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驚濤駭浪般的消息,正以麥哲城為原點,四面八方朝外蔓延震蕩!
“投降了?”
圣卑斯山下,漫天的硝煙里,聯軍統帥愛德華臉上黑一道紫一道,他倚靠在身后一架已經破爛的機甲上面,將副將遞來的煙塞進嘴里,看著這片戰場。
冬宮外層一個個的大洞豁開,露出內部復雜而嚴密的軍事堡壘,再沒有先前能量炮橫飛,機甲撞擊不絕于耳的場面。
那些像是出洞魔鬼般在戰場反撲令觀者頭皮發麻的翎衛機甲,一向暴戾橫行的他們,放下了武器,在艾琪絲,德克兩大王騎,以及青田陸軍師的安特等將軍押解下,蜿蜒退出了冬宮。
食指中指夾著半截煙屁股狠狠吸了一口,燃燒的煙絲在嗤嗤聲中飛快后退,愛德華干涸的嘴唇嚅動,似乎用盡全身的力氣道,“干得好…干得好啊!”
千葉原城,城市邊界。
這里的住民因為戰爭大部分都撤離,留下的只是一大片一大片空無一人的高樓,但是在這些高樓之中,能夠時刻瞥到一些機甲電子眼的藍色光芒,還有無聲無息從樓內探向外面的炮口。
準備殊死一搏的琉璃王騎軍機甲機師和躲在樓房的墻后拿著反裝甲火箭筒的戰士們,凝重的目《光突然一頓,他們看到了兵臨城外的政府軍,停止了進犯,開始后撤。
就在他們不明就理之時,一部分人從通訊中,似乎得到了不得了的消息,然后這個消息開始擴大開來……他們終于明白為什么政府軍會出現那樣反常的舉動……
麥哲城……捷報!
震波席卷卡奇諾西大洋王騎軍和青田軍聯合艦隊。
日落星沉的海面,宮靳告別了艦艙中因為這個消息轟然爆發的喧沸,獨自一人來到外部,站在宇宙戰艦甲板,遙望著遠方。
他猶想到那座加利福利亞前哨港淪陷,哨站長駕駛哨站基地為他們抵擋鐵弗艦隊齊射火力的那一幕,仿佛還就在眼前。他像是還能聽到幸存下來的“火鴉”,“奇科夫”等多艘戰艦為他在敵人大軍來襲時齊射掩護他操艦貼近鐵弗紅羽級戰艦肉搏的廝殺聲。
他仿佛還能看到愛聽艾薇兒歌曲實際上是暗戀她的機械兵李洋倒在火焰和血泊中,而他的“冬雪號”張開滑翔風帆,在輻射風導彈的爆炸中推動航向風雨飄搖帝國的情形。
當年那時,猶在昨日。
此時此刻,唯存追憶。
“在想什么?”塔里爾從歡騰的艙室中走出,來到他的身邊。
“能想象嗎,西瑪軌道圈的慘劇發生后,那些愛惜羽毛的上層人物需要一個擋箭牌,需要宣泄民眾們的憤怒,需要怪責本該是保家衛國軍隊的無能。帝國第一艦隊是一支有光輝傳承的艦隊,更重要的是那支艦隊的司令官姓李,司令乃至其中的眾多將官都是一個圓桌貴族的嫡系,所以我們這些在敵軍襲來戰斗后撤下來的軍人,就成為了他們的擋箭牌。所謂的敗軍之將,沒有一個好下場。”
宮靳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而我,更是被貶入整個軍界都是笑話的一支“后勤預備隊”……林字營。”
塔里爾張大嘴,露出一個外焦里嫩的表情,在之前令整個卡奇諾都談虎色變的林字營,于鷹國竟然只是一支被笑話的“后勤預備隊”?這當然太讓塔里爾不可思議了。
“但誰又能知道,竟然就是這么一支隊伍,是我們,今時今日,站在了卡奇諾行星的土地上,對當時下令進攻屠殺的人,那些劊子手們,發起了復仇。”
塔里爾沒有說話,只是覺得這一切太過拉風太過牛掰,猶如他眼前杯中酒的烈辣滋味。
一支一直以來不被認可,受到軍界一部分人嘲笑的預備隊,在這里改變了格局。
他的神思,也隨著身邊這位雖然相處短暫,但已經同生共死,有過命交情的戰友一同飛揚在這萬事都可能發生的宇宙星空之上。
宮靳臉上的笑容突然轉為由衷的明朗,他想到了在那顆小行星背面,林海帶他第一次看到冬雪號并讓他命名的樣子,那個時候,他滿腦子想的都是林字營暴殄天物,他要如何將這艘艦船據為己有,以爭取在亂世中獲得自保的力量。
那個時候,他也絕不會想過,他所命名的“冬雪號”,會刺破卡奇諾的天空,降臨到這里作戰,擊敗實施屠殺的鐵弗,擊敗伺機而動的獨孤,擊敗機關算盡的賀蘭,并最終消滅籠罩此間的梟雄——“天王”。
“現在呢?鷹國內部說不定也復雜而矛盾重重。”塔里爾咋舌道。
“現在?”宮靳輕蔑的一笑,“哪怕再有高高在上的什么人,以種種理由想要壓制蠶食林字營的功績,哪怕再有詆毀再有迫害……即便再是被貶低為“后勤預備隊”的名頭,老子屬于這里!生是歸屬于這里的人,不懼跌宕。死亦是這里的魂靈,不畏埋骨!”
宮靳仰頭,看著滿天星辰,嘆道,“在石板上刻字能保存五千年,是人類極少數能夠將信息儲存久遠的手段。也許有朝一日我的戰友們都將戰死于宇宙中,我也將是其中之一,至少在那五千年不腐朽的墓碑上,我一定會刻下:“切勿問我是誰,我是林字營戰士!””
端著酒杯的塔里爾在靜立片刻后,和宮靳碰杯將辛辣卻那般快意的烈酒一飲而盡,道,“……能不能給我開個后門?”
“四號機傳感系統已經損壞,我們無法取得少昊的體征信息!”冬雪號上,李晴冬緊張的盯著光幕。
光幕顯示的地面,真理之盾機甲半跪在誓約之刃機甲的旁邊。
“少昊!你可別給老子死了!”穿著作戰服的雷迪爾在誓約之刃翻開突起的裝甲上攀爬,用力扭駕駛艙的活動閥門,在雷迪爾嘶吼著用盡全力的扳動下,終于一陣呲呲白煙中,駕駛艙蓋向上翻開,雷迪爾探身,將內里的少昊拖了出來。
少昊機甲內部能源供應被切斷,體感鎧甲還穿在身上,雷迪爾撕開那些鎧甲的接縫,掀開他的頭盔,少昊閉著眼的面容露了出來。
雷迪爾取出背后的供氧呼吸器,套在少昊的臉上,然后用微型起搏器貼合在他的胸口,啟動。
少昊身體顫動。這一下牽動了所有人的心。
理想之矛托著命運降落在旁邊。
座艙打開,沙塔斯和林海跳了下來。
在少昊身體數次的顫動中,仿佛過了極為漫長的時間,少昊猛地仰頭起身,終于“呃”得咳嗽出聲來。
冬雪號內,一片激動歡呼。
這場戰斗并不曠日持久,但無時無刻不是兇險萬分。
每一刻局勢都可能產生劇變,發生意想不到的逆轉。
但是最終,當最終結果呈現出來之后,還仍然有許多尚未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在索羅門的臨時禁閉室前,包扎過傷勢的瓦特正站在高強度透明玻璃的這頭,身邊有數名林字營戰士。
一位林字營戰士上前來輸入密碼,打開防彈玻璃門。
先前被囚禁的索羅門茫然的抬起頭來。
兩人雖然都被冬雪號俘虜,不過瓦特現在算是客人,而索羅門因為先前是站在敵對的一方,所以待遇上會有差別,索羅門還處于監管狀態。
但兩個曾經卡奇諾名動一方的強者,現在卻以這樣的方式相遇,頗為物是人非。
“發生了什么事……”索羅門看過來。
瓦特走入禁閉室,他的身材挺直而峻拔,“戰爭,結束了。索羅門,你自由了。”
看著眼前的平靜,索羅門在片刻之后,募得睜大了難以置信的目光,“你是說,你是說……?”
迎著他的目光,瓦特點了點頭,這一刻,不需要言語,卻已經向索羅門傳達了所有的訊息。
時代,改變了。
在青田核心的武裝軍艦之中,亞特蘭特激動不已的面對托尼,這個和唐璜同時代的男人,道,“這雖然是林字營贏得了戰爭,但卻是我們所有人的勝利,是卡奇諾黎明降臨的前兆!”
亞特蘭特那一頭飄逸的黑色長發,伴隨著他激動的演說,不停的飛舞顫動,“林海駕駛著那架機甲戰勝了拓跋圭,但這也是您一直以來所籌劃的,破世項目開花結果的勝利。我建議,為原破世項目的負責人安杜追加青田杰出貢獻獎章,原項目組的成員,在原先的晉職之上,全部再升兩階!以表彰他們曾經默默無聞承受著壓力和敵人覬覦危險的孜孜奮斗和努力,才共同促進了卡奇諾今天的局面!”
亞特蘭特看著逆著光坐在全透明高強度玻璃前的托尼·斯塔克,平白有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觸。
旁人看來他只是一位商人。然而托尼先生的智慧和遠見卓識,也只有他身邊人的亞特蘭特能夠清楚明白,這個男人,究竟有多么厲害。
雖然林海在這場戰爭中起到了重大作用,然而如果不是托尼一直在準備的“破世”計劃,在他心中的樂土田園歸谷遭到拓跋圭威脅后決不妥協,下令放棄歸谷,百萬人撤離,然后賭上一切和翎衛決戰的氣魄。在關鍵時刻對執政府的影響力,讓全卡奇諾的風媒都聯合起來討伐拓跋圭的罪行,令民眾對這場戰爭的正義性給予了肯定,同時執政府也冒著巨大壓力而畏首畏尾,在執政府參與戰爭并不深入而不至于擴大惡化到不可收拾的局面,這場卡奇諾戰爭,不會有這樣的局面。
“破世項目的原人員,的確擁有巨大的功勞。這件事,就交給你去安排吧。”
托尼從座椅上起身,道,“另外,再安排一下,我要和林海見面。”
這個時候,托尼仿佛又變成了那個精明無比的商人,“有的條件,越早來談,越能拿到更多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