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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七節 調)教(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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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越在觀察著烏孫使團的時候,泥靡也在觀察著這個據說是‘漢朝大臣之中的佼佼者’。

  只是略微的看了幾眼,泥靡就滿心失望!

  眼前的那個穿的花里花哨的漢朝大臣,看上去既不高大,也不強壯。

  反而一副文弱的模樣,皮膚更是比女人的還白!

  說起話來,也是柔聲細語,沒有任何氣勢。

  這讓泥靡的眉頭都微微皺了起來。

  漢朝!

  當今世界毋庸置疑的超級強權!

  其國力之強,他已是親眼見證過了!

  這樣的強權帝國,選派出來的最優秀年輕大臣,會是這個樣子?

  泥靡微微皺起眉頭,內心之中,甚至有種被人羞辱了的感覺。

  漢朝的勇士,他聽說過很多。

  譬如,曾帶著殘部,從匈奴重圍之中殺出來的趙充國。

  這就是一個哪怕是匈奴人,也是畏懼不已,敬佩有加的人物!

  更有著,現在在整個已知世界,都等于神明一樣存在的漢朝已故大將霍去病!

  那個閃耀了整個世界的漢朝人,即使在烏孫,也有相當多的崇拜者。

  就連在匈奴國內,也有大批大批的信徒——你沒看錯,是信徒!在這些匈奴人眼中,那位漢朝驃騎將軍冠軍侯,就是神明下凡,就是懲戒他們的天神!

  對霍去病的畏懼,深入到了每一個匈奴貴族的骨髓深處。

  哪怕是現在,在匈奴國內,也有相當數量的貴族,在其大帳之奉了那位漢朝大將的神主牌,天天對其禱告、祈禱,其虔誠態度,甚至比祭祀匈奴自己的天神還要嚴肅幾分。

  沒辦法,在信奉薩滿教的匈奴人的世界觀里,萬事萬物,皆有靈性。

  無論是樹木山川還是飛鳥走獸,只要表現出神異,都可能被膜拜和祭祀。

  至于強者?

  匈奴人的觀念是,只要足夠強,就是神!

  就像泥靡的曾祖父,烏孫開國君王獵驕靡,便至今依然被很多匈奴貴族崇拜。

  而霍去病這等超級強者,雖然在世之時,打的他們凄慘不已。

  但就是這樣,才值得膜拜和崇拜啊!

  所以,泥靡眉毛微微一跳,就在自己的大臣們簇擁下,迎向眼前的那位漢朝使者,嘴里更是不客氣的問道:“閣下就是如今貴國最強的年輕大臣?”

  “漢無人了嗎?”

  話語之中的挑釁和不滿之意,立刻就噴薄而出。

  張越卻是微微一楞,看向那位被烏孫人簇擁著的年輕貴族,心里知道,這位應該就是烏孫小昆莫了。

  雖然對方用的是匈奴語,張越沒有聽懂,但從對方的語氣上來看,肯定不是什么好話。

  張越微微向旁邊的一位典屬國派來擔任翻譯的官員看了一眼,這官員被張越這一眼看的魂飛魄散,趕忙低頭道:“張侍中,烏孫使者的話,有些……有些粗魯……下官不敢直譯!”

  “直接翻譯!”張越冷冷的道:“照實說就是!”

  對方聞言,一個機靈,趕緊點頭。

  然后就小心翼翼的將泥靡的話,低聲對張越翻譯了出來。

  張越聽完,呵呵一笑,這位小昆莫的張狂和肆意,張越早有準備了。

  他要不囂張,不狂妄,那還是那位被烏孫人自己稱為‘狂王’的短命君王嗎?

  張越微微將手里的天子節,放下來一點,然后看向那位疑似的烏孫小昆莫,輕聲道:“本官受命大漢天子,為欽使,受命迎接貴使……雖然不敢自居什么‘天下最強’……”說道這里的時候,張越微微提高了一點聲調:“但也不敢自辱……”

  “使者見本官,就以為漢無人?”

  “呵呵……”

  張越微微瞇起眼睛來:“其實,以本官之見,當今之世,乃是漢道昌,胡無人……”

  他矜持的笑了一聲:“六合之內,四海之中,要之以太歲,經之以日月,不為臣妾,則為齏粉,如是而已!”

  這真的是事實!

  而且是大實話!

  在目前這個星球上,論起人口、文明、制度和經濟、技術,除了歐陸的羅馬共和國外,誰能和漢室相提并論呢?

  而現在,漢家正是如日中天,冉冉升起,照亮四方。

  很遺憾的是,在歷史的文明河流之中,與漢室隔岸奔跑一百年的羅馬共和國,如今已經是奄奄一息。

  二十余年前,也就是漢室軍事力量最鼎盛之時,羅馬的格拉古兄弟,為了挽救共和國和共和國的體制所做的一切努力,宣告失敗,整個共和國的體制和政治制度,正在以飛快的速度崩毀。

  羅馬帝國,已經開始孕育。

  距離斯巴達克起義,也已經為時不遠了。

  更別提,其實不管是現在的羅馬共和國,還是未來的羅馬帝國,在實質上都是奴隸制國家。

  而現在的漢室,卻已經發展成為了一個先進封建社會。

  一個中央集權,以中小地主、自耕農和軍事貴族、士大夫階級聯合組成的國家。

  雖然蓄奴問題,依舊存在。

  但,對奴婢的人身安全保護,卻已經有法可依。

  且社會輿論也普遍譴責蓄奴。

  而在已知世界內,諸夏文明,連類似歐陸的羅馬文明這樣的陪跑者都不存在!

  伴隨強勁的國力,漢文化就像太陽,向整個世界擴散和傳播,并逐漸建立起了最初的儒家文明圈。

  所以,現在的漢室,確實有資格講一句話: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雞!

  泥靡自然也有著帶來的翻譯。

  那位翻譯,是一個烏孫商人,因為常年往來烏孫與居延之間,所以學會了流利的漢家官話。

  此刻,哪怕是這位素來沒有什么愛國思想的商人,也是被張越的話,刺激的滿臉鐵青。

  他幾乎是咬著牙齒,將張越的話,一字一句的翻譯給泥靡聽。

  泥靡和整個使團的人,聽著都是怒火中燒,深感被羞辱。

  胡無人?

  漢道昌?!

  這是赤裸裸的打臉啊,更是無比囂張和自負的狂妄!

  更別提,之后的話,直接將包括烏孫在內的所有人,都貶為‘奴隸’。

  說老實話,別說是烏孫人了。

  就是跟著張越前來的大鴻臚的官吏,都是嚇得臉色發白。

  人人提心吊膽,生怕鬧出什么外交糾紛來。

  那天子動怒,板子打下來,如何是好?

  “侍中公……”大鴻臚戴仁派來一個司曹令吏,拼命的拉了拉張越的袖子,跟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一樣,楚楚可憐的望著張越,哀求道:“還請慎言啊,慎言啊!”

  張越聽著,卻是不為所動,反而笑瞇瞇的看向那位小昆莫。

  他當然清楚,烏孫不是樓蘭、車師這樣的小國。

  不能肆意羞辱。

  但他更清楚,有些時候,只有強硬才能贏得尊重!

  特別是眼前的那位烏孫小昆莫!

  他絕對是屬于那種得寸進尺,貪得無厭的存在。

  更何況,漢欲要徹底掌握和控制烏孫,使烏孫人變成張越設想之中的哥薩克、思密達這樣的忠誠打手。

  首先就必須打垮他們的全部自尊和驕傲。

  讓他們在絕望之中,認識到他們與先進的諸夏文明之間的差距與鴻溝到底有多大?

  就像后世的河殤流之所以會出現,是因為睜眼看世界的一些人,在面對內外差距的鴻溝之時,陷入了無邊絕望,以為永生永世,都追不上西方了。

  于是就陷入了無盡的自卑和自我鄙視之中。

  為了紓解自己的自卑,于是就拼命自我否認。

  而另外一些人,卻在看到了差距后,咬緊牙關,背負世界的重壓,砥礪前行。

  于是,塑造了一個新世界。

  但這些人之所以能夠出現,并且能夠咬著牙關,背負起世界,是因為諸夏民族的底蘊在那里。

  民族性格使然!

  像烏孫這樣的幾乎沒有歷史,純粹是一個拼湊起來的民族,張越不認為他們有這個底蘊。

  而且,烏孫的人口基數太小了。

  從統計學的角度來說,就算能出現,也肯定稀少!

  而張越并不需要將所有烏孫人都變成河殤流的受眾。

  他只需要將烏孫的上層,特別是眼前的這個小昆莫的脊梁和膝蓋,全部打折!

  然后,就可以不流血的將烏孫變成一個極度親漢的打手。

  大漢帝國忠誠的藩國,沖鋒在第一線的盟友。

  就像米帝之于思密達、霓虹,毛子之于哥薩克、達吉斯坦民兵。

  那爆表的忠誠心,是每一個有志于建立全球帝國的人,都需要的有力支持者!

  所以,張越回頭,看了一下那位司曹令吏,安撫道:“閣下不必擔憂,豈不聞:夷狄者,畏威而不懷德?”

  對方立刻就被堵得死死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沒辦法,現在的漢室內部,士大夫們的傲嬌情緒,正值峰值。

  傲嬌的士大夫們,經常以自己的任性,毀掉了大鴻臚的很多外交努力。

  張越看著他,笑著道:“閣下放心好了,此事后果,吾一力承擔,不會牽連閣下及大鴻臚!”

  對方聽著,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放棄了勸說。

  沒辦法,雖然這個侍中官的保證,未必有效。

  但……

  有總比沒有好。

  再說了,繼續糾纏下去,毫無疑問就會得罪這位張蚩尤!

  得罪了他,恐怕比被天子問責的下場還要凄慘。

  天子問責,最多背鍋。

  惹毛了張蚩尤,就可能死全家!

  張越這邊剛剛安撫完大鴻臚有司。

  對面的泥靡,就已經冷然的笑了起來。

  “貴使欲以烏孫為奴?”泥靡嘿然道:“貴國得有這個能力才行!”

  身邊的翻譯,立刻就將泥靡的話翻譯給張越聽。

  張越聽著,呵呵的笑了起來。

  古人云:夷狄,畏威而不懷德,這句話確實有些道理。

  當然了,一概而論,就太過偏激了。

  實則,在張越看來,中外差異,主要在于文化差異。

  哪怕是現在的漢室,處于公羊思潮興盛之時,整個國家的精氣神,都是霸氣側漏,囂張異常。

  但終究,公羊思想也是儒家思想的分支。

  只是吸收了部分法家霸王道思想的一個儒家變異流派。

  本質上,還是內斂和矜持的。

  所以呢,就經常會在對外交流時,出現許多文化碰撞和自以為是的歧義。

  打個比方。

  諸夏民族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就像張越所說的‘莫不為漢臣妾’。

  在諸夏民族看來,這是自己對世界宣告主權和統治權的宣言。

  但在其他民族看來,卻未必如此。

  特別是烏孫、匈奴這樣的游牧民族!

  游牧民族,講強者為尊,贏家通吃!

  你強霸酷炫拽,吊打世界,那就有權行使你想要行使的任何權利。

  只要你足夠強,匈奴孿鞮氏也可以跪下來唱征服。

  只要你足夠猛,能夠帶著大家一起打天下,搶錢搶糧搶妹子。

  那么,匈奴人也好,烏孫人也罷,都不介意成為漢人。

  這是游牧民族和農耕民族的文化差異所致。

  是兩種世界觀和價值觀的區別。

  所以,就有了那句話‘夷狄畏威而不懷德’。

  事實上,游牧民族也是人,也知道好丑,也分得清是非。

  他們背信棄義,沒有廉恥,反復無常,就跟他們豪爽大方,熱情好客,重守承諾一樣,都是他們的性格。

  不能用農耕民族的想法去套入游牧民族的想法。

  那是雞同鴨講。

  就像滿清晚期,英國人想在北京開個大使館,咸豐和滿清的大臣們,卻寧死不從,寧愿割地賠款,也不肯干。

  為啥?

  英國人用工業國的想法和套滿清的腐朽封建王朝想法,根本行不通啊!

  所以,在大鴻臚的官員看來,張越的話,是在赤裸裸的羞辱和嘲諷烏孫使者。

  然而,在烏孫人自己看來,這雖然確實算得上是羞辱和嘲諷。

  但卻并非種族歧視!

  而是一個公開挑戰的宣言。

  對游牧的烏孫人和匈奴人來說:你想要俺當奴隸?

  好啊?

  打過俺,征服俺,俺就是你奴隸!

  不行別bb!

  而張越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明白這一點。

  穿越之后,更是無比清楚這一事實!

  諸夏文明雖然先進,但,至少在現在,還遠遠沒有達到輻射全世界,影響全世界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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