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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節 有其師必有其徒(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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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越立刻上前去,恭身敬拜:“毅敬問嫂嫂安……”

  嫂嫂見了張越,又驚又喜,連忙道:“叔叔快快請起……”

  又問道:“叔叔不是忙于公務嗎?怎的有空回來了?”

“回嫂嫂,毅此番回家,除了省親之外,還有些事情,要與嫂嫂商議……”張越說著,就輕輕的瞥了一眼嫂嫂身邊的那位宮裝婦人。雜#志#蟲  對方長的倒還是蠻漂亮的,身姿修長,體態婀娜豐腴,再加上其出身,恐怕很是能勾住不少男人的魂魄。

  可惜……

  張越在宮里面,聽過了太多劉氏的帝姬和宗室女的‘好事’了。

  并沒有興趣,去做別人的入幕之賓。

  但嫂嫂卻是很熱情,拉著那宮裝夫人的手,對張越介紹道:“正要向叔叔介紹,這一位乃是欒夫人,這些日子以來,多虧了欒夫人搭手幫忙,不然妾身就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打理莊園事務了……”

  張越聽了,連忙對那婦人拜道:“夫人仗義援手,相助家嫂,毅感激不盡,必有所報!”

  不管怎么說,對方都是在事實上幫助了嫂嫂,最起碼,讓嫂嫂能夠有個說話的人。

  若她止步于此,不再覬覦其他,專心當好嫂嫂的閨蜜這個角色。

  張越自是會給她一些好處的。

  但怕就怕,對方不懷好意!

  劉家的帝姬和宗室女子,可比李唐的公主帝姬們厲害多了。

  太平公主最多只是籠絡了一幫臣子,但劉家的帝姬們中的厲害角色,甚至在自己的石榴裙下,籠絡過大半個朝堂的大臣!

  淮南王劉安的女兒劉陵,甚至將入幕之賓發展到了軍隊里。

  衛青手下大將張次公就光榮栽倒在這位翁主的石榴裙下,成為了對方的小狼狗。

  當然,最有名的莫過于已故的館陶太長公主了。

  這位天子的姑姑,可是為中國詞語庫貢獻了許多經典詞匯。

  譬如說主人翁啊綠帽子啊,都是這位太長公主的面首董偃創造的。

  所以,張越本能的抗拒所有劉氏的成年女性。

  “侍中公太客氣了……”那位欒夫人卻似乎并沒有對張越表現出太大興趣,一直站在嫂嫂身邊,盈盈還了張越一禮,道:“妾身與令嫂一見如故,如同姊妹……更何況不過是區區小事,侍中公就不必多謝了……”

  張越看了一眼對方,感覺似乎哪里不對勁?

  但他也沒有多想,只要這個女人沒有對嫂嫂或者柔娘不利的念頭就可以了。

  于是道:“今日吾與家嫂,還有些事務需要回去商議,便不叨擾夫人了……”

  對方聽著,對張越和嫂嫂盈盈一笑道:“既然侍中公有事,那張夫人妾身改日再請夫人登門,繼續今日的話題……”

  嫂嫂聽著,笑道:“欒夫人客氣……”

  于是,張越便驅車前導,而嫂嫂和柔娘則乘上一輛輜車跟在后面,踏上返程的路。

  很快,張越就載著嫂嫂和柔娘回到了自己的莊園。

  一進莊門,張越就吩咐李苗:“去將莊子里的所有佃農都召集起來,吾待會有話要說……”

  這個莊園的規劃,是得重新設計了。

  “諾!”李苗立刻領命,翻身下車去召集人了。

  而張越則將自己的馬車停到莊園新建的院落前,很快嫂嫂所乘的輜車也回來了。

  張越主動上前,將馬牽過來,拴好。

  然后又將嫂嫂和柔娘,扶下馬車。

  “嫂嫂,那位欒夫人,嫂嫂是如何認識的?”張越趁著這個機會,小聲的問道。

  “妾身是在周家阿嫂的家宴上認識的這位欒夫人……”嫂嫂也不疑有他,答道:“自結識以來,欒夫人就常來莊園游玩,還主動派人來幫著妾身規劃莊園上下事務,更借了許多工匠幫忙,所以便熟悉了起來……”

  “哦……”張越點點頭,心里面已經有數了。

  他早有聽聞,在長安的貴族圈子里,有一群女性,專門結識和交好各種貴族家的女性,爭相去當人家的閨蜜。

  然后借著閨蜜的優勢,當起了二道販子和類似掮客的存在。

  若對方所圖只是這樣,張越也就由得他去了。

  怕就怕他另有所謀。

  “怎么?叔叔可是覺得這位欒夫人有問題?”嫂嫂也聽出了些東西,連忙問道:“若是如此,那妾身以后就不與她往來便是了……”

  “這倒不必!”張越笑了笑,對嫂嫂道:“嫂嫂盡管放心,在這南陵境內,還沒有能加害于我家的人!”

  這是大實話!

  長水校尉的大營就在對岸,自這個莊子成為張越名下的產業后,長水騎兵就加大了對這一區域的巡邏力度。

  平均每天有四次!

  并且會每隔十天就匯總一次情況,送抵長安蘭臺,并由蘭臺轉交給張越。

  這是侍中官的福利,也是國家的制度!

  畢竟,漢侍中在理論上日夜侍奉天子,出入禁中,萬一其家人被人挾持,豈非可能會危及天子安危?

  所以,侍中官的家人居所一帶的治安和其家人的安危,素來是重中之重。

  安保規模,已經不比九卿的等級低了。

  所以安全問題,倒是不虞。

  至于其他東西就更是無所謂了。

  那個信武君欒夫人,若是老實守本分也就罷了。

  倘若她敢起半點歪心思,她爹的下場就是她的下場!

  但嫂嫂卻有些失落了。

  欒夫人是她近年來為數不多的朋友。

  如今,她最信任的叔叔卻告訴她——這個朋友可能有問題。

  這讓她難免有些憂郁。

  張越見了,連忙安慰道:“嫂嫂無須將此事放在心中,只需在心里有所留心,其余該怎么交流就怎么交流……”

  說到這里他就有些自嘲道:“能吸引這位欒夫人接近,說不定還是好事呢……”

  掮客們追逐的永遠是權勢,誰有權力追逐誰。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有掮客盯上了嫂嫂,還是張越地位的證明。

  “先不談這個事情……”張越將話題暫時放下,他打算回長安后,去請執金吾幫忙調查一下這位信武君欒夫人——這是執金吾的本職工作,查清楚并且消除任何可能危害宮廷安全的隱患。

  “嫂嫂,小弟這次回來,除了看看家里的情況外,便是想將柔娘帶去新豐……”張越笑著道,現在他在新豐的基業也算初步建成了。

  是可以接柔娘過去了。

  “此外,便是奉車都尉霍令君要大婚,小弟得到邀請,要準備一份禮物過去……”

  后天晚上就是霍光的婚宴。

  這一次霍光是很低調,以張越所知,除了少數的朋友和親戚外,他只邀請他的同事們,既內朝的各個重要官吏。

  至于外朝諸公,除了一直和他關系不錯的執金吾王莽外,一個也沒有請。

  這也符合這位霍令君素來的行事風格——在這個時間點上,霍光最出名的不是他的才能、學識和政見。

  而是低調、守規矩。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不學無術這個成語,最初就是來形容霍光的。

  在世人眼里,這位天子近臣,奉車都尉,近乎就是一個小透明。

  哪怕是張越現在的名聲,也比他大!

  誰能想到,等到當今駕崩后,這位不學無術,甚至連上朝時,每一步都走的和昨天一模一樣,沉默寡言的奉車都尉撐起了帝國的脊梁。

  他一手締造了昭宣中興的物質基礎,并死死的箍住了匈奴人的咽喉,令其窒息、失血。

  以至于哪怕是宣帝,也不得不尊其為麒麟功臣之首,畫像供奉,不書其名,而曰:大司馬、大將軍、博陸侯霍公。

  正因為知道,所以才要鄭重。

  更何況,霍光其實有恩于他,算是半個舉主了。

  正是這位奉車都尉,將他可能是留候之后的信息,奏報天子,才有了他的今天。

  所以,除了鄭重還得用心,盡可能的表達自己對對方的重視和尊重。

  最重要的是——張越知道,霍光現在要娶的夫人是誰?

  那可不是什么善茬。

  嫂嫂聽著,點點頭,道:“正該如此……”

  所謂奉車都尉是誰?官職多高?她不知道。

  但她明白,這位霍令君恐怕地位還在自家叔叔之上,所以不能怠慢。

  于是道:“叔叔打算準備些什么做禮物?妾身這就去準備……”

  張越想了想,就道:“去取黃金三百金,綢緞五十匹,裝入禮箱即可!”

  這也是張安世提點他的禮物標準。

  “嗯!”嫂嫂聞言,便帶著柔娘進入院子里去準備將相關禮物裝箱。

  而張越則理了理衣襟,向前走去。

  遠處,莊園里勞作的人們,已經被李苗和田禾兄弟召集起來,聚集在一處平整好的空地中。

  張越稍微目測了一下,大約有七十多人,年紀基本都已經在三十歲以上,許多人甚至有著這樣或者那樣的殘疾。

  他們面帶憂慮和忐忑,滿是疑慮的望著朝他們走來的張越。

  對于可憐人來說,生活早已經將他們身上的所有棱角磨得干干凈凈,和河里的鵝卵石一樣光滑了。

  他們身上的神態與站立的姿態,也和過去一般無二——他們幾乎全部蜷縮著身子,雙腳微微彎曲,就像身上依然有枷鎖,腳上依舊有鐐銬一般。

  看著他們的樣子,張越就想起了曾經回溯過的一些漢代墓葬出土的壁畫中奴婢的樣子。

  他們戴著鐐銬,拿著木制或者石制工具勞作。

  睡覺時,則會被監工戴上枷鎖,以防止逃跑。

  對于主人來說,他們和牛羊一般無二,都是財產。

  如今看到這些被壓榨剝削到一無所有的可憐人,張越就知道,自己日后對左傳學派和谷梁學派,完全可以再狠辣一些,再無情一些。

  因為,就是這些渣渣在開歷史倒車!

  前幾天他就不該放過博望苑里的谷梁學派,應該窮追猛打!

  “諸位……”張越走到他們面前,微微拱手:“在下張子重,添為這個莊園的主人……”

  嘩啦一聲,這些人全部跪下來,拜道:“見過主公……”

  許多人甚至不敢抬頭,將頭深深埋在了地里。

  這在正常的漢人之中,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自穿越以來,張越遇到的人里,也沒有這樣的存在。

  哪怕是宮里的宦官,看上去雖然唯唯諾諾,但也有著人格,不會隨便對人卑躬屈膝。

  但在現在,張越卻見到了如同后世滿清統治下的人民的狀態。

  這些人,已經被人從根子上,磨掉了他們的骨頭里祖先留給他們的驕傲和自豪,變成了一個個行尸走肉。

  一具具空殼!

  他們的人生沒有任何追求和希望,只剩下活下去這個生存本能!

  而正常的漢人,是不可能是這個樣子的。

  陳勝吳廣振臂一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項羽見了秦始皇的車駕,敢于說:吾可取而代之!

  劉邦看到秦始皇出巡的車隊,敢說:大丈夫當如是哉!

  但這些人身上,已經沒有了這樣的精神。

  張越甚至毫不懷疑,不管他怎么壓榨和盤剝乃至于虐待、侮辱這些人,他們也會一言不發,一聲不吭。

  只要有飯吃,能活下去,他們就不會反抗。

  這是最可怕的,也是最恐怖的精神狀態。

  更可怕的是——他們會將這些東西,傳染給他們的子孫。

  而這是張越無法接受的!

  諸夏貴胄,安能如此?

  即使是為了他的昭昭天命的理論,他也必須讓這些找回作為人的驕傲和精神。

  “諸君焉能如此?”張越面色一凜,對田禾、李苗兄弟吩咐:“快快將諸君扶起來!”

  自己本身則對著眾人長身一拜,道:“諸君卻是折煞我了……”

  “吾先師董子曾教誨于吾:天常以愛利為意,以養長為事,公等皆天子臣民,諸夏貴胄,往后不可再如此輕易大禮于人!”雖然他還沒有正式的去董仲舒陵前,三叩九拜,奉上拜師禮,口稱弟子,授其衣缽,但卻也可以一點都不謙虛的以‘董仲舒門徒’自居了。

  而公羊學派的董系,哪怕是在公羊學派之中,也屬于異類。

  因為,董仲舒當年抄諸子百家抄上癮了,順手把墨家的東西也毫不客氣的扒拉到自己碗里,將墨家的天志、明鬼、兼愛,改頭換面了一番,就變成了自己的東西。

  張越打算再進一步。

  畢竟,老師抄的,學生就抄不到了嗎?

  他打算進一步學習老師好榜樣,將墨家的立場也整合進公羊學派的思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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