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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遇挫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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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驪山,在新豐南。

  本是秦嶺山脈的一個支脈。

  它出名的莫過于,秦始皇選擇將自己的死后王國建立于此。

  據說,秦王朝鼎盛之時,僅僅是驪山之上,就有著宮闈無數,臺謝以百計。

  更有著數十萬刑徒和民夫,終日勞作于驪山內外。

  秦二世元年,面對烽煙四起的天下,秦少府卿章邯發驪山刑徒及奴產子七十萬人,奏響了大秦帝國最后的樂章。

  先敗周文,再滅田臧,接著覆滅了陳勝的所謂大陳,最后攻取滎陽,滅齊、魏,進逼趙國,幾乎橫掃了天下英雄。

  若非是在巨鹿城外,遇到了開掛的項羽,恐怕,秦末的農民起義,可能會被這驪山上的刑徒撲滅。

  但在如今,驪山上,除了森林和野獸外,很少能再看到什么宮闕臺謝了。

  秦王朝的輝煌與燦爛,都已經被深埋地底,無人知曉。

  偶爾,會有鄉中獵人或者孩子,從驪山深處的山谷之中,找到一些破損的青銅器,甚至是生銹的兵器。

  騎在馬上,仰望著驪山山上的風景,張越眼角的余光,卻瞥到了不遠處的田野之中,似乎生長著一種他極為熟悉的莊稼——麥苗!

  左右看了看,此時正值正午,四下無人,張越就悄咪咪的翻身下馬,牽著馬走到田邊,飛快的拔出幾株麥苗。

  然后他想了想,便在麥苗的泥土下埋了十來個五銖錢,就算是買苗錢了。

  揣著這幾株麥苗,張越翻身上馬,策馬而行,來到一個寂靜的樹林之地。

  躲進草叢中,閉著眼睛,進入空間,將這幾株麥苗栽到與粟苗距離十來步的一塊土壤之中。

  舀了些空間水,喝了一大口。

  然后他才回到現實。

  整理了一下衣冠,張越便牽著馬,繼續前行。

  遠方的馳道盡頭,一個位于驪山腳下的山莊,已然在望了。

  那就是原主的老師,驪山隱士黃恢的住所。

  所謂隱士嘛,首先你得讓人知道你是隱士,然后才能變成隱士。

  但又不適合廣而告之,那怎么辦呢。

  在驪山下面建一個別居風格的山莊,就很不錯。

  當然了,張越的這個老師,其實還不夠隱。

  真正的隱士,那是直接在甘泉山、終南山下建山莊。

  皇帝每年都得去甘泉山避暑,去終南山游獵。

  這就確保,皇帝每年都能看到自己,并知道自己隱居于此。

  說起來也是悲哀。

  黃老學派,現在已經就剩下這最后的手段來吸引皇帝的注意力了。

  在思想界、理論界,黃老學派節節敗退,被儒生打的潰不成軍。

  所以,如今的黃老學者,基本上都是托莊子之說,或假方仙道之言,曲線救國。

  想到這里,張越就搖了搖頭。

  曾幾何時,黃老思想睥睨天下。

  學派之中,人杰英雄,層出不窮。

  但卻不知道怎么的,就淪落到現在的模樣。

  張越清楚,再不努力和改變,黃老思想就將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道教。

  想到這里,張越便握緊拳頭,向前走去。

  走到山莊門口,張越敲了敲門環,拜道:“學生張子重,敬問老師安好!”

  嘎吱一聲,門打開了。

  一個三十來歲的文士出現在張越眼前。

  “見過師兄!”張越連忙作揖拜道,此人正是黃恢的長子,同時也是他的師兄黃冉。

  “子重,聽說你去了長楊宮?”黃冉卻是不客氣的問道。

  “回師兄,是的……”張越答道。

  “那么,汝與儒生起沖突是真的了?”黃冉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誰不知道,他這兩年一直在謀求,成為太常卿察舉名單中的賢良?不一定要做官,要的是賢良這個名頭。

  這兩年來,為了這個目標,他吃了無數苦,做了無數努力。

  但是……

  卻可能被眼前的這個師弟,一朝盡毀!

  若那些儒生知道自己與此人的關系,別說什么賢良了,恐怕儒生們可能會對黃老學派,尤其是自己的這一系窮追猛打。

  “回稟師兄……彼輩辱吾之學,吾不得不與之辯駁……以維護吾黃老之士的尊嚴!”張越平靜的說道。

  黃冉卻被氣的眉毛都豎了起來:“那你還與太仆之子,有過沖突,也是真的咯!”

  當朝太仆,公孫敬聲。

  那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啊!

  此人年輕的時候,便已經是長安城中最狂妄的人。

  廷尉不能制,宗正不敢管。

  到了現在,那就更了不得了!

  坊間傳聞,這位大漢太仆,甚至同時與好幾個公主,有著說不清楚的奸情。

  連皇帝的女兒都敢勾引,而且一勾引就好幾個。

  就問你們服不服?

  而這位大漢太仆的脾氣,自小就暴的很。

  得罪了他的人,下場一定會很慘很慘!

  “你走吧……”黃冉揮手道:“我父不敢有你這樣的弟子,我黃家也不敢有你這樣的門徒……”

  “師兄……”張越看著這個師兄,其實在來時,他便已經知道會遇到這樣的情況。

  畢竟,自己算個什么呢?

  原主的學業,談不上多好,在黃恢的諸弟子之中,算不上什么優秀,最多是中人之姿。

  而自己的身份地位,卻又無足輕重。

  對于黃老學派來時,幾乎不可能為了自己,而選擇去與儒家剛正面,也剛不過。

  在理智上來說,放棄一個自己這樣的小蝦米,而向儒門示好,這是一個劃得來的買賣。

  但……

  張越依然不得不來。

  因為,他只能來此求助。

  若黃恢都不肯幫他,哪怕只是聲援一下都不肯。

  那他就將徹底失去所有輾轉挪騰的空間。

  沒有顧忌的儒生,很可能選擇文斗搞不過就武斗,單挑不行就群毆。

  總有一萬種方法可以對付自己。

  是故,張越只能懇求道:“還望師兄讓我見老師一面,當面陳說……”

  “不必了!”黃冉重重的推開張越,同時將一張帛書丟給他:“此吾父所寫,與汝斷絕關系之契書,從此以后,你不復再為我黃氏門徒!”

  說著,便重重的關上了大門。

  張越望著那扇被關上的大門,抬頭望望天,低頭看看地。

  他知道,現在,他只能靠自己了。

  拍了拍身邊的那匹棕馬的馬鬃,張越翻身上馬,將那契書收在懷中,回頭最后看了一次這驪山下的黃氏家門。

  他心中沒有恨意。

  畢竟,其實人家與自己也沒有什么太大交情,在情感和理智上來說,他們不可能冒著與儒家開戰,得罪當朝丞相、太仆的風險,來撐一個小不點。

  只是……

  “若黃老學派,皆是這樣的心胸和眼界,那便再無翻身之機了!”他在心里想著。

  他來驪山,本已經準備好了無數說辭,當面陳說利害關系,希望黃恢能撐他,至少可以聲援一二。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他就可以配合黃老學派,打一場反擊戰。

  炒作輿論,渲染成黃老之術與儒術的爭論。

  吸引天下目光,如此,未嘗不能給黃老學派續命。

  如今看來……

  這個計劃已經破產了,黃老學派,至少是原主的老師這一系,已經徹底無藥可救。

  “我得另外想辦法了……”張越輕聲說道,然后策馬回程。

  在出驪山的路口時,一輛馬車從張越身旁駛過,然后,仿佛看到了什么古怪之事一般,那輛馬車復又回頭,車主從馬車之中探出頭來,打量著張越,滿臉狐疑之色,似乎發現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般。

  但他最終,沒發一語,從張越面前掠過。

  張越看著他,也感到很奇怪。

  但既然人家沒問,自己也沒必要追上去問為什么了。

  “君上,方才那年輕人有何怪異之處?”

  “人不怪,馬怪!”

  “嗯?”

  “若吾沒有看錯的話,那匹馬,當是天馬苑所出,后來被當今賜給了駙馬都尉之子……”

  “駙馬都尉?”聽到這個名字,馬車內外,都陷入了寂靜。

  旁人可以不知,但他們必須知道,駙馬都尉金日磾。

  當今的絕對心腹、爪牙,而且此人對當今的忠誠,那是經過了血的考驗的!

  為了表明忠心,他甚至親手斬殺了自己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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