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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經略 第十五卷 余波未平 第一章 渾水摸魚本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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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遼金停戰了!當這個消息傳到東京城的時候,文武百官的心頭都籠罩著一層莫名的陰云。

  自女真建國大金開始,遼金之間戰事不斷,而數量上占了絕對優勢的遼軍更是在金軍手上屢戰屢敗,最后甚至連舉國大軍都撲了上去,仍然只是勉強維持住一個均局。

  現如今,兩國怎么會突然停戰?而這些議論只是止于朝廷,民間議論最多的,仍然是西北大軍平了西夏以及之前大鬧開封府的一段。

  前者是因為朝廷軍隊大勝,御馬游街賞封官職的風光;后者則是因為開封府日前正在緊鑼密鼓地搜尋可疑人等,大街小巷中那些地痞無影無蹤。

  而在一群凱旋而歸的將領得到封賞,紛紛就任新職的時候,百姓的目光自然全部都集中到了開封府那件事情上。

  自打開封府那樁鬧劇之后,又聽說了河北似乎有些非同尋常的情形,燕青就有些坐不住了,遼國去不成,難道他在京城以及河北再溜達一圈也不成么?

  正因為如此,這一日方蓉娘匆匆將一封信交給高俅的時候,他唯有搖頭苦笑而已。

  “這個小七,丟下嬌妻嬌兒,居然就這么跑了!”

  “大哥,算了,我前兩天聽他念叨過,誰知竟真的走了。”方蓉娘一想到平日丈夫的種種舉動,不由深深嘆了一口氣,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難道他坦白說了,我還會攔著他么?對了,河北百姓真的人心不穩?”

  “未必。”盡管知道方蓉娘不過是隨口問問,但高俅還是搖了搖頭,

  “自古以來,只有官逼民反四個字,如今賦稅雖重,但仍比不上神宗和哲宗年間。對于百姓而言,只要有一口飯吃,他們就不會有什么別的想法。所以。怕就怕有人利用別的從中煽動,這其中,尤其是邪教最為可慮。”話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要知道,方蓉娘原本就是明尊教出身,自己這不是指桑罵槐么?

  倒是方蓉娘并未把這些放在心上,低頭思量了一會便抬起了頭:“大哥說的是。當年江南賦稅那么重,可百姓還不是苦苦熬了過來,如今西北不打仗了,朝廷開支一少,自然不會再加重賦稅,這些事應該會消停下來。”

  “但愿如此。”高俅卻只能用這四個字敷衍了方蓉娘,天下有野心的人多了,人人都想當皇帝,但是皇帝的寶座只有一個,也難保不會有人蠢蠢欲動。

  正當他佇立在那里默默沉思的時候。外間突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高升恭敬的聲音便從門外傳來:“相爺,大內禁中蔡相公來報。言說高麗派來使節,請相爺到都堂去一趟!”高麗使節!

  高俅不由愣了一愣,隨即曬然一笑。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高麗昔日不肯臣服于遼國,在遼國大軍壓境地情況下方才向遼國稱臣,如今遼東盡入金國之手,而高麗之前和女真的關系從來就不好,更不談什么臣服了,如今這一來。

  大抵便是來和大宋談條件的。方蓉娘見有正事,慌忙告退而出,而高俅則匆匆換了官服,上了馬車直奔大內。

  當今天子最喜年輕才俊,因此一路上身穿紫服的雖然都是一把年紀的官員,但那些緋衣官員中,則有不少三四十歲正當壯年的。

  他一邊和各處見禮的人打招呼,突然看見前方不遠處有一個熟悉的人影,連忙快步趕了上去。

  “均達!”嚴均回頭見是高俅。便笑道:“怎么,你也是為了高麗使節地事來的么?”

  “蔡元長都派人來請了,我怎能不來?”他見嚴均一身簇新的紫色官袍,腰間還束著一條羊脂玉帶,不由打趣道,

  “這兩天你可是精神多了,從西北剛剛回來那陣,瘦得不成樣子不說,就是臉色也不好看。怎么,你家那小子還是怕你么?”聽到這句話,嚴均的臉色頓時有些不自然。

  他在西北這些年雖然為朝廷開拓了疆土,卻也對不起家中嬌妻愛兒,這兒子不認識他這個父親也是很自然的事。

  如今雖然好些,只是那小子仍然是一見到他就害怕,他都不知該如何教導是好。

  高俅看到嚴均眼神中的那一絲黯然,哪里還不知道怎么回事,暗自責怪自己的多嘴。”算了,等到時間長了,你家小子自然會明白過來,到時佩服你這個爹爹的功績還來不及。”他一邊說一邊和嚴均并肩而行,突然又低聲問道,

  “樞密院的事情可還好?”自從嚴均這個名正言順的樞密使回來,蔡京高俅等幾個宰臣自然便不去樞密院當值,而嚴均和侯蒙兩個人初次搭檔,倒也還算融洽。

  只是一個三十五歲地樞密使配上一個五十五歲地樞密副使,看上去要多奇怪有多奇怪,這也是高俅為何有此一問的原因。

  “侯元功是個忠直之士,我一向敬重其風骨,如今既然都是同僚,我敬他三分,他自然不會和我唱反調。”嚴均一臉好笑地看著高俅,冷不丁問道,

  “這究竟是你的問題還是圣上地問題?”嚴均問得這么直接,高俅反而倒不好答了,索性一陣哈哈蒙混過去。

  兩人進了都堂,方才發現人都到齊了——不僅僅是宰相,就連樞密院的幾個重要人士也都擠得滿滿一堂,幾乎可以媲美崇政殿議事。

  對于大宋來說,政治上無疑是開明的,宰臣在家中接見官員或是召集官員議事,往往只會受到民間好評,而不至于像后世那樣戰戰兢兢。

  所以,哪怕是這樣一件國家大事在沒有上報天子的情況下,宰臣先經歷一場討論,也不是什么過分的事情。

  至于奏本全部繳還宮中的制度,大臣連留存的權力也沒有,則是絕對不可能的。

  由于高麗是遼國的屬國,因此,在大宋早期,對高麗的貿易一向是偷偷摸摸地進行,站在朝廷地角度進行兩國對話的情況,也是直到神宗年間才開始的。

  后來兩國交往日漸頻繁,原本還要顧忌遼國眼色的高麗也就漸漸大膽了起來,賀正旦、賀天寧節、賀新君登基……總而言之,只要是大宋的好日子,高麗使節一般都不會缺席,這也是因為船只往來登州極為方便的緣故。

  這一次奉命出使大宋的,正是去年曾經賀天寧節的使臣王繼。他是高麗王王俁的堂弟,雖然是王室宗親,卻因為能力尚可而官居戶部尚書。

  上次出使之后,他回國就對自己地堂兄大肆宣揚大宋的富庶繁華,再加上遼國如今兵敗遼東,高麗上一次出兵又沒有在女真人的手底下討得好去,因此高麗王很快便認可了聯宋的宗旨,將他派了過來。

  高麗戶部尚書這個頭銜自然是糊弄不了大宋這些官員,就他們看來,高麗面積不過相當于大宋的一路,就版圖而言無疑是微不足道的。

  之所以如此鄭重,為的只是高麗的地理位置,因為在如今的情勢下,能夠在女真背后插一把刀子的,也只有高麗了。

  “靠那些高麗人自己的力量想要有所成就,無疑是癡心妄想。”蔡京一言定下了基調,見眾人齊齊點頭,他便望向了高俅,

  “伯章,這件事應該是你最有發言權吧?”見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到了自己的身上,高俅暗罵蔡京狡猾,但只得清了清嗓子道:“據我朝的了解,高麗如今大約有常備軍十萬上下,但是,論起軍隊戰力來,只能用不堪一擊四個字來形容。這并非夸張,昔日女真海盜頻頻劫掠高麗沿海的時候,他們的守備軍根本就連交戰的實力都沒有便望風而逃。他們如今頻頻吹噓的打退女真人,已經是很久以前的往事了,那時女真才多少披甲人,也值得他們吹噓?”稍稍頓了一頓,他又接著解釋道:“按照圣上的計劃,我先前安撫兩浙路和江南東路時,曾經命船場建造更大的海船,如今已經得大船十余艘,這些大船每艘能夠容納人員六七百人,若是配上精良的火器,可以說在海上絕對沒有對手。如果必要的話,可以用它往高麗運送兵員,不過現如今海軍的訓練才開始不久,要一支能夠在海上也不暈船,而且還能發揮戰力的海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關于海軍的打算,嚴均曾經聽說過,但是一直未曾顧及,而其他人除了蔡京之外,還是第一次聽說天子有這樣的雄心壯志,一時間什么表情都有。

  大宋一直都是一個守成大于進取的國家,因此一直以來,都把心思放在了維護統治方面,對外則是能忍則忍,直到神宗哲宗兩位皇帝時,方才有一點好轉,而到了趙佶登基,更是第一次露出了兇猛的獠牙。

  但是,要讓一群士大夫的思想完全扭轉過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當下侯蒙便忍不住問道:“可是,高麗怎么會同意我國經由他們的土地攻打金國,他們難道就不怕假途滅虢,唇亡齒寒的道理么?”

  “他們當然怕,只是,一旦他們走投無路,恐怕就顧不得那許多了!”嚴均冷不丁插了一句話,眉宇間露出了一絲譏誚,

  “高麗墻頭草當慣了,如今頻頻派使節出使我大宋也是如此。要知道,不是每一次改換方向,都不需要付出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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