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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制全國各地的禁軍名義上歸京城三衙統一管理因此三衙長官歷來無軍功不除人乃是武臣的最高榮譽。但是真正調度軍隊的大權卻在樞密院手中。上至調動防戍下至裁汰禁卒每一個環節都有樞密院牢牢掌控這便是當初太祖用文臣節制武臣以免藩鎮做大的考慮。只不過在長久以來的施行中雖然崇文抑武的策略一直被施行到底但是在某些環節上武臣仍舊享有一定的自主權否則若是事事都要請示報告那誰還愿意帶兵打仗 所以當張康國上書就王恩裁汰禁卒一事而大作文章時京城輿論頓時一片嘩然。大約是身為殿帥者易為眾矢之的前時姚麟為殿帥時就曾經因為處置了禁中衛士而引起了一場莫大的風波。那時兩個禁衛犯了軍法依律當受杖責而不知道是誰將此事在天子官家耳邊叨咕了一陣趙佶一念之差下便下詔免責。結果向來嚴守軍法持重無情的姚麟在接到詔書卻沒有遵行當庭將兩個禁衛杖責二十然后便上書請拒詔之罪。經此一事姚麟所到之處軍中風氣一片肅然趙佶惱火了一陣便不再追究卻變相長了姚麟的聲名。
而王恩雖然在資歷上略遜姚麟一籌一絲不芶的性子卻一模一樣。
既然受命為殿帥他便先在殿前司禁軍中進行檢視誰知不看倒好一看之下讓他大驚失色。號稱天下最精銳的殿前司宿衛中竟然有不少是根本無戰力的人。現這種情況后他立刻命人依照簿冊開始查驗。
最終便定下了裁汰禁卒五十四人。
這原本是他這個武臣地分內之事但是被張康國一渲染。立刻就變成了莫大的疏失。饒是平時王恩再好的性子這種時候也不由火冒三丈。大宋武臣一向受壓制慣了。有功不見得能受重賞有過卻必定得遭重罰所以平日若遇文官彈劾武臣向來是行退避之道上書請罪也就罷了。然而。這一次王恩自忖沒有半點錯處又是全然出于公心哪里肯因此低頭。
他昔日乃是神宗皇帝地宿衛本就是出自禁中因此對于其中情弊一清二楚。他自己雖然不善于文墨麾下卻也養著精通刀筆的幕僚。
在張康國上書地次日他便是一封洋洋灑灑數千字的奏折遞上去言辭沒有任何退讓。這一下子兩邊就不可避免地正面對上了。
張康國原本就是借著由頭打擊蔡京這一邊的人倒是沒想到王恩的態度會如此強硬。但是。天底下覆水難收他身為樞相奏疏已上就絕對沒有收回的道理。眼見事機不妙。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上書奏裁汰禁卒之權在于樞密院殿前都指揮使王恩擅自行事是為越權請樞密都承旨覆視更無不妥。字里行間隱隱影射王恩驕橫恣意有違武臣之道。
這一通御前官司打下來朝臣們頓時分成了涇渭分明地兩派。一派認為只不過是堂堂殿帥裁汰數十禁卒乃是出于禁中宿衛安全考慮而張康國太過于小題大做;另一派則認為祖宗家法三衙雖然管軍卻得遵從上命若都像王恩這樣不請旨而妄為則武臣必定更加驕恣。但是絕大多數人都認為按照歷來重文輕武的規矩樞密院樞相親自出面此次必定是王恩吃掛落。然而奏疏入內卻渺無音訊頓時又讓人們摸不著頭腦。
張康國固然是一如既往地上朝下朝在樞密院議事理事而王恩也同樣像是什么事情都沒有生過照樣是該干什么干什么。在見識過他的雷霆手段之后禁衛之中誰也不敢小覷了這位殿帥不管是訓練還是防戍都格外賣力。
福寧殿中趙佶反反復復地把玩著手中的那個羊脂玉鎮紙頗有愛不釋手的感覺竟忘了曲風還在旁邊。許久他才放下了鎮紙漫不經心地問道:想必你是把張康國和王恩打擂臺的事告訴伯章了 曲風聞言并不慌張而是畢恭畢敬地躬身答道:回稟圣上小人確實將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高相公他卻沒有追問也沒有說誰的不是。
這個伯章趙佶不禁啞然失笑自失地搖了搖頭他要是真的那么淡然為何讓你送進了這個鎮紙唔朕雖然不可違祖宗之道但卻不可失了武臣之心。若是堂堂殿帥連裁汰幾個禁卒也要遭人彈劾將來三衙管軍如何服眾朕以天子之尊若是不能鎮住這樣的局面那朕這個皇帝還有什么好當的 見趙佶說得咬牙切齒曲風心中一動愈斷定此次王恩無事更不敢輕易吐出一句話。服侍了天子進了一旁地偏殿練習書畫之后便有小黃門替了他的職司他便悄悄出了福寧殿徑直回了自己的下處。昨夜他陪著趙佶閱奏章到了半夜幾乎是一點都沒合過眼此刻困頭上來自然想好好睡一覺。誰知合眼不多久窗外便傳來了幾聲叫喚。
滿心不耐煩地他一骨碌爬了起來推開窗一看是一個宿衛打扮的青年當時便是一愣定睛一看方才認出是王恩的一個親衛頓時笑了。
王恩雖然從不交結內侍但是他麾下的親兵卻有機靈地平日進出對他時有奉贈也是為了將來能夠升遷方便。此時一見那人他哪里還會不知道好歹。
我知道你想要問什么圣上已經有定計這幾日必定落的。我忖度圣上用人向來有始有終況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應該不會怪責王帥你就放心好了 那青年宿衛連聲道謝一溜煙地便跑了個沒蹤影。曲風被擾了宿頭一時卻不想再睡了用涼水沁了沁臉后他便覺得精神一振。他雖然在品級上還及不上郝隨但在寵信上有猶有過之行事更是規行矩步不肯有半點逾越。也正因為如此即使福寧殿的內侍換了好幾批甚至連供奉也黜落了好幾個他卻依舊巋然不動。
張康國這個樞使還能當多久鬼使神差的他竟突然生出了這樣一個念頭。樞密掌兵權但是對于矢志宰相之位的文臣而言卻不啻于左遷張康國憑借星變之力拉下了蔡京和高俅自己卻被調任樞使這一次還不忘興風作浪難道真的以為天子官家就什么都看不到若不是嚴均達坐鎮西北手握兵權不能位至極品恐怕這樞密使的職位怎么也輪不到張康國的曲大人一個小黃門匆匆奔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剛剛淑寧殿傳來消息說是七皇子有些不好了曲風聞言當即變了臉色他認出對方乃是淑寧殿的人不禁起身厲聲問道:醫官院的人呢去過了沒有院使已經去了鄭貴妃急得幾乎暈了過去如今淑寧殿亂成一團。那小黃門急得直跺腳連聲道想請曲大人示下小人是不是要通知圣上曲風好容易才從極度的驚愕和失神中晃過了神語調也平靜了下來:我現在就去福寧殿你趕緊回淑寧殿 那小黃門連聲答應后撒腿便跑不一會兒便沒了蹤影。曲風卻整理了一下頭緒然后方才往福寧殿去了。
不過一盞茶功夫趙佶便趕到了淑寧殿。他雖然有好幾個兒子但最寵愛的兒子除了王淑妃所生的高密郡王之外便要屬如今這個尚未滿周歲的七皇子了。此時此刻見鄭貴妃哭得梨花帶雨他更加覺得心煩意亂招來一個醫官便厲聲問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說只是小病么朕昨日過來七皇子的燒還似乎退了 那醫官盡管嚇得臉色煞白但還是結結巴巴地解釋道:圣上息怒近日氣候乍暖還寒七皇子身子嬌弱恐怕病情有了反復應該不礙事的。
趙佶心中松了一口大氣但仍是不無懷疑地問道:真的沒事 羅院使已經進去診治了從表象看來大約不是大病。那醫官把心一橫事到如今他不得不信口開河一陣如今羅院使正在里面診治圣上且耐心等待片刻。
圣上娘娘醒了 聽到這個聲音趙佶頓時放過了那個醫官連忙走到鄭貴妃榻前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愛妃放心剛剛醫官已經說了小皇子不是什么大病。只要他病一好朕立刻封他國公然后進他郡王道錄院的徐知常也曾經斷定他的命格很硬不是早夭的相你就放心好了。
剛才看到孩子那幅樣子臣妾實在是感同身受所以才鄭貴妃喉頭哽咽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圣上若是真的愛重他就別太早封他國公或是郡王好歹讓他長大一些再說。圣上臣妾別無所求只求他能夠平平安安也就夠了。她說著說著聲音愈低沉了臣妾剛剛之所以急得暈厥是因為有一個年長的宮女說小皇子的病似乎像是天花 趙佶頓覺心中咯噔一下臉色立時變得鐵青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