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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牛皮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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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學領域,沒有僥幸一說。

  圓周率之于漢室,如哥德巴赫猜想之于后世。

  誰能答出來,誰就是無可置疑的數學第一人。

  不止許恢長身而拜,就連原本一臉不忿的伍垣等人,也都長身而拜:“張君高義,為天下解惑,吾等拜服!”

  至于原本的憤怒、不忿?

  早已經煙消云散了。

  去憤恨一個解答出圓周率的大能?

  這就好比后世一個普通的科研狗,去憤恨一位諾貝爾獎得主!

  這可能嗎?

  不可能!

  兩者差距,猶如天壤之別!

  “張生大才,吾等聞而驚嘆……”人群之中,走出一位貴公子,長身而拜,恭呈拜帖:“灌商敬拜之……”

  “臨汝候之后啊……”人群中有見多識廣的人嘆道。

  這可是高帝功臣,一代猛將灌嬰的后人!

  先帝孝景皇帝后元年,彼代潁陰候灌疆坐法被免。

  元光二年,當今思高帝功臣,于是下詔尋諸功臣之后,邵封之。

  于是灌嬰之孫灌賢被選中,封為臨汝候。

  可惜,九年后,元鼎五年,灌賢被人舉報,隱匿自己傷人逃逸的兒子,而被廷尉卿奪候。

  灌家雖然失候,但富貴依舊。

  這些年來一直蟄伏于長水鄉附近,伺機再起。

  說不定哪天,天子又思念高帝功臣,再次邵封呢?

  這是說不準的事情,對吧?

  “吾周廣亦敬拜張生……”又一位貴公子出列。

  此人的名聲就比較小了,遠不如灌商那樣聞名。

  但他遞上來的名刺,卻讓張越也眉毛一跳,連忙回禮,拜道:“原來是絳候之后!周兄多禮了!”

  絳候周勃、條候周亞夫!

  國朝史上最出名的父子戰將!

  尤其是周亞夫,平定吳楚七國之亂,有功社稷,其后因與先帝強爭粟太子之事而在獄中絕食而死。

  是故備受同情。

  當然了,現在,無論是潁陰候,還是條候、絳候,都已是昨日黃花。

  元鼎五年,一場酌金奪候,一百五十列侯侯爵落地。

  加之數十年來的政治傾軋與子孫不肖等各種事故。

  如今、高帝功臣、太宗功臣、先帝功臣,都基本已經是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但,這些家族,雖然失去了侯國與侯爵。

  依然是貴族,依然富貴。

  且有著莫大影響力。

  這些老牌貴族,與宮中的關系很深。

  幾十年耕耘的關系網,錯綜復雜。

  雖然想要成事有些難,但成心想給誰找麻煩的話,卻是比較輕松。

  周廣卻是微笑著道:“張兄客氣……”

  接著,又有數人出列,與張越問好,遞上名刺。

  皆祖上顯貴之人!

  讓寒門士子們看花了眼睛。

  “這南陵縣藏龍臥虎啊……”有人低聲說道:“從前我都不知,南陵竟有如此多貴幸之后……”

  同時,看向張越的眼神也變了。

  假如說之前,張越在這些寒門士子眼中,只是一個類似孟嘗君那樣慷慨好義,樂于分享的豪俠。

  那么現在,張越就已經是一個炙手可熱的未來巨頭,一位很可能將會震動天下的大人物!

  這樣的大腿,得抱緊才是!

  “請張生為吾等講數術之道!”

  兩百余人齊聲敬拜,作揖而道。

  就連許恢、伍垣等人,也都是執弟子禮,敬拜著:“請張君升座!”

  又道:“某等先前有眼不識泰山,今得見張君之能,愿請教,愿賜教!”

  就差沒有哭著跪下來請求拜師了!

  沒辦法!

  一個解出圓周率的大能就在眼前。

  圓周率在數術領域,如詩書之于經義,是無上瑰寶,是桂冠。

  得之者則必得天下數術之人敬之!

  袁常也期期艾艾的湊到張越身前,然后,扭扭捏捏一會,便長身而拜,道:“常愿拜張公門下,為牛馬走,日夜侍奉,以聞賢道……”

  這就是要拜師了!

  張越看著這貨,眉毛微微一跳。

  袁廣漢的大名,原主的記憶里,只能說是如雷貫耳。

  在整個關中,就連三歲孩童也知道,茂陵袁氏富甲天下!

  因為袁氏之富,不是隱匿財產,扭扭捏捏不給人知道。

  人家是公然炫富!

  袁廣漢在北邙山下,以無盡之財富,仿效上林苑,蓋了個私人園林,也自己的名字命名,號為‘袁廣漢園’。

  這個園林,東西寬四里,南北長五里,引激流水注園中。

  據說,園內構石為山,高十余丈,延綿兩三里。

  園中養了各種珍奇異獸,什么白鸚鵡,紫鴛鴦、牦牛,應有盡有。

  又于園中廣建屋舍、回廊,據說游人一日不能盡觀全園,要兩三日才能游遍。

  其豪富至此,就差在額頭上刻下三個字‘不差錢’。

  說起來也是有趣,原主曾經想去茂陵,投書袁氏,做袁家的食客,可惜沒有成行。

  此刻,袁廣漢的獨子,卻恭拜身前,欲為弟子。

  這讓張越心里生出一種奇妙的感覺。

  但……

  他還是毫不猶豫的拒絕了袁常:“吾尚年少,不愿收徒,公子請起吧……”

  開什么玩笑?!

  誰不知道,中國歷代王朝皆有一個詛咒,叫做:首富不得好死!

  明朝的沈萬三,就是最好的例子——哪怕沈萬三為了活命,已經是死命跪舔朱元璋了。

  然而,然并卵。

  做的越多,錯的越多,終于一命嗚呼,萬貫家財,皆付東流水。

  至于漢室……

  劉家連地方豪強都恨不得每年收割一次,歲歲都有地方官將大批豪強強制遷徙至茂陵。

  袁家這么跳,當真以為劉家的刀不夠快嗎?

  張越記得很清楚,自己回溯的史記之中就很明白的記載了上一個這么跳這么有錢的人最終是個什么下場?

  太宗皇帝的寵臣鄧通,當年風光之時,與吳王劉濞共同主宰了天下鑄錢市場。

  其資產以數十萬萬計。

  但這又怎樣?

  太宗一朝駕崩,先帝登基,鄧通就被抓了起來。

  先帝‘仁慈’沒有殺了他。

  但是,卻盡數抄沒了他的家產,還派了酷吏郅都催債。

  催什么債?

  你鄧通當年蠱惑太宗,濫發鑄錢,現在,你欠國家多少多少。

  得還!

  可憐的鄧通,家產被抄的干干凈凈,身無分文,饑渴難耐,只能去市井乞討。

  很多人都出于好奇或者其他什么緣故,施舍了許多錢財給他。

  但這些東西一個銅板,鄧通都沒有用到。

  因為郅都派去官吏,死死的跟著他。

  鄧通乞討到什么他們就沒收什么。

  連別人給的剩飯剩菜,也要搶走!

  于是,這個當年呼風喚雨,主宰了漢室金融的寵臣竟活活餓死在繁華的長安市井之中!

  有了這個前車之鑒,張越可不敢與袁家往來親近。

  萬一日后被清算了,自己就要被牽連!

  但袁常被拒絕后,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更加來了興致。

  在袁常看來,這張生有才,有大才!

  有大才的人,挑剔門徒,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于是,再拜道:“余自知粗鄙,難入張公法眼,愿出錢千萬,以助張公……”

  這就是要拿錢來砸了!

  反正他爹有的是錢,一千萬,對于常人來說是天文數字。

  但于袁氏,卻不過是一筆稍微大些的開支罷了!

  別說張越了,就是許恢等人聽了,都是心動不已。

  一千萬錢啊!

  相當于一個食邑五千戶的列侯侯國十歲的租稅收入!

  在這樣的巨款面前,誰能無動于衷?

  但張越卻還是堅定的搖頭:“公子抬愛,但吾現在并無收受門徒的打算……”

  見袁常還要再糾纏,張越索性道:“公子毋需多言矣,吾今日還要講述數術之道,時間已經不早了,若拖延下去,這講業恐怕就不得不推遲,公子難道想要因一己之私,而誤諸生?”

  這下子,寒門士子們和貴族子弟們不干了,紛紛道:“袁公子,請先安坐,聽張生講義……”

  “公子,還是先聽張生講課吧……”就連許恢等人也紛紛勸道。

  現在,在場眾人,幾乎無不好奇,張越是如何做到如此快速的計算,以及他是怎么算出圓周率的?

  以過往的經驗來看,恐怕,這就是張越今日要講的事情!

  這可是無上之術啊!

  更是足可作為傳家之秘的秘術!

  誰愿錯過?誰肯錯過?

  袁常雖然豪富,但也只是豪富而已。

  這個世界上,很少有東西是錢買不到的。

  但知識與學問,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袁常見狀,只能悻悻然的恭拜道:“常敬聽老師講課!”

  于他而言,今日遇到的這個本來是打臉刷聲望對象的年輕人,已經成為了他一定要拜的老師!

  只要學到對方皮毛,便足以橫行州郡,讓天下矚目了!

  況且,這個年輕人的裝逼姿勢,也讓他羨慕不已。

  對他這樣的紈绔子來說,這正是他想要的東西。

  所以,不管張越承認與否,他已經打定主意了,就要跟牛皮糖一樣黏著對方。

  伸手不打笑臉人,他總不能強行驅逐自己吧?

  想當年,他就是靠著這一招,讓黃霸不得不收他為弟子,授給他法家之術。

  現在,依樣畫葫蘆,故技重施,應該是可以得逞的!

  這樣想著,袁常就恭身退到一側,如同弟子門徒一般,敬立張越身側。

  這讓張越真是哭笑不得。

  只能是由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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