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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地上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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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蛇步蜿蜒,陳長華重心降得很低,仿佛一輛重型卡車,晃晃悠悠碾向著費三立。

  費三立與林缺一番硬碰硬近身肉搏,雖然有所閃避和格擋,未被擊中要害,或遭全力打實,但也弄得鼻青臉腫,雙腿疼痛,身體酸軟,面對身高體重力量都明顯勝過自己的陳長華,不敢有絲毫怠慢,迅速就根據自身判斷做出決定,向左邁了一步,試圖避開鋒芒。

  與當初挑戰林缺時一樣,費三立一動,陳長華像是早有準備,步法頓變,陡然加速,就像一頭亮出了雙角的沉重水牛,蹬蹬瞪撞向了對手,氣勢之兇猛,力量之恐怖,讓費三立幾有腳下擂臺微微顫動之感。

  他不懂陰陽樁,無法在這種情況下協調全身,拉回重心,改變慣性,可練武多年,這種情況并非沒有經歷,當即身體一縮,蹲了下來,想要避開陳長華上身的撞擊,與此同時,他右手一伸,猴子偷桃,掏向了男人最脆弱的地方。

  觀眾席上,通過幾塊大屏幕看到這幅場景,諸多男同學都有胯下一涼之感,按照目前的趨勢,陳長華在撞中費三立之前,就會被他拿住把柄,而且由于起勢后的慣性,倉促閃避必然亂了步法。

  這真的要蛋疼了……

  這該怎么辦?

  觀眾們提起了一顆心,費三立也對自己的應對非常滿意,轉瞬之間就占據了優勢,讓對方陷入了非常危險的困境。

  陳長華還是太急躁太莽撞了!

  就在這時,他眼前一花,看到對手雙腳離開了地面。

  離開了地面?

  這不是“煉體境”打斗的忌諱嗎?離開地面還怎么保持步法,掌握重心,讓身體處在容易發力的架勢?

  難道陳長華會飛?

  念頭剛生,費三立視線一轉,只覺眼前黑壓壓一片,頭頂有重物落下。

  陳長華不是瞿輝,當然不能飛,他只是跳了起來,一邊躲開了費三立的猴子偷桃,一邊順勢將自己的身體甩了出去,直接壓向了費三立!

  這是非常規的打法,但費三立正是半蹲,變化不及,而陳長華身高體重,加上剛才前沖的慣性,簡直有泰山壓頂的感覺。

  費三立身體一團,試圖前滾躲開,但已是慢了一拍,被陳長華從天而降,狠狠壓在了身下!

  噗通!

  兩人同時倒地,摔撞得費三立有些眼冒金星,陳長華抓住機會,雙手一伸,擒拿住了他的手腕,與此同時,兩腿發力,試圖鎖住他的下半身,免遭膝撞之類的打擊,這是投摔流派的基本工夫,局勢進入了陳長華擅長的領域!

  費三立當然不會坐以待斃,雙腿掙扎,避免被壓住鎖住,兩手一抖,巧妙發力,要脫出擒拿。

  觀眾席上的蔡宗明已看得嘴巴半張,喃喃自語:

  “這tm怎么像強奸現場……”

  樓成亦是嘴角微抽,暗自嘀咕:

  “這是真正的按在地上摩擦了……”

  掙扎之中,費三立忽地抬首,一個頭槌如炮彈般撞向陳長華鼻梁,不惜一切代價擺脫困境。

  陳長華經驗豐富,并不慌張,腰背用力,一個翻身,已是他在下,費三立在上,輕松躲開了頭槌,緊接著,雙腿用勁,再次翻滾。

  兩人在地上翻來滾去,一個試圖控制,一個想要擺脫,時有碰撞,偶見擒拿,戰到酣處,陳長華突然大喊一聲,也學著費三立一個頭槌撞下。

  沉悶響聲之中,兩人額頭撞額頭,皆是頭暈目眩,疼痛難當,耳鳴不斷,眼前仿佛能看見一顆又一顆的金色星星躥出,翻滾扭打的動作戛然而止。

  陳長華仗著自己身在上方,先前又未苦戰一場,搶先恢復了過來,牢牢鎖死了費三立的動作,將他雙手背在身后,臉部朝向,摁在了地面。

  “陳長華,勝!”裁判觀察了一下,宣布了結果。

  “好樣的!”

  “陳長華!陳長華!陳長華!”

  一聲聲吶喊隨之爆發,有種填滿了整個武道館的感覺,陳長華搖搖晃晃立起,腦袋依舊眩暈,可眼中盡是激動和喜意。

  我能行的!

  我還是能接受歡呼的!

  我是松大武道社的社長!

  “這不會腦震蕩嗎?”樓成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武道比賽不是表演,足夠殘酷,每年都有意外傷殘和身亡的事情發生。

  施老頭立在他旁邊,悠哉道:“會啊,只是不太嚴重而已,上了擂臺,就不要去想會不會受傷會不會掛掉的事情,這些交給裁判來考量。”

  樓成深吸了口氣,沒再多說,自己還是太學生氣了。

  關南學院席位處,一片死寂,教練古震和社長古岳都短暫沉默。

  只剩下最后的選手了,而對方的大猩猩看起來似乎還尤有余力……

  “季蘭,趁他有點腦震蕩,上去后游斗為先,弄得他更加頭暈腦脹,抓住機會一擊拿下。”古震看向了旁邊的女生。

  季蘭是位頭發極短極薄,男子氣十足的女孩子,她抿了抿嘴唇,離開了座位,踏上了石階,費三立踉踉蹌蹌走下,眼睛里面仿佛有一圈又一圈的亂線。

  進入擂臺,季蘭滑步靠近,一記踢腿,剛被陳長華擋住,立刻借勢后退,拉開距離,保持步法,她似乎更擅長腿上工夫。

  側踢,低踢,回旋踢,她身影矯捷,步法靈活,腳上有力,讓腦袋發鈍的陳長華漸漸有些手忙腳亂。

  陡然靠近,季蘭以右腳腳尖踹出,踢向陳長華迎面骨,陳長華遲了半拍,仿佛反應不過來了。

  可就在季蘭踢中他迎面骨時,他雙手猛地抓住,按在了對手肩頭,臉部肌肉因疼痛而扭曲,身體不往后倒,卻向前壓!

  手上用力,身體靠壓,陳長華拼著受傷,要故技重施,將季蘭也按倒于地,在擅長的領域取勝。

  季蘭心頭一凜,雙腳飛起,如同剪刀,絞住了陳長華上身,借著被摔倒的力量,兩腿用力,也將對手扔了出去。

  噗通!

  兩人各自倒地,皆摔得七葷八素。

  季蘭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趁陳長華腦袋本就眩暈的機會,搶先靠近,右手拿住了對方的喉嚨。

  “季蘭,勝!”裁判言簡意賅道。

  陳長華慢慢站起,晃了晃腦袋,腳步虛浮往下,與第三個上場的李懋擦身而過時,低低道:“她被我摔得很重,消耗也很大,冷靜一點不成問題。”

  李懋目光緊盯前方,輕輕頷首,示意自己知道了,整個過程里,他沒看陳長華,略顯呆板,耳畔是“李懋加油”的助威聲。

  “呼,真驚險,不過季蘭沒什么力氣了。”郭青在席位上對林樺說道,臉上喜意明顯。

  樓成亦是這樣認為,可惜嚴喆珂要組織帶動吶喊之事,沒時間開手機上qq,不能交流,難以分享。

  他看著臺上,暗中為李懋師兄鼓勁,可看著看著,臉色微微變了,因為李懋的身體在明顯顫抖。

  剎那之間,當初李懋說過的一句話映入了他的腦海:

  “……哎,我就不行,參加個業余定品賽都緊張得身體有些發抖,還好遇到的幾個對手要么太弱,要么比我還緊張。”

  我去,李懋師兄不會緊張過度了吧?

  樓成看得出來,李懋對面的季蘭又不是瞎子,亦察覺到了對手狀態的異常,當即暗咬銀牙,做出了最大膽的嘗試,放棄擅長的游斗,主動進攻!

  不能給他平復冷靜的機會!

  進步,側踢!

  面對季蘭的進攻,李懋腦海一片雜亂,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陷入這樣的狀態。

  不能辜負大家的期待……

  不能辜負施教練的看重……

  不能辜負林缺他們的努力……

  想得越多,越是混亂,“李懋加油”的吶喊更是讓他壓力極大,心靈幾同空白。

  身體本能抬手,做出格擋架勢,可已是晚了一拍,被季蘭一腳踢在了胸口,踢得他跌跌撞撞往后。

  胸口疼痛,李懋恢復了知覺,像是回到了訓練的時候,然而,季蘭的踢技一環跟一環,趁著他立足不穩的機會,一腳一腳又一腳。

  啪啪啪!

  李懋連續中腿,雖有格擋,亦幾乎被踹得飛起,一步步倒退至擂臺邊緣,跌落了下來。

  武道場館內熱烈澎湃的氣氛一下凝固了,像是降到了冰點,明明已經拿到了勝利的鑰匙,占據了絕對優勢,為什么不到一分鐘的工夫,結果就被逆轉了?

  林缺不知什么時候站了起來,雙手緊緊握拳,陳長華表情茫然,懷疑自己還未醒來,只是剛才的美夢變成了夢魘。

  樓成呆呆看著,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回蕩:

  “今年的武道賽就這樣結束了?這樣簡單到不真實地結束了?大家兩個月來的艱難刻苦、嘔心瀝血就這樣結束了?”

  這就是武道比賽,贏者接受所有榮譽和吶喊,失敗者被人遺忘。

  看臺之上,嚴喆珂靜靜而立,眼眶已是發紅,她是這樣,林樺是這樣,郭青是這樣,在場的所有松大女生和部分男生也是這樣。

  沒經歷過功敗垂成,就無法體會這種痛苦與悲傷。

  關南學院席位處,古岳等人似乎沒反應過來,好半天才舉起雙手,發出歡呼,充滿后怕的慶幸。

  木然幫監督收拾完殘局,樓成回到了更衣室,剛踏進去,就感受到極端壓抑的沉默。

  向來清冷淡然的林缺赤著半身,坐在金屬長凳上,用脫掉的白底黑邊上衣將腦袋緊緊包住,埋在胸前,由雙手撐住,不露一點空隙,沉默得仿佛石雕,陳長華站在角落,右手流著鮮血,面前是凹陷的柜子門,嘴里不斷發出“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的低低咆哮。

  李懋怯生生立在中央,略微埋著頭,表情痛苦地不斷說著“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郭青、林樺早已淚流滿面,無聲抽泣著。

  巨大的悲傷仿佛實質,狠狠撞擊了過來,樓成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又完全無法開口。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李懋視線模糊,不斷道著歉,無助得像是一個孩子。

  就在這時,他看見腳邊多了一道黑影。

  茫然抬頭,往上看去,施老頭那張皺紋不多卻蒼老的臉龐模糊著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知道錯了,明年就好好彌補。”施老頭溫言說道。

  李懋終于哭了出來,涕淚橫流:

  “是,教練!”

  樓成眼眶濕潤,很久之后都無法忘記這幅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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