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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二十七節 大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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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越的話信息量很大。ξ雜↓志↓蟲ξ

  無數豪強,立刻就開始揣摩和預測起來。

  甚至,有些膽子比較大的家伙,在心里面思索起怎么利用這位新縣尊的新政策給自己牟利了。

  這也是豪強地主們的通病。

  得寸進尺,得隴望蜀。

  他們與國家和官府的博弈,通常都是只要對方退一步,他們就敢試探著能不能前進三步看看?若是成功了,那他們下面就會前進十步,直到碰觸到當政者的底線被拍回去,或者把當政者懟成傻貨。

  這種博弈關系,幾乎貫徹了兩千年的封建王朝史。

  所有看過史書的人,都能發現,每當王朝對他們越寬待,他們就越是肆無忌憚,甚至無視國家利益和民族利益。

  相反,當國家強力打壓,且有能力強力鎮壓他們時,他們乖的比最溫順的兔子還聽話。

  如今,漢家的中央集權,已經臻于整個古典時代的巔峰。

  大一統的中央帝國,橫壓一切牛鬼蛇神,鎮壓所有不服。

  管你地主豪強還是貴族士大夫,不聽話,一律鎮壓!

  如今,劉進和張越一來,就不斷釋放利好。

  又是畫大餅,又是免田稅。

  自然,少不得有人想要試探試探了。

  不過,這個想法,只在他們心里維持了不過零點一秒,就灰飛煙滅了。

  就聽著那位‘張蚩尤’說道:“按照漢家祖制,本官在此通知諸位父兄:自本官上任之日起,新豐全縣田稅、租稅和算賦、芻稾稅以及更賦的征收方式,將恢復舊制,以田畝所出,實征實繳,以戶籍所有,實點實納!”

  張越伸出手,道:“芻稿稅、算賦及更賦,將以秋八月為期征繳,廢黜舊有的隨征隨繳之制度!”

  此話一出,頓時所有人都是呼吸急促,難以自抑,心里面更是仿佛被一個重錘,錘了個稀巴爛。

  恢復實征實繳制度?廢黜隨征隨繳?

  這叫大家伙以后怎么勾結官吏,上下其手?如何再玩剪刀手?

  這得斷掉多少人的飯碗?

  而且……

  這位張縣尊,張侍中難道就不知道,若是這樣做了以后,他和他的下屬,就一定撈不到半毛錢好處?

  只能靠著那點死俸祿生活?

  這張縣尊不給自己想想也就罷了,他難道不替屬下考慮?

  他就不怕,下面的人罷工嗎?

  要知道,哪怕義縱王溫舒,在地方殺人如麻,卻也不敢去動這兩個制度啊。

  因為動了它們,下面的人就沒有好處撈,沒有好處撈,誰愿意跟著大佬去拼命啊!

  這個世界,一個不能給下屬帶來富貴的大佬,誰又愿意跟?

  這個年輕人,不怕最后自己眾叛親離,政令不出新豐縣衙?

  反正,許多人都不看好張越這么搞。

  甚至還有人覺得,這個年輕的侍中官,怕是腦子秀逗了。

  卻聽著張越說道:“為了配合這兩個政策,本官決定,在今年歲末,重新核查和丈量全縣田畝,重新登記全縣戶籍,重新核查全縣奴籍……”

  “望諸位父兄配合、合作,盡力輔佐……”

  這話一出,豪強們的臉色立刻就全變了。

  原本心里面的調侃和戲虐,馬上就變成了深深的防備和戒備。

  “還真是張蚩尤啊……”有人在心里想道:“這一來,就要斷我等士紳的根基!”

  田稅和其他各項稅賦征收辦法的調整,打斷了他們伸向小民的手,更將讓他們損失大筆利益。

  但這個事情,還傷不到他們的根本,也觸不到他們的底線。

  然而……

  這重新丈量土地和重新登記戶籍、奴籍,卻是直接侵害了他們的根本利益!

  這年頭,除了那幾個陵邑縣以外,哪個地方不是隱匿著大批人口,隱藏著大批土地?

  重新丈量土地和重新登記人口,等于將這些被隱匿的土地和人口,從他們的嘴里挖出來。

  這簡直就是在對全縣地主豪強宣戰!

  若是張越沒有侍中的背景,沒有這期門軍壓陣,沒有長孫和天子作為靠山。

  僅僅是他宣布這兩個事情,就足以讓他立刻面臨所有人的圍攻與攻仵。

  即便如此,地主豪強們雖然忌憚張越的背景和靠山。

  但,也決定殊死反抗!

  大不了,不與這個新縣尊合作!

  發動自己的狗腿子和奴婢們,阻止和阻攔,縣里的官吏進入地方鄉亭。

  拒絕納稅,拒絕服役,對所有來自縣衙的命令冷處理。

  甚至,收買基層官吏,與縣衙方面唱對臺戲。

  極盡一切手段和方法,拖、磨、等。

  總結起來就是非暴力不合作。

  張越對此,自然早已經心知肚明。

  事實上,這些天來,他除了一邊忙著在空間里培育麥種和粟米外,就利用著瑾瑜木的回溯功能,大量的回溯了各種史料,甚至于各種現代的政治文獻和報告。

  這使得他積累了大量的知識,獲得了無數有關改革的資料。

  縱觀歷朝歷代,無論古今。

  一切改革,無論好壞,都會有反對者和擁護者。

  就像所有問題,都會存在正反兩面。

  連明末東林黨眾正盈朝之時,都還存在著同為大地主大商人代言人的浙黨等反對派。

  縱然是傳說中的暴君楊廣,也有著死忠支持者。

  所以,尋找和擴大支持者,是做事成功的基礎。

  張越微笑著,望著所有的豪強地主,眼睛在他們身上掃視著。

  誰是我的朋友?

  誰是我的敵人?

  誰能團結?誰可以統戰?而誰又屬于冥頑不靈,需要打擊和消滅的敵人?

  張越心中早有結果。

  他微微恭身,對著眾人,輕聲問道:“未知父兄之中,哪位是驪鄉馬氏家主馬原馬公?”

  這話一出,無數的視線,頓時聚集到了一個四十余歲,看上去頗為壯碩的男子身上。

  當馬原聽到張越的話的時候,他的心里就猛地疙瘩了一聲。

  他自然知道,這位傳說中的‘張蚩尤’肯定會來找他。

  但他沒有想到,這位‘張蚩尤’居然當眾點他的名!

  此刻,他內心之中,想起了一個被記錄在某位文人的書冊上的一個故事:義縱自河內遷為南陽太守,聞寧成家居南陽,及縱至關,寧成側行送迎,然縱氣盛,弗為禮。至郡,遂案寧氏,盡破碎其家。

  內心的恐懼,立刻就像野草般瘋狂生長。

  他很清楚,這位張縣尊、張侍中、張蚩尤,想要找他麻煩,很簡單很簡單,一個命令,三五刀斧手即可讓他全家破碎。

  不會有人替他鳴不平,也不會有人為他說話。

  所有人都只會在旁邊看戲。

  “怎么辦?”無數人的視線,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時,馬原只覺得頭皮發麻,渾身上下都起了雞皮疙瘩。

  在這剎那,他福至心靈,猛地前出,拜道在地:“驪鄉野人馬原,頓首百拜,敬問長孫殿下、張侍中安……”

  此刻,他感覺豁然開朗,拋棄所有廉恥心和羞恥心,匍匐向前,頓首道:“馬某聞得侍中教誨,如漿糊灌頂,頓時覺悟,昨日之馬原何其卑鄙無恥也!”

  “昨日之馬原,魚肉鄉黨,盤剝百姓,巧言令色,巧取豪奪,驪鄉百姓民謠曰:戲水清清,馬氏跋扈,戲水濁濁,馬氏族……”

  “昨日之馬原,與胥吏勾結,強占公田,與貪官勾連,奴役鄉黨……”

  “昨日之馬原,實在是罪無可赦,實在是獲罪于天!”

  “幸虧侍中大德,宣以正義,當頭棒喝,令馬原如夢初醒!”

  說到這里的時候,馬原抬起頭來,淚流滿面,啼泣不已,一副浪子回頭,幡然醒悟的模樣,再拜道:“馬某今日得侍中當頭棒喝,覺醒往日之非,若侍中不棄,從此愿為侍中門下走狗,為殿下車駕牛馬,賤軀以填溝壑!”

  所有人都傻了。

  連張越都驚訝不已,嘴巴張的大大的。

  他本來都打算拿著馬原,殺一儆百,順便找找支持者,拉起一群地主豪強的小手,一起走向幸福美好的明天。

  但他千算萬算,怎么也算不到。

  這馬原居然如此不要節草了!!!

  但,他人豈知馬原此刻心里的想法?

  馬原在方才的生死關頭,想明白了一個事情——錢財是假的,土地是假的,富貴也是假的。

  這個世界上,永恒的只有權力。

  既然如此,為什么不靠近權力?

  為什么要和權貴為敵?

  螳臂當車,當個笑話?

  或者在史書上,留下一個類似寧成的結局?

  讓后人看到自己,蠢到如此地步?

  成為一個不識好歹,不懂進退的傻缺?

  馬原不要!

  況且,馬原讀過書,尤其是讀過史書。

  所以他知道,商君原木立信,第一個上去扛起原木的傻子,成為了人生贏家。

  燕昭王千金市馬骨,第一個賣給他的商人,賺的盤滿缽滿。

  高帝斬白蛇起義,第一個跑過去抱大腿的人,哪怕在整個漢興過程里,都在打醬油,但他也最終論功行賞,封為安平侯,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安平敬候鄂秋!

  這個世界,從來如此。

  第一個從龍者,第一個抱大腿的,總能發達。

  而這位張侍中、張蚩尤,擺明就是權勢滔天,連公主帝姬的臉皮都敢打。

  連太子家臣都能被他逼死。

  這么粗的大腿在眼前,他不去抱?他是傻子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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