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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經略 第十五卷 余波未平 第三十七章 人人皆有謀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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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大猷石破天驚的一句話頓時引起了高俅無窮無盡的驚愕,臉上的表情一瞬間定格在了原地。

  一直以來,他似乎都走入了一個思維定式,那就是保持和蔡京之間的平衡,雖然也會抽冷子反擊一下子,但大多是為了蔡京的無理手。

  他仿佛忘記了,之所以不愿意開戰,未必是怕了蔡京的力量,而是因為不想做攘外必先安內的勾當。

  但是,如今的局勢已經不同了。且不說西北的大敵已經暫時解決,遼金如今自己斗還來不及,不會有余力顧及南邊的大局,就是他高俅自己的資歷,已經不是當初初入政事堂那樣戰戰兢兢的小子了。

  不知不覺,他竟然已經過了不惑之年!對于這樣一種事實,高俅很有些無可奈何。

  比起常人來,他這個穿越者沒有任何多出來的優勢,諸如記憶改善,不會變老之類的功能全部沒有,所以說,人到中年,他照樣難以阻止年華老去,倒是家里那三個妻子在養尊處優的條件下還顯得嬌艷如花。

  不得不說,如今他確實有將蔡京掀下馬的本錢。畢竟,政事堂一人獨相,那種一言九鼎的感覺總比往日苦苦保持平衡的好。

  而阮大猷之所以提到這一點,無疑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正如何執中是眾所周知的蔡黨一樣,阮大猷也是人們眼中的高黨。

  也只有那些眼睛只盯著高蔡兩人的死硬派,才會把高蔡兩人歸為一體。

  “老阮,你真的認為眼下是好時機?”

  “當然是!”阮大猷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伯章你應該不會看不出來蔡元長前些時間用的手段,安插的那幾十個人,哪個不是和他沾親帶故的?當然,這些人確實不能算是無能之輩,各個都有些能拿得出手的才能,只不過,這心思就值得琢磨了。蔡元長雖然這些年和你相安無事。但是,人的本性卻是難以改變的。不說別的,蔡家那位大衙內,不哼不哈可是已經到正三品了。他和圣上也是多年地交情,誰知道他日能不能接他老子的班?伯章,趁著這一次別人舍你而獨攻蔡元長的機會,該出手了。要知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事關重大。你讓我好好想想。”和阮大猷分手的時候,高俅便只是說了這樣一句話。

  然而,一回到家里,他就立刻把自己關進了書房,卻沒有召見一個幕僚。

  他自然不會信不過這些人,但是,倘若要真的動手,無疑意味著一場巨大的戰爭,倘若不能下最后決心,還不如不要告訴別人的好。

  蔡京是怎樣一個人。他心中自然有數。能夠在史冊上千載留名的權相并不多。

  若是真正說起來,蔡京地手段恐怕是在明朝那位嚴嵩之上,后世唯一勝過他的。

  大約只有那個當了漢奸還得了善終的秦檜了。而且,倘若沒有后來的靖康之變,說不定蔡京同樣能夠得善終。

  各種政令的推行如今已經都上了軌道,唯有裁汰冗官這一條,現階段還進行得不太順利。

  這是很自然的事情,畢竟,數百年的規矩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廢除的。

  作為既得利益階層的士大夫,也不會輕易放過這樣好的機會。大宋地士大夫,實在是富裕慣了,也享慣了清福!

  而這個時候倘若他對蔡京落井下石。將來能否一個人承受那樣地后果?

  思來想去,他的神情漸漸松快了起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別人能做的,為什么他就不能?

  論人脈,如今他在朝中已經有了相當地威信;論經驗,多年的理政下來,他未必就會比蔡京糟糕。

  與其任由蔡京栽培兒子異日和他作對,為什么不在現在籌備一下后手?

  正當他在房中冥思苦想蔡京即將采取的手段,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陣叩門聲。

  緊接著,便是高升畢恭畢敬的聲音:“相爺,七公子回來了!”

  “讓他進來!”高俅先是一愣,隨后心中一喜。燕青雖然不是官面上的人物,但是,往往卻能一語切中時弊,遇到大事也能夠毫不慌張。

  雖然如今高傑已經回來,但是,真的要對付蔡京,他卻勢必不可能和蔡京的女婿去商量。

  古往今來的例子著實不少,有多少男子是因為對妻子的信任而將大事坦然告知,結果累得丈夫功虧一簣,而母家依舊光芒萬丈。

  所以,這就是兩個原先不對盤的家族聯姻地最大壞處了。不管怎么說,那一對人都無疑是在夾縫中求生存,往往是同床異夢。

  “大哥!”外出多日,燕青的膚色又曬黑了些,但精神頭卻是極其健旺,迥異于在家里的疏懶。

  此時,他一上來就上上下下掃了高俅兩眼,而后嘀咕道:“多日不見,大哥怎么又好像瘦了?”

  “你還好意思說?”此時房門緊閉,高俅自然不會端起宰相的架子,狠狠在燕青的肩膀上擂了一拳,

  “你這個小子留下一個條子就溜得無影無蹤,心里究竟有沒有我這個大哥?要不是隔三差五還有信來,你丟下你家那個小子還有媳婦怎么辦?”見高俅埋怨,燕青只能尷尬地低頭應了,最后才解釋道:“我剛剛,從代州回來,老種經略代州著實是不簡單,如今城墻已經加筑了不少,也比以往結實了,而城中的契丹馬販子更是不計其數。只不過,有好處也有不好處,代州畢竟是前線,這樣人員進出繁雜,只怕是會有諜探混進來。所以,我已經選了一些人駐扎在那里,到時候大哥你再和天子提一提,派一些朝廷的探子過去更加妥當。”聽到這里,高俅哪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略點了點頭便又問道:“聽你這么說,似乎已經盯上了北邊的馬匹生意?”

  “那是當然!”燕青拿起旁邊地茶一骨碌喝了下去,抹了抹嘴之后又咧嘴一笑,

  “要知道,我朝的商人是最最精明的。朝廷固然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商稅上做文章,但是,卻架不住他們層出不窮的斂財本事。以前的和殺雖然為朝廷在各地的常平倉儲滿了糧食,但是,即便是豐收之年,朝廷也要為此付出巨大的資本,反倒是一年到頭辛辛苦苦的百姓得不到多少好處。馬匹也是一樣如此,一匹能夠騎乘的上好戰馬,如果由馬商那邊買來,差不多要一百二十千,但是,他們買進的價錢卻不過只有半數,這樣一轉手就是六十貫,能不說是暴利?”燕青越說越覺得不解氣,最后干脆冷笑了起來:“西南和記馬行都是從西南買馬,由于馬匹品種的問題,所以只能用來作為馱輜重使用,但就是供應軍需以及四處販賣這樣一條路子,就已經招來了無數忌恨。倘若不是有官中背景,恐怕早就抗不住了。如今的代州涌入了多少買馬的商人,大哥大概不知道吧?”對于這個問題,種師道雖然在奏折上提起過,但是,高俅確實不是十分清楚。

  沉吟片刻,他便不確定地問道:“朝廷剛剛開了兩國之間的商禁,但是時日尚短,大約有十幾家吧?”

  “十幾家?這個數目至少要多三四倍!”燕青譏誚地撇撇嘴,立刻掰著手指頭算計開了,

  “僅僅是河北京畿的馬商,就有十幾家,這還不算陜西、江南、淮揚以及湖廣之地的。總而言之,這一杯羹虎視眈眈的人多著呢。你猜我還在那里遇到了誰?”聽到燕青口若懸河地在那里計數,高俅的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

  雖然如今做官,但是,他當初還是當了不少時日的商人,當然明白商人逐利的道理。

  盡管商人在千方百計地從國庫中往外掏銀子,但是,一味地依靠打土豪分田地是絕對不可行的。

  這一批人雖然不如那些士大夫來得強勢,可得罪光了同樣會惹來天大的麻煩。

  “我在那里遇到一家叫做德生馬行,據說,東家就是蔡相公家里的大公子,如今龍圖閣學士蔡攸!”燕青見高俅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一變,當下無所謂地聳聳肩道,

  “大哥你自己也在做生意,所以若是他僅僅是出資開了一家馬行,和我并無什么關系,哪怕是他打通官府的門路也與我無關。但問題在于,他居然用官面上的勢力私下里和遼國馬商作了交易,硬生生地把價錢抬上去兩成。原本五十千一匹的馱馬,居然被硬抬到了六十五千的價錢!”這個大帽子就扣得重了,高俅聞言勃然色變,心中不禁揣測起了蔡攸的盤算以及蔡京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但是,思來想去,他最終還是把蔡京參與此事的可能性剔除了出去,畢竟,一個政事堂日理萬機的宰相,不可能連家中生意都要親自插手的。

  只憑著蔡攸如今龍圖閣學士,紫袍金帶的風光,想要趨奉的人自然多了,敢怒不敢言的人同樣不會少。

  因此,他忍不住問道:“那些準備買馬的商人如何,難不成就這么吃了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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