們都搶著去做。

  當然,張越是不會去做這種事情的。

  太low了,太掉逼格了!

  而除了這三個烏恒義從之后外,剩下的軍官,基本全部都是根正苗紅的漢家貴族子弟。

  不過,也有一個意外。

  擔任長水校尉丞的劉詡,是匈奴人。

  而且是匈奴王族,孿鞮氏之后!

  這可就稀奇了!

  活著的孿鞮氏?還是在漢軍禁軍擔任高階軍官的孿鞮氏?

  比后世的滾滾還讓人好奇啊。

  劉珝也知如此,見著張越的神色,立刻就表明態度,道:“侍中,末將乃是漢長水校尉丞,非是匈奴夷狄也!”

  “末將生父,為漢公主之后,明曉大義,于元狩六年,歸義中國,天子欽賜劉氏,還望侍中明察!”

  “將軍不要激動……”張越連忙安撫劉珝:“本官沒有半分看輕將軍之意,甚至對將軍滿懷敬意!”

  劉珝這才平靜下來,但嘴上依然道:“侍中明鑒,末將此生早已立志,愿為天子,誅滅匈奴,剪除稽粥氏暴政!”

  張越道:“將軍之志,吾必上稟天子!”

  劉珝終于露出笑容,拜道:“侍中大恩,末將無以為報,愿為侍中爪牙、鷹犬!”

  張越立刻扶起他,道:“皆是為國效命,談不上報效不報效……”

  心里面對劉珝卻是有了些好感了。

  因為,腦海中的檔案告訴他,劉珝確實是一個人才。

  他在擔任長水校尉丞以前,曾經在多支漢家禁軍任職。

  出任過射聲校尉的左軍候軍正(軍法官)、越騎校尉的后軍候丞、屯騎校尉的軍司馬,歷任各職都得稱贊,一直以來兢兢業業,在北軍之中也算很有名了。

  只是,因為沒有軍功,所以突破不了漢家給歸義胡人設置的天花板(不能擔任正職)。

  不然,北軍六校尉里,肯定有他一席之地!

  對于胡人不能擔任正職這個潛規則,張越雖然不是很支持,但也不反對。

  存在即合理嘛。

  畢竟,漢家也吃過二五仔的虧了。

  趙信、衛律,都是漢家培養的歸義胡人。

  結果呢。

  一個教了匈奴龜縮神功,讓匈奴人收縮漠北,與漢消耗的戰略。

  一個則將漢家的兵法、文化與其他先進制度帶去了匈奴,讓匈奴人學會了戰略、戰術,甚至還懂得招降納叛。

  所以,對胡人有所警惕,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作為穿越者,張越知道,這樣排擠和人為制造障礙,其實很不利于民族融合的。

  就像這劉珝等人,雖然看似讓他們表現的很忠順。

  但心里面呢?

  他們會不會在心里告訴自己——其實我與漢人不一樣呢?

  這很不利于同化,更不利于團結。

  在張越看來,最好的辦法,其實就是不要強調和告訴這些人他們的身世,更不要主動去提醒他們。

  諸夏民族與中國文明足夠強大!

  只要不去人為制造隔閡,人為的提醒和強調。

  那么,今天還會有雖然居于長安,但依然胡服異裝的胡商嗎?

  當然了,現在張越不主政,不在其位不謀其職。

  與眾人都寒暄、認識了一遍后,張越就在他們的簇擁下,進入長水大營。

大營校場內,已經站滿了將士,人人甲胄齊備,等待張越檢視  續相如則在一旁介紹了起來:“侍中公,長水校尉,下轄有左右烏恒義從曲與前后宣曲胡騎曲,如今皆已在,整戈待發,等候侍中訓話!”

  張越聽著點點頭,長水校尉,雖然是以烏恒義從為主,但也摻雜了大量其他各族義從軍人。

  屯長在長水鄉的,就是長水烏恒義從。

  而在距離長水鄉百里外的宣曲河,還屯駐了宣曲胡騎。

  宣曲胡騎,主要是以匈奴、義渠、月氏、林胡等族義從構成。

  戰斗力也很強悍,只是沒有烏恒義從那么有名而已。

  張越打量著校場中的漢家精銳。

  雖然名為烏恒義從、宣曲胡騎。

  但實則,這支軍隊身上,已經看不到半分胡氣。

  人人都是冠帶蓄發,衣襟右祍,裹腿連衣。

  若不是別人告訴張越,他說不定都不知道,這支軍隊是以各族義從為主構成的胡騎部隊。

  微微出了一口氣,張越在續相如等人的簇擁下,登上將臺,然后回過頭來,正視著在自己眼前,以密集隊列,嚴整列隊的漢家精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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