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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4章 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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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辜氏的到訪還真讓唐奕有點摸不到頭腦了...

  她雖然是辜胖子的姑姑,可是一來二人從未謀過面;二來,不論從所處的位置,還是“技戰術水平”,老賈都得算是唐奕這十多年來最大的仇敵。

  他的老婆來找唐奕,確實有點扯淡。

  但是,不管怎么說,來者即是客。況且,就算看辜胖子的面子,這個賈辜氏唐奕也不能不見。

  無法,只得吩咐下人引之來見。

  小師娘等一眾女眷頗有眼色,知道這個訪客不一般,她們這些婦道人家是不便在場的,于是借故退去。

  范師父、尹師父倒是留了下來,他們也是好奇,這個賈辜氏來干什么?

  不多時,仆役引著賈辜氏入得小樓。

  唐奕只見一雍容老婦,花白鬢角,衣著華貴,儀態端莊得體的迎面走過來。

  不禁暗自點頭,先不說她為什么來的,單說這賈辜氏出身名門,又是宰相之妻的架子就不俗。用后世的話說,“范兒”是很足的。

  只不過,出乎唐奕意料的是,還沒等唐奕起身,賈辜氏已經先他一步,拂禮下拜,語氣也一點貴族應有的不卑不亢也沒有,倒有幾分凄苦。

  “老身賈辜氏,見過殿下。”

  本來是伸手不打笑臉人,況且這還是辜胖子的親姑姑。但是,又有老賈那一層關系,唐奕就有點不知道怎么辦了。

  下意識瞥了一眼老師范仲淹,見老師面上無甚變化,這才略有尷尬的起身上前扶起賈辜氏。

  “快快請起,您這是折煞晚輩了。”

  扶起賈辜氏,唐奕又道:“奕與斂之親如兄弟,若讓他知道姑母上門,奕這般怠慢,卻是要與我拼命的。”

  從老賈那論,唐奕恨不得讓賈子明一家也都蹦著見人。可是,從辜胖子那來說,倒當得起唐奕的這分客氣。

  “姑母,請上坐!”

  賈辜氏卻是不依,再次下拜。

  “罪人之妻,不敢在殿下面前尊大!”

  唐奕沒辦法,再次把賈辜氏攙扶起來,說話倒是不裝傻了。

  “姑母見外了,今日咱們不提那些不堪過往。”

  “這里只有斂之的姑姑,晚輩也只是代兄弟款待至親,可好?”

  話說的很明白,我招待的是辜胖子的親戚,要真說什么罪人之妻、賈子明的老婆這些,那就沒法聊了。

  可是,唐奕話說的敞亮,貌似賈辜氏不太領情,神態謙卑的緩緩搖頭,哪壺不開提哪壺。

  “斂之識人之目,老身自嘆不如。能交下殿下這樣的朋友,實在是他的福份。”

  “可惜,老身卻不可為了自己,壞了殿下與斂之的這份情分。”

  “今日老身更不敢托大,冒領這個‘姑母’之稱。”

  “今日只是以賈昌朝之妻名,一來是向殿下賀喜;二來則是有求于殿下。”

  賈辜氏知道,和唐奕打交道還是直來直去比較好,所以不但開門見山,而且沒有厚著臉皮借辜胖子的名義和唐奕攀交情。

  如果真的是上來和唐奕套一堆近乎,唐奕還真不一定搭理她。

  話說回來,她說不借辜凱的之名就不借了?怎么不借啊?剛剛不就因為她姓辜,才見的她嗎?

  這東西是繞不開的,不管你求的是什么,唐奕不可能不考慮辜胖子那一層關系。

  這就是賈辜氏聰明的地方,嘴上不說、不論,其實什么都說了,都攀了。

  可偏偏唐奕還真吃這一套。

  他從來都是吃軟不吃硬,你跟他坦誠相見,他就不知道怎么拒絕了。

  局促的面有猶豫之色,抬頭又看了一眼老師范仲淹。

  “您先坐下,慢慢說!”

  賈辜氏一聽,心道,還慢慢說什么啊?趁熱打鐵吧!

  再次拂身下拜,語氣極盡哀戚。

  “癲王殿下寬懷忘結、深明大義,還請幫幫老身這一次吧!”

  唐奕心說,這是咋地了?一進門什么實惠的都沒嘮,先拜了三拜。

  自己也是什么都沒干,光扶老太太了。

  腦袋一熱,“快快請起,您起來說話!”

  “殿下不答應老身之請,老身萬難起身!”

  “行行行行!”唐奕忙不迭地點頭,就想趕緊解了這尷尬的場面。

  “您先起來!”

  “但有奕力所能及之請,必定鼎力相助!”

說完,特么就該唐奕后悔了  只見剛剛還淚眼婆娑的辜老太太聞聲,立時眉梢上挑,含淚的老目笑成了月牙。

  唐奕是真長見識了,頭一回見人哭著笑,還能笑的這么燦爛的。

  心里隱隱感覺――好像上當了。

  而賈辜氏下面說出來的話,差點沒把唐奕聽蹦起來。

  “殿下此言當真?”

  “當,當真吧?”

  “既然如此,還請殿下救救我家老爺吧!”

  我去你大爺的!

  此言一出,不但唐奕心說日了狗了!連范仲淹、尹洙都是一滯,剎那間,眼中精光爆射、面容可怖。

  救你家老爺?

  救賈昌朝?

  這老太太的腦洞是怎么開的呢?

  說實話,剛剛賈辜氏張嘴說“求”,唐奕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一點準備。

  這段時間,除了唐奕和官家之間吵了囚,囚了放,放了又嫁女這出鬧劇,朝中唯一算得上大事兒的,就是賈子明外放這個事兒了。

  賈相爺自唐奕回京之后就不上朝了,并且一連上了幾道折子請求辭相外放。

  可以說,是鐵了心要走。

  官家推脫數次,見賈相爺去意已決,遂降旨準其出知梁溪。

  趙禎這事兒辦的相當厚道,大宋外放官員最想去了兩個地方,之前咱們說過,無外乎揚州和蘇州。

  那梁溪是哪里呢?

  就是后世的無錫市,緊挨著蘇揚二州。雖然沒有二州那般人口稠密、富戶云集,但怎么說也是江南富庶之地,魚米豐饒之所。

  老賈給趙禎搗了一輩子亂,最后趙禎還能把他送到這么一個好地方養老,說明這皇帝當的真的沒毛病。

  那話說回來,賈相爺的養老問題已經解決了,賈辜氏還能求唐奕什么啊?無外乎讓唐奕放賈相爺一馬,盡棄前嫌,別等到了地方讓他們一家過的不消停。

  可是,唐奕沒想到的是:

  不但讓我“放”,還特么讓老子救他一命,這老太太的要求就有點過分了啊!

  要不是辜胖子攔著,上回賈相爺就已經斷腿了。

  此時一聽賈辜氏哭天抹淚的嚷著“救她家老爺一命”,唐奕這火氣騰的一下就上來了。

  真想砰的一拍桌子,瞪著眼珠子怒吼出聲:“救你大爺!”

  “那什么”

  “您先別急,到底怎么回事兒啊?”

  好吧,臨了唐奕還是萎了。

  于是乎,賈辜氏登時把老賈怎么和汝南王一家決裂,那一家又是怎么準備滅口,老賈怎么決心赴死,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當然了,老太太還把賈子明是怎么受的汝南王知遇之恩,怎么決心報恩,怎么不同意那一家賣國賣祖產生的裂痕,怎么十幾年殫精竭慮卻落得如此下場的說的更詳細。

  唐奕覺得,她就是出身大戶啊,要是扔到秦家瓦子里去說書,保準把猴七兒的飯碗給搶了。

  此時,賈辜氏一邊說,一邊哭,那叫一個感人!

  “我家老爺是個認死理的人,認準了的事情誰也勸不了。”

  “現在,一門心思在府中等死,等著那一家來送他去見老王爺。”

  抬眼看著唐奕,“老身和兒女們勸了好些天,他就是聽不進去啊”

  唐奕哭笑不得地一攤手,“那您來找我也沒用啊,我的話他更聽不進去了。”

  “能的,能的!”

  賈辜氏一下子躥起身來,抓著唐奕的衣袖。

  “這些天,我家老爺就像是著了魔似的,嘴里不停念叨著兩個名字。”

  唐奕瞪著眼睛一指自己的鼻子,“不會是我吧?”

  “正是!!”

  賈辜氏一副“回答正確加十分”的表情。

  “除了老王爺趙允讓之名,我家老爺只念叨陛下的名字。”

  “說明陛下在他心里地位超然。”

  說道這里,賈辜氏再次掩面泣不成聲。

  “老身也是實在沒辦法,只得抱著最后一絲希望來求殿下!”

  “還望殿下看在與斂之的兄弟之情的份兒上,救救我這可憐的一家吧!!!”

  唐奕也特么是服了。

  特么不是你自己說的,不提辜胖子這層關系嗎!?

這老太太套路有點深  但是,此時的唐奕居然沒有一點責怪這個老太太,更沒有一點仇者痛的快感。

在剛剛賈辜氏的敘述之中,他聽到了許多之前無從聽到的,關于老賈的過往,知道了老賈原來還有那么多的另一面  在唐奕眼里,賈昌朝是奸臣,是專門給他搞破壞的絆腳石,是個壞到流膿的“反一號”。

可是他不知道,老賈竟也有他的底線,老賈竟也有“忠”的一面,竟也有  他的驕傲。

  說心里話,唐奕開始有點敬佩老賈是那種對敵人的敬佩。

  可是,話又說回來,你特么讓我去救老賈,這真的過分了。

  不說我救不救,老賈讓不讓我救,這也是個問題啊?

  “姑母啊!”唐奕滿臉的為難。

  “這個”支吾起來。

  下意識的抬眼,又看了老師范仲淹一眼。

  而自始至終面無表情,亦未摻一言的范仲淹,在唐奕這一眼看來之后,終于開口了。

  “賈夫人請回吧!”

  “且讓大郎權衡一二,再做定奪。”

  賈辜氏心里咯噔一聲,范仲淹這句就相當于婉拒了。

  “范公”

  “晉文,送客!”

  范仲淹冷聲吩咐,直接送客。

  “賈夫人,請!”

  張晉文得了吩咐,立馬伸手一讓,根本不給賈辜氏多說一句的機會。

  強請賈辜氏出門,廳中只剩唐奕與范尹兩位師父,氣氛也一下子沉寂下來。

  唐奕偷偷抬眼看向兩位老師,亦沒有打破沉默。

  這事情上,對于唐奕來說有些為難。但是,并沒有想像中的那么為難。

  他能因為辜胖子的情分放過老賈一次,這一次雖然更進一步要“救他”,但也不是沒有可能。

  退一萬步,拋去兄弟情分不談,只聊利益。

  一個已經廢掉的賈子明的死與活對唐奕來說毫無價值,可是一個已經被拉攏到身邊的辜家卻很有價值。

  這筆買賣,怎么算都不虧。

  可是,話再說回來,還有另一層道理比上面的更重要。

  那就是:一個已經被拉攏到身邊的辜家固然有價值,但是老師范仲淹,還有尹洙的感受,對唐奕來說,卻是什么價值也衡量不了的。

  剛剛賈辜氏在場之時,唐奕之所以一再猶豫,最后也沒有給出準確的答復,且一連數次看向老師的臉色,正是因為這一點。

正是因為  賈昌朝不但和唐奕有過結,與范仲淹和尹洙的過結更大!

  如果說范仲淹政治生涯之中有政敵,那么首推就是賈昌朝。

  別忘了,范仲淹的慶歷新政正是被賈昌朝用最見不得人的誣陷推倒的。

  范仲淹與尹洙也正是因此,而徹底遠離朝堂的。

  要是沒有唐奕,也就沒有范仲淹和尹洙的致仕之舉。

  在原本的歷史之中,老哥倆兒都將埋骨他鄉,死在賈昌朝的迫害之下。

  真要算起來,賈昌朝與范仲淹之間的仇怨要比唐奕深得多。

  這個時候,唐奕怎能不考慮老師的感受?

  范師父還沒開口,他敢自己就定了?

  小樓中。

  總這么沉悶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唐奕干咳一聲,清了清嗓子。

  沒話找話的活躍起氣氛:“這賈夫人也真夠逗的,求到咱們頭上來了,她也好意思!”

  回答他的,是兩個老人的沉默。

  尹洙低頭發呆,范仲淹則是抬眼淡淡地看了唐奕一眼,也沒說話。

  “呃”

  唐奕有點尷尬,這個話頭兒起的不好。

  眼珠子一轉,再生一計。

  登時換了一副死了人似的表情,“我說,您二位能別這樣兒嗎?”

  “我這是娶媳婦,又不是娶母豬,看把你們給愁的,真沒那么可怕!”

  “噗”

  范仲淹輕笑出聲兒,又瞪了唐奕一眼。

  尹洙則是無語笑罵:“臭小子!”

  見兩個老師終于笑了,唐奕立馬順桿就爬,往前湊了湊。

  對范仲淹道:“要不,老師也跟我一塊去涯州得了?”

  “到那兒就抱孫子,多好。”

  “山水也好,養人。”

  “嘿”

  范仲淹這次笑的更開懷了,暫時放下賈辜氏帶來的不悅,仿佛真的抱到了小唐奕一般,滿臉都是開心。

  可惜,嘴上卻道:“老了,走不動了,讓你尹師父代勞就行了。”

  這是早前就商量好的,尹洙隨唐奕去涯州。

  唐奕的三個老婆都在涯州,所以這個大婚的儀式自然也只能在涯州進行。

  而唐奕無父無母,也無血親,高堂之上主持大婚的人,便唯有觀瀾的這些長輩了。

  按說,最有資格受唐奕夫妻奉茶跪拜的人是馬老三夫婦,也應該是他們隨行涯州。

  可是,今年開始,馬老太爺的身子骨也是大不如前。雖無大礙,但也萬萬經受不起數千里的舟車勞頓。

  范仲淹、王德用也是一樣,也就尹洙還算“年富力強”。

  所以,幾個老頭商量了一下,尹洙走這一趟,代大伙兒受唐奕的大禮,再順手幫他們抱抱孫子。

  此時,尹洙聽了唐奕的插科打諢,也徹底把自己從思緒里抽出來,笑著附和起唐奕來,對范仲淹道:

  “希文可別后悔,咱去了就不回來了,專心在涯州教小唐奕。”

  “好好!!”唐奕使勁兒點著頭。“正好,涯州就交給尹師父打理,我好收心在野豬島干點正經事。”

  “想的美!”尹洙眼睛一立。“老夫才不給你出這苦力。”

  唐奕誠然道:“真的,我可沒開玩笑。”

  涯州新城一建成,必然要一個精于政事的人來打理經營。這一點來看,尹洙比較合適。

  本來吳育老頭兒就在涯州,他應該是當仁不讓。可是,吳相公的身體剛剛開始好轉,唐奕當然不敢勞煩于他,只能是把尹洙扣下了。

  別看尹師父辭官也十多年了,當年在朝之時那也是一方能吏。

  “你想都別想!”

  對于唐奕的如意算盤,尹洙是堅決反對。

  “老夫教書已經教習慣了,再去執政一方,卻是沒那個心氣兒,也沒那個能力了。”

  “那就沒辦法了。”唐奕一撇嘴,終于露出了狐貍尾巴。

  “那我挑個人,你們得幫我弄過來。”

  “誰啊?”尹洙順嘴就問了出來。

  唐奕看得上的,應該不是那么好弄。

  “王介甫。”

  “噗!!!”尹洙直接就噴了。

  這小子是會挑呢?還是記仇啊?

  “你不會是因為人家的那‘兩法’不和你的心意,故意惡心王介甫呢吧?”

  唐奕一扁嘴,也不否認。

  “沒辦法,那貨在京城我實在不放心,只能是委屈自己了。”

  “放身邊兒看著,勉強用用嘍。”

  還勉強用用?尹洙也是無語了。

  “你還是別勉強了。你瞧不上,陛下可是喜歡的緊。”

  “別說你要不來,我們出面也要不來。”

  “老夫給你舉薦一人,你看如何?”久未開口的范仲淹突然插話。

  唐奕被其吸引,下意識問道:“誰啊?”

  “賈、子、明!”

  “嘎!?”

  唐奕怔怔地看著范師傅。

  此時此刻,范大神仿佛在發光!

那是特么圣人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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