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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趕慢趕地自南新鎮回到杭州蔡薿方才得知趙鼎早已歸來心下不由大惱。他乃是開封人因此對于朝局變動向來比外地諸生更加了然因此盡管當初蔡京的興學之舉并未取代科舉但他還是憑著三寸不爛之舌以及花團錦簇的文章被拔擢于太學繼而又以文章受知于蔡京一舉得中狀元頭名。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蔡京罷相如何不令他大為惶恐 他乃是明眼人當然知道蔡京罷相有種種原因將來也仍有復起之機可問題在于他在瓊林賜宴的時候覺天子官家雖然嘉許他的文章但對他似乎并不如想象中那么親厚這頓時讓他大失所望。不止如此當看到趙佶和身邊的上一科狀元霍端友談笑風生頗為相得的時候他便敏銳地感覺到年過四十的他和霍端友相比不具備任何優勢當下左思右想后他便咬咬牙請求隨高俅南下誰知奏疏一上便得允準這更是應了他的擔憂。
好在他終究還是占了一個蔡姓的光深居簡出的蔡京不見外人卻偏偏見了他這個名不副實的族侄臨行前還托人又送來了一封信這立刻使得他對于此行信心滿滿。可是夾雜在一幫二十出頭的進士中他卻怎么都顯得格格不入而那個自恃和高俅有舊的蘇元老更是可惡居然絲毫不把他放在眼中至于趙鼎等年輕的就更不必說了。
這高相公究竟是打的什么算盤他心煩意亂地用涼水擦了一把臉見銅鏡中的自己已經是兩鬢微白不由更加惱恨。二十歲登科三十歲娶妻四十歲出將入相這正是人說的最圓滿仕途。然而如今自己年過四十仕途卻剛剛起步平素行事還每每為人詬病他如何能夠甘心一想到那些同年譏嘲的目光。他就覺得心頭火起最后竟一把將巾子狠狠扔在了水里絲毫未覺濺起的水花沾濕了衣襟。
許久他才從怔忡中回過了神長長嘆了一口氣轉而喚來了兩個隨從的家人替自己收拾。他雖然早有家室這一次卻是半個女眷都沒有帶連家人也是選了兩個伺候多年忠心耿耿的老仆。便是有心開拓一番場面。好容易收拾好了裝束他便換上了一身青色官袍徑直出了知州衙門。但見平日人員匯聚之地今日卻是冷冷清清他突然冷笑了一聲上了馬車揚長而去。興許再過不久這杭州兩個字也得改了蔡薿若有所思地看著手中名帖高俅不禁又想起了陳瓘的告誡。不過朝堂不比他處是君子未必能夠就有才干是小人卻未必不能安撫一方。即便是有才無德。若是有手腕照樣能夠使用只是不能如蔡京一般急功近利。否則辛辛苦苦提拔上來地人轉眼全都成了對頭。那滋味可不怎么好受沉思片刻他便開口吩咐道:請他進來我在書房見他 聽得高俅肯見蔡薿方才大大松了一口氣趕忙跟在高升后頭進了門。此地乃是富商讓出來的前頭是治事之所后面便是家眷住處規制自然是比知州衙門大上一倍不止一路走來他便看見一應人等秩序井然。更有不少官府中人手拿公文進進出出面色不由微微一變。要知道他臨走的時候高俅尚未理事如今看樣子已經完全挑起了政務軍務動作可謂是神。他正胡思亂想著耳邊突然飄來了一句話。
蔡大人已經到了相爺正在里面等候 他神情一凜答應一聲整了整衣冠便推門而入。見書房中只有高俅一人他頓時大感振奮。慌忙上前行禮拜見。
文饒不必多禮請坐吧高俅適意地擺了擺手目光卻不住在蔡薿身上打量。后世雖有笑話說某些狀元生得五大三粗丑陋不堪但是照自己目前看過的兩位狀元來看霍端友是人品俊杰自不必說蔡薿也可算是頗有風度可見宋朝士大夫像王安石那樣不拘小節的還是少數。文饒回來得倒是飛快只比趙元鎮慢兩天而已。
雖說是訪民情但高相公并沒有說要訪官聲所以我并沒有擺出官派作風既然沒人認出我來諸般事情自然是做得順手一些蔡薿欠了欠身恭聲說道我忖度高相公的意思是想知道本地百姓如何并非是想問官吏廉貪因此一路都宿在民宅之中。就這一路來看江南富庶也只在那些殷實之家若說尋常百姓求一溫飽尚且難得更不用說什么小康了。
聽到這里高俅不由對蔡薿另眼看待。趙鼎出身貧寒入宿百姓家自然是毫無問題可這蔡薿乃是開封大家子弟能夠做到這個份上就相當不容易了。雖然明知這是對方投自己所好他還是微微點了點頭臉上也帶出了一絲笑意。
能夠看到這些足見文饒你的用心。趙元鎮回來的時候也這么說江南乃是天下糧倉每年產出地糧食不僅要運往京城往往還要周濟福建等地本地的百姓自然是負擔沉重。我倒是想問你就你這一路看來百姓中種桑養蠶從事絲織的可多么 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讓蔡薿一愣但是他立刻便反應了過來心中更是大喜要知道他此番便有一夜是住在桑戶的家中對這些情形也有所了解。高相公照我來看百姓對于種桑養蠶并不熱心。眾所周知江南絲織乃是天下第一每年上貢便不是什么小數目而桑稅更是讓百姓叫苦不迭。就那些養蠶人來說每年辛苦所得不過維持一個溫飽若是遇到天災或許連溫飽都不可得。他一邊說一邊裝模作樣地嘆了一口氣頭也順勢低了下去。
雖然看不到蔡薿的表情但高俅卻也知道對方并不是真的在憐惜民眾。蔡薿和蔡京的關系是他事后才知道的但是這并不妨礙他在蔡薿往日的文章中辨認出此人地性情。趨炎附勢而又一心往上爬對于有助力地人無所不用其極對于無助力而又有妨礙的人則落井下石無所不為處處標榜是新黨其目的卻只是為了攀上蔡京為此甚至還認了叔父。這樣一個典型士大夫階層出身地人會想到民眾如何那就是天大的笑話了。但是當下只要他肯去做就好別的倒可以后再說。
看來文饒果然是看得仔細。高俅突然起身走到蔡薿跟前笑吟吟地道能看出我用心的人還不多文饒便可算是一個。此番我讓一群朝堂新貴們到各鎮去訪民情我估摸有不少人會錯了意不問民情卻去問官情所以不到十天半個月不會回來。還未當過一任地方官他們又豈會知道這當官并不似想象中那么輕易好了文饒一路辛苦便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早間再過來我還有話要囑咐你 蔡薿慌忙起身拱手告辭一出書房立刻便是滿臉笑容。雖然沒有得到什么別的承諾但是能夠讓高俅另眼看待就很不容易了更何況還得了幾句嘉許他這一路樂悠悠地離去卻沒注意到后面有人正看著他。
原來那就是本科狀元蔡薿。一直看到蔡薿出了院子李綱方才冷冷一笑我雖然在江南卻也聽說過此人之名。圣上讓此人南下恐怕是用錯了人。
伯紀兄慎言見李綱說話比自己還大膽趙鼎心中不由打了個突但隨即笑道圣心默運之處哪里是你我能夠輕易揣摩的不過蔡薿年過四十確實和此行的其他進士有所不合我也不喜歡他在船上的時候沒少給他臉色看。只不過高相公用人得存著公心總不能因為區區虛名而不用其人。
由于這幾日李綱趙鼎一直住在一處彼此之間熟絡之后稱呼也就不再那么客氣。當下李綱便點了點頭:元鎮所言極是。好了莫要讓高相公等急了我們進去吧見到趙鼎李綱聯袂而入高俅便收起了程式化的笑容一臉的輕松愜意。好了元鎮伯紀不用拘于俗禮隨便坐吧我聽下人說你們這幾天促膝長談似乎很是投緣話音剛落趙鼎便搶在前頭道:伯紀兄地才學令我很是景仰所以這些天一直在討教。不過本科進士中竟然沒有伯紀兄實在是一大憾事怎么元鎮年輕而作了前輩感到有些局促么高俅聞言啞然失笑見李綱似乎要謙遜幾句他便輕輕抬手將其止住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年紀相仿而又志同道合無話不談原本就是好事。今日找你們來固然是為了公事我卻還有一件私事想要問問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們似乎都尚未娶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