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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節 火眼金睛張子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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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進當然有喜歡的人選。

  只是,他缺乏自信,而且對這些人也不了解。

  縱然檔案再漂亮,印象再好,他也不敢輕易下決心。

  實在是被谷梁的君子們坑怕了,坑出陰影來了。

  聽到張越問起,他才試探性的將這些人的名字講出來:“孤確曾看好幾個大臣……”

  “譬如,太常卿舉薦的周子南君姬置次子安,孤就覺得不錯……”劉進試探著看著張越,問道:“只是孤心有猶豫……卿覺得呢?”

  “周子南君次子?”張越眉毛一揚,笑了起來,道:“殿下覺得可以,自然可以!”

  “難不成,還有人敢質疑殿下的決定?”

  “殿下,昔年曾于建章宮立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如今,踐此誓約,社稷之福,天下之幸也!”

  穿越以來,張越最沒有虧欠和愧疚感的抄襲行為,就是這后世鼎鼎大名的橫渠三句了。

  因為,他成功的將這橫渠三句與劉進綁定了起來。

  更成功的讓所有人都以為,這是劉進原創的誓言!

  這等于將橫渠三句硬生生的貼到了劉進,這個漢室未來的主宰身上。

  成為他的標簽與人設。

  便是橫渠先生,跨越時間長河,見到這個情況,也只會贊譽,只會欣賞,而絕無半分不滿。

  概因,橫渠三句在士大夫嘴里,只是口號。

  而在君王身上,則會成為政治綱領。

  想想看,未來劉進做了皇帝,除非他使出天魔解體大法,或者學習后世的玻璃渣,開啟吃書模式。

  不然,他就將受限于這三句的約束與束縛。

  他只能也必須,踐行這個誓言的內容。

  哪怕他不認同,也得在表面上表現的自己在踐行當初的誓言。

  當年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

  張越現在非常期待,未來劉進掌權后,天下的士大夫文人和貴族們,會怎么迎合與討好劉進的這個人設?

  故而,長期以來,張越有事沒事,就告訴劉進:殿下,為天地立心……您不能忘啊,這是您的誓言。

  搞得劉進在尷尬之余,愧疚之下,不由自主的被洗腦,到得如今,劉進已經不由自主的開始向著當初的誓言方向努力。

  選那周子南君之子,充為庶子,就是這一心理的表現。

  因為……

  周子南君,乃是當今天子,在元鼎年間,下詔從雒陽當地的宗周姬氏子孫里找到的與周王室血緣關系最親近的人,以興滅國,繼絕世為理由冊封的。

  其在漢室的地位很特殊。

  不是列侯,卻可以世襲,沒有軍功,依然擁有封國與食邑。

  甚至,被劉氏視作客人。

  認為是客居漢室的朋友,在政治上給與優待,令其奉祀宗周宗廟與歷代王陵,撥給錢款,讓其為文王、武王、成王、康王、宣王每歲祭祀香火血食。

  這也是古典中國的精神,滅其社稷,但保其宗廟,依然允許其存在。

  譬如武王伐紂,建立周室后,依然封殷商之后于宋,并準許宋人祭祀其祖先、先王,保留其宗廟社稷。

  劉進,打算將周子南君之子,收為近臣。

  無疑,這是一個很好的決策。

  特別符合他本人的人設和追求的作風。

  張越自然是支持的,甚至都不需要去了解那個姬安的人品、作風吉祥物需要人品、作風、能力這種東西嗎?

  乖乖的坐在位置上,需要的時候出來擺幾個poss就可以了。

  劉進卻還是有些擔憂,道:“孤怕有人議論……”

  “議論?”張越聽著笑了:“殿下乃是漢太孫,豈能因他人議論就不做事了?”

  “自古成大事者,皆是背負天下之非議,負重而前!”

  “盤庚遷都、周公輔政、商君變法,皆莫如此!”

  劉進聽著,心中默然,覺得張越說的有道理。

  當然,其實也是他心里有這個念頭,于是道:“既如此,孤就以姬安為孤庶子,以尊其位!”

  “殿下還屬意何人?”張越問道。

  “除姬安外,孤確實從名單里,找出了些人才……”劉進半是興奮,半是忐忑的帶著張越,走到殿中的一處書架,指著其上的簡牘,對張越道:“這些就是孤選出來的……只是,孤不是很放心,所以猶豫至今……”

  張越聽著,拱手拜道:“殿下,可否容臣一觀?”

  劉進自然不無不可,道:“正要請愛卿為孤提些建議,臧否利弊……”

  張越于是,站到書架前,開始閱覽起,那些被擺在其上的檔案簡牘。

  花了半個時辰,將書架上的二三十份檔案看完,張越沉吟片刻,回頭看向劉進,道:“殿下的眼光,確實不錯,其中人才濟濟……”

  劉進一聽,頓時高興起來。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愿意被人否定,更別提批評了。

  劉進也不例外。

  張越也清楚這一點,所以,他揀著劉進選的那些人的優點,都夸了一遍。

  “故御史大夫王卿孫王延年,素有廉名,臣也有所耳聞,其為郎中時,曾散家財,以助寒門士子進學……”

  “故少府上官桀之侄上官允,文武雙全,曾侍天子帷幄,連陛下也贊譽不絕……”

  “如候李善子李言,素有賢名,曾為華陰尉,政績斐然……”

  “開陵候成挽之子順,更是長于匈奴,熟悉西域地理,知漠北風土……”

  這讓劉進聽得心花怒放,暗自得意。

  為了選出這些人,他可是花了許多精力和心思的。

  不僅僅調查了這些人的過去,還研究了這些人的現狀,甚至還派人去問過這些人身邊的人,再三確認,才將他們選出來。

  就連張越,其實也很驚訝。

  因為,這些人來自很多不同的勢力。

  像王延年,雖然在史書上不聞其名,但,他的祖父卻是曾在元鼎年間任為御史大夫的王卿。

  王卿雖然做官,沒有什么政績,但他卻是當今天子的潛邸大臣,與天子關系很好。

  而故少府上官桀,則是貳師將軍海西候李廣利的人,而且是與李廣利關系親密非常的老將當初李廣利入伍,天子就是讓上官桀輔佐。

  大宛戰爭的時候,上官桀更是不顧年邁,堅持隨軍出征。

  為李廣利梳理上下,為大宛戰爭的勝利,立下了汗馬功勞,最關鍵的是,這位老將軍還成為迄今為止,唯一一個率軍越過蔥嶺,進入中亞的漢家將軍。

  上次李廣利回京時,就帶了上官桀的兒子上官相夫在身邊。

  如候李善,這就不用多說了。

  他是太子的絕對心腹和鐵桿支持者。

  如今官居京輔都尉,掌握著關中郡兵。

  開陵候成挽,則是匈奴歸義候,在匈奴時,也是一部首領,為匈奴單于封為介和王,天山戰役時,成挽負責統帥車師與蒲類諸國兵馬,保護匈奴主力的側翼。

  然而,成挽卻在漢匈開戰的瞬間倒戈,率部重創了車師、蒲類諸國,為李廣利兵進天山南麓創造了良好的戰機。

  除了這些人,劉進所選的其他人,也都是有各有代表。

  來自朝野各方,讓張越看了,幾乎有種漢家各派勢力大聯合的感覺。

  只是……

  張越抬頭,看著劉進,整理了一下腹稿后,道:“殿下所選,雖皆俊杰,然臣愚以為,有所不妥……”

  劉進想要整合朝野勢力,想法是不錯。

  然而……

  他這么搞,未來的太孫宮會變成什么樣子?

  旁的不說,這么多勢力,錯綜復雜的關系和利益訴求,間雜在一起。

  未來的太孫宮,還不得變成演武場?

  劉進聞言,微微一楞,不是很明白張越的意思。

  他為了湊齊這朝野各方勢力的代表,可是花了許多心思,用了許多力氣啊。

  怎么就不妥了?

  張越只好解釋道:“殿下,以臣的愚見,這世上怕是沒有人能讓所有人喜歡……”

  “縱然是仲尼,為儒家先師,不也有許多人非議嗎?”

  旁的不說,墨家的墨翟就曾經專門開了個單章,將孔子和儒生黑了個底朝天。

  法家的列位大能,也沒有閑著,韓非子一篇五蠹,把儒生和商賈、游俠、地痞無賴并列為害蟲。

  至于后世的亞圣孟子……

  現在,更是出了名的大黑鍋。

  荀子和他的門徒們,逮著孟子批判了一百年!

  劉進自然知道,所以,他默然片刻,然后道:“孤只是想嘗試一下……”

  “殿下,自古以來成大事者,皆是團結左右,凝聚上下,然后奮發而起……”張越恭身道:“臣未聞有內部紛亂,而能成事者!”

  “且夫……”張越抬頭,看著劉進道:“殿下所選諸君之中,也有一二不肖者……”

  張越低頭道:“譬如,那王延年,雖然素有廉名,常接濟士子,但殿下可知,此人曾經醉酒縱馬,馳騁于鬧市之中,撞傷無辜百姓十二人……”

  劉進聽著,一楞,問道:“孤為何未從宗正檔案之中,有聞于此……”

  “孤也見過那王延年,舉止得體,不似那等會胡作非為,驕狂放縱之人……”

  張越呵呵一笑,道:“殿下,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這掩過飾功,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臣若不是,曾有一段時間,常與長安士子來往,批其文章,怕也不知于此!”

  去年,張越有一段時間,專門在長安發心靈雞湯,刷聲望,很是聚攏一批士子,圈了許多腦殘粉。

  通過與這些人的交談和交流,張越知道了很多不為人知的事情。

  恰好,他有空間瑾瑜木,可以固化記憶。

  只要需要,隨時可以回溯自己見過、看過、聽過的任何文字、對話和見聞。

  所以,在看到王延年三字的瞬間,張越就回溯到了有關此人的全部訊息。

  說起來,此人也是一個影帝啊。

  張越所知的黑料,也還不止這個呢。

  譬如,他自我粉飾的接濟寒門士子這個事情,其實只是一場戲,演給別人看過。

  整個長漂群體,都知道!

  要不是怕劉進受不了,張越已經抖出來了。

  即使如此,劉進還是有些三觀破裂。

  連檔案都能作假?

  那豈不是說,他選的那些人,都可能有問題?

  張越見著劉進的神色,趕忙安慰道:“殿下也不必擔憂……”

  “選人用材,本就不必拘泥于俗世道德……”

  “吳子曾殺妻求官,卻輔佐魏、楚先后稱霸……”

  “臣之所以提出那王延年之事,只是不屑于彼,欺壓庶民而已……”

  “臣先師董子曾曰:強者是予狂夫利劍,必殺人!”

  “此王延年,無疑乃是狂夫也,夫狂夫者,國家之害,權越重,害越大!”

  劉進也是點點頭,道:“卿所言甚是!”

  漢代社會最看不起的,就是欺壓弱小,仗勢凌人之徒。

  畢竟,漢人心高氣傲,普遍都以大丈夫自居。

  國家更是嚴懲一切仗勢欺人,以權壓人的行為。

  連外戚,都有好幾個,是因為對平民下手,而被誅殺的。

  當今天子的弟弟,已故的趙敬肅王劉彭祖,就曾因為放縱家奴,而被天子詔到長安訓誡,幾乎被廢黜。

  在民間,連游俠兒都知道,不可隨意折辱婦孺,不能加害孤老、殘疾。

  劉進自也是如此。

  不過,這樣一來,他好不容易攢起來的自信心,又沒了。

  對于自己可以團結左右中所有勢力的信心,更是蕩然無存。

  “以卿之見,孤該如何?”劉進問道:“還請卿教之!”

  “不敢言教……”張越連忙低頭道:“臣提些建議,殿下可以參考……”

  “卿請言!”劉進拱手拜道。

  “殿下可欲致太平之世,建小康之業?”張越認真的問道。

  “然!”劉進正色答道:“此孤之志也,九死不悔!”

  沒辦法,現在,全天下人都以為,那為天地立心、生民立命,往圣繼絕學,萬世開太平乃是他的宏愿。

  由之,聚攏無數人心。

  無論今文還是古文,春秋、詩經、易經、書、禮,各個學派,都將他視為希望,抱以無上期望。

  很多人都期待,未來能在這位賢太孫的領導下,漢室成為三代之后的第四代的理想國。

  所以,劉進的壓力非常大。

  畢竟,天下之望,加于一身,這種滋味,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承擔得起的!“杰眾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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