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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章 糾結的士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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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茂將與上官儀一同備考、一同參加考試,結果卻是悲喜兩重天。上官儀高中進士,自己卻名落孫山,實在是心中郁郁,悶悶不樂。

  現如今上官儀進士及第,被授予弘文館直學士,又被陛下看重,任職海虞縣令,仕途一片光明。自己則幸虧房俊的青睞,才得以擔任一介民科主事,同時臥薪嘗膽,三年后再戰科考。

  前些時日他與上官儀一同南下,一個是春風得意馬蹄疾,前呼后擁前來蘇州上任海虞縣令,一個是形單只影,背著一個鋪蓋卷兒前來華亭鎮投奔恩主……

  不過辛茂將性情開朗,雖然他與上官儀一般家境貧寒,事業上卻是悲喜兩重天,不過能得到房俊青睞,既有可以施展抱負展現才華的舞臺,又不虞接下來幾年的生活窘迫之苦,亦算得運氣不錯。

  周樘聞言,微微一愣,下意識的嘀咕道:“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胸中脫去塵濁,自然丘壑內營……”這兩句話語,他自然是從未聽過的,不過卻不妨礙他聽得出其中精辟與深邃。

  越是琢磨,越是有一種醍醐灌頂一般的領悟。

  有一種“煌煌大言”的震撼!

  周樘贊嘆道:“世人皆傳大總管乃是百世不遇的詩詞圣手,佳句名詞信手拈來,原來大總管對于世事之洞悉早已鞭辟入里,人情世故了然于胸,自然胸有錦繡,下筆如有神。老朽實在是敬佩之至。”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胸中脫去塵濁,自然丘壑內營……這樣的話語,可不僅僅是能寫得出兩首好詩就能說得出來的。單單這句話的寓意可透徹,比之圣賢先哲也不差多少。

  難怪此人小小年紀便能得到皇帝的信重,以強橫至極的姿態駕臨江南,一系列縱橫捭闔的手段之后,江南士族亦不得不避其風頭,莫攖其鋒……

  可謂“人杰”矣!

  辛茂將亦嘆服道:“大總管才情天授,的確是不世出之天才,晚輩附驥尾而行益顯,實在是三生之幸。”

  周樘命人煮茶款待,兩人相對而坐,談笑風生。

  雖則年歲差距巨大,但都是孔孟一派,言語之間的共同點頗多,聊起來彼此也不尷尬。漸漸的,周樘發覺這辛茂將雖然年歲不大,但是經史子集的造詣卻是匪淺,尤其是對于時政往往有發人深省的驚人之語,的確是一個難得的人才,同時也暗暗納悶,這樣一個學富五車、思辨清晰的年青俊彥,卻為何在可靠當中名落孫山?

  難道現在大唐的人才鼎盛到連這樣的人都要屈居人下?

  不過這顯然是別人的,更是傷處,周樘人情練達,自然不會突兀的問及此處。

  談了好一陣,周樘才直奔主題,問道:“不知辛主事此次前來,也是大總管有何吩咐?”

  辛茂將放下手中的茶杯,正色道:“吩咐倒是不曾,只不過大總管派遣晚輩前來,是要詢問荏木公一句,那招股會上的報價單,陽羨周氏還打算履行否?”

  周樘面露難色,遲疑道:“說句心里話,這些股份周氏是絕對不愿放棄的。陽羨周氏雖然比不得蕭氏、顧氏那樣名聲顯赫、財雄勢大,但也是以信義為本的良善之家,豈能做得出那等反口不認賬之事?只是這其中尚有些緣故不好分說,是以招股會的時候,才會報上那樣的報價。實不相瞞,老朽自然是想要履行協議的,奈何如此天價,卻非是周氏能夠承擔,實在是左右為難。”

  這也算是開誠布公了。

  直言之前的報價是因為一些不好分說的原因,這才報上去的。周氏不打算賴賬,但是家底淺薄,實在是承受不起……

  掏心掏肺,一句謊話都沒有。

  只是他所言“信義為本的良善之家,做不得反口不認賬之事”有些不盡不實,若是再加上一句“現在鹽場股價飆升,傻子才會不認賬”或許才是完美的真相。

  不過這種含蓄的方式,辛茂將完全可以接受。

  他笑道:“晚輩來此之前,大總管便曾有言,陽羨周氏乃是幾百年的豪強,雖然現在不如往昔那般強盛,卻也是根骨仍在,非是一般的小家小戶何以比擬。現在看來,還是大總管有眼光。”

  周樘苦笑道:“大總管謬贊,如此一來,老朽更是羞愧無地,奈何家資淺薄,實在是有心無力。”

  言語之間,很是有些郁悶。

  他是真的想留下那些股份,也是真的沒那么多錢!

  朝廷管控鹽場的消息一出,鹽場的股價坐地升值。大唐不實行以往“鹽鐵官營”的政策,是以鹽業是一樁萬古千秋的買賣。就算哪一天朝廷真的施行“鹽鐵官營”了,也不至于對以往的鹽商趕盡殺絕。

  須知這可不是私人的鹽場,是要經由民部發放執照的!

  朝廷再沒有底線,也不會對自己的政策朝令夕改,自己打自己的臉!

  可是周家的報價是三萬貫一股,總價九十萬貫,哪里能拿出那么多錢?倒是有很多先前種種原因未曾得到股份的人家,現在后悔莫及上趕著來求周氏將手中的股份轉讓,可是明知這是下金蛋的母雞,周家又如何舍得?

  可若是變賣祖產,那自然更是不可能的事情。鹽場再是下金蛋的母雞,那也是外財,田產房舍才是家族的根基!

  轉讓,不舍得;

  吃下,又沒錢……

  這正是周樘現在心里糾結之處。

  “呵呵,”辛茂將對于周樘的糾結了然于胸,事實上這不是周家獨有的情況,而是那些拿到股份的家族所共同面臨的現狀,都為了此事一籌莫展,左右為難。

  “大總管奉陛下旨意,在華亭鎮開設了一家‘皇家錢莊’,不知荏木公可有耳聞?”

  周樘一愣:“不曾聽聞,這錢莊又是何物?”

  自從房俊那廝崛起一來,無論是以前在關中,亦或現在在江南,每每鼓搗出一些從未聽聞的把戲,令人茫然不解,深感稀奇。

  辛茂將言簡意賅:“很簡單,放貸。”

  “放貸?”周樘面色未變,心底一跳。

  “放貸”這種事情,周樘怎會陌生?事實上江南士族和一些富裕的寺廟都經營著“放貸”的生意,周家亦不例外,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放貸”的實質。

  那就是吸血!

  敲骨吸髓,知道榨干你為止……

  房俊為何開設一家放貸的錢莊呢?周樘不無惡意的想,難道就是為了應對自己這些家族拿不出錢來購買已經認購的股份,是以弄出這個錢莊,強制性的命各大家族從他手里“拆借”?

  這也太狠了……

  一般的民間“放貸”,什么九出十三歸之類的,都是很普通的規矩。這錢借到手里容易,可是想要還上,那可就難上加難。若是倒霉一些逢到一個災年,一年之期未還上,那么恭喜你,等著賣房賣地賣兒賣女敗家吧……

  房俊若是當真逼著認購了股份的家族都得從他的“錢莊”里借錢,以此來購買他自己的鹽場股份,不出三兩年,恐怕這些士族的家底都得被房俊掏空,江南的土地都的變成他家的。

  周樘臉色難看,一言不發。

  若是房俊當真如此,恐怕找他借錢的不多,倒是集體掀起抵制狂潮的不少。都是吸別人血的士族,現在反而被你吸血了,誰能受得了?

  扯桿子造反都有可能!

  一旁的周樹則怒目而視:“這還有天理么?難道我們周家不借,他還非逼著我們必須借不成?”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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