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帶有一些傳統風格的縱帆船停靠在了天津港。行政區劃重立之后,塘沽被并入天津市,成為一個市轄區,主要作為工業地帶和港口區使用。以往這座港口還有不少南來北往的帆船,不過隨著時間推移,那些跑海運賺了錢的船東,大都支付的起購買一艘蒸汽貨船。數百噸的蒸汽船比一艘費時費力打造的帆船也鬼不了多少,而且建造速度快,航行速度快,運行成本雖然高,但回報也更快。逐漸除了一些漁船,大部分從事貨運和客運的船舶,都已經變成了蒸汽船或者柴油船。
停泊在港內的這艘帆船顯得有些孤零零的,碼頭上甚至還有工人嘲笑這艘老舊的帆船。從船上走下來的人戴著高高的冠帽,穿著看上去有幾分類似大明官服的衣飾,正是朝鮮人無疑了。
一名隨從打扮的朝鮮官員驚嘆道:“塘沽港之繁榮,十倍百倍于我朝仁川港啊。”
他身后走過來從衣著看地位最高的官員,年輕的隨從微微欠身,主官則道:“昔日我曾前往上海拜見大唐總督,得見上海港之繁榮,巨舟如同宮殿,連綿港內,商旅輻輳,比肩繼踵,一條街市的商貿,都要比我朝全國金額更大。”
隨從驚嘆道:“大唐果然厲害啊。”
主官點點頭,但是面上已經帶著憂慮的神色,道:“是有些太厲害了。只嘆朝內昏庸之輩太多,鼠目寸光不識大勢。大唐運籌二十年,以蛇吞象,覆滅滿清胡人之治,復漢家正統,重立中華之綱。甫一安定中原,其總統便遷治于北京,立正統之心完全啊。”
隨同訝異道:“不是說這大唐是無君之國么,怎么還會講這些?”
主官言道:“大唐體制曰共和,上溯三千年至周朝便已存在,經其發展已顯優勢。雖然大唐乃漢人所建,但畢竟遠居海外,難免中原華人有所抵觸,此番回轉中原,立鼎九州,顯露大唐以正中華的態度,這中原朝廷算是于此完全更替了。”
隨從道:“所以才有大人這次出使,以結兩國之好嗎?”
主官面容嚴峻,說道:“張開天下輿圖可知,這大洋海岸上萬里河山,都已為唐人所有。唐人先于南洋大展拳腳,收服南洋各土邦;又征服日本,穩定東洋;數年之前,以西陸之大戰,威逼屈服沙俄,取得瀚海之地。如今終于取回中華祖地。張保仲,你可知這萬里河山之中,還有哪片土地不完全為唐人所有?”
隨從驚呼:“是我朝?大人的意思是唐人意欲對我朝不利?”
主官點點頭,道:“早在先王在位之時,唐人就威逼利誘,使得先王不得不開海禁,允許唐人在我朝經商。雖然唐人在我朝活動不如在日本和清國多,但是也不可輕易忽視。如今連整個大清都滅亡在唐人手中了,我朝之力甚至弱于中原任何一省,這唐軍乃當世雄師,海內全無抗手。再加上先王駕崩不久,朝內亂象頻仍,王大妃垂簾聽政,僻派對我等窮追猛打,國無寧日。雖說唐人重心仍在中原民生之上,但大唐國力之盛,古今數千年來從未可見,怕是只需偏師一支,猛將數人,精銳數百,再用上堅船利炮,我朝就只有敗亡一途了。”
隨從也是躊躇起來,問道:“那大人,我們應該如何應對呢?”
主官嘆息:“羔羊在猛虎面前是沒有什么應對可言的,完全取決于猛虎有什么想法,他餓了,便吃掉羔羊,他閑了就追著羔羊取樂,他要根本不在意羔羊,羔羊尚可活命,但總之,不是羔羊可以決定的。”
隨從張保仲義憤填膺地道:“都怪王大妃和僻派一群禍國殃民的奸臣賊子,以大人之德才無法為我朝出力獻計,反而卻把大人當做一使節,丟到中原來。”
這名朝鮮官員名叫金祖淳,是剛剛去世的朝鮮正祖托孤之臣。本來應該是由他輔政,權傾朝野,但王大妃垂簾聽政,僻派排擠了金祖淳所代表的外戚勢力,甚至還借各種理由打壓他。
金祖淳擺擺手,道:“此次來到中原,希望拜見大唐官員,也有本官自己的意思。探聽唐人意圖,才好為朝鮮謀求出路。不管唐人是如何打算,本官都要全力爭取。”
金祖淳一行人在天津港見到了聞訊而來的大唐官員,朝鮮上流人士基本都會漢語,所以也無需翻譯。唐人官員還算客氣,說道:“各位先生,我是大唐天津市外事辦的工作人員,負責各位在天津的接待工作。你們將在天津稍事休息,明天會有火車將你們送到京城去。”
朝鮮的這次外交訪問是專門通知過大唐外交部的,具體細節是大唐外交部安排的,也是非常正式。
雖然說接待,但實際上天津外事辦沒有為朝鮮使臣安排任何的官方活動,他們所做的其實就是為朝鮮的這個使團提供食宿。為了表現親善,大唐外交部這次為朝鮮使團的行程買單,而之前任何非大唐邀請的外交訪問,大唐一律不負責經費。當然比起歷代中原王朝賞賜多多實惠多多,大唐只負責食宿和差旅費就顯得寒酸又摳門了。
外事辦官員又表示:“如果各位先生不覺得累,希望在天津逛一逛的話,請通知我們,我們會派專門人員隨同,但是請不要私自行動。”
金祖淳并不對大唐開放的態度感到驚訝,多年前他前往上海的時候也是差不多的情況。朝鮮使團中不少人也是想在塘沽逛逛的,近年來朝鮮社會中的奢侈品和高檔器物,基本上被大唐所壟斷,很多朝鮮人都想在這次出使的過程中買點珍奇的東西回去。
金祖淳倒是不沉迷享受,但他也有喜歡的東西,于是金祖淳提出:“勞煩了,我希望在下午逛逛大唐的書市,買一些典籍卷冊,不知可否大人安排一下呢?”
外事辦官員微笑道:“逛書店嗎?這沒問題,各位請先到外事賓館休息,下午我們會派專門隨同人員帶各位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