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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剛才伊容那些話高俅踏入慈德宮的時候再也沒了往日的鎮定自若。他清清楚楚地記得每次陪同趙佶前來覲見時向太后總會仿若不經意地問起他的家事對于他的至今無嗣頗為關心。由于說這些話時伊容每每侍立在旁久而久之他便隱隱覺得向太后似乎有意拉近他和伊容的關系。可是現在看來事情卻遠遠不是那么簡單。
高卿家大慶殿的元旦大朝會你怎么沒去盡管是正月初一但向太后仍然身著家常便服頭上只是多了一支并不出挑的金釵十郎畢竟還年輕他那王府里頭的官員只有你是最得用的這個時候怎么不去提點一下官家雖然未曾下特旨召見但只要你說一聲斷沒有把你排除在外的道理。
高俅哪能說是自己是因為不喜歡那種純粹講排場的官面文章才懶得去爭取更何況大慶殿如今情形如何他又不知道要虛口敷衍便很難在待會說動向太后出面干預。權衡再三他只得把陳彥的事情分說了一遍但很有技巧地隱去了自己知道幕后主謀。
竟有這種事向太后眉頭一皺剛才還帶著一絲微笑的臉上立刻寒霜密布。如今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前時章惇就險些因為偏聽偏信幾乎構陷了十郎現下又鬧出了這么一出她越說越惱侍立在她身側的伊容見狀連忙躡手躡腳地想要退出卻被向太后一口喚住了伊容你又不是外人不用有什么事情就躲開 高俅心中一緊抬起的目光正好和伊容的眼神撞在了一起連忙收回了視線。此時。只聽得上方的向太后淡淡地說道:這樣吧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我派人去大慶殿看看。
內侍曲風得令匆匆離去之后。大殿內的氣氛頓時有幾分沉郁不僅高俅一時間找不出什么話頭。就連向太后也突然沉默了下來。許久向太后突然出了一聲低低的長嘆:樹欲靜而風不止官家一身牽動著我大宋上下數千萬子民地福祉實在令人掛心。這等時候還有跳梁小丑出來興風作浪真是殊為可恨高卿家。倘若我沒有猜錯你恐怕知道這背后的文章吧 高俅被這句突如其來的質問問得目瞪口呆可是。能夠對郝隨和盤托出不代表著就能對向太后分說清楚。身為禁宮中得用地內侍郝隨自然知道朝中大臣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班底可這些事情又怎么能讓向太后知道他正盤算著應該怎么蒙混過關豈料這個時候曲風突然一溜小跑地沖了進來。
回稟太后曲風連告罪一聲都來不及便仆倒在地今日大朝會遼國使節蕭芷因見駕時突然說曾經從大相國寺陳彥處聽說了一段讖語下朝之后。圣上龍顏大怒把一群宗室和幾位宰輔都宣召到了福寧殿又派了殿前司禁軍去大相國寺拿人這么大張旗鼓向太后眉頭皺得更深了官家這是怎么回事如今正是滿城風雨地當口動用重兵不是落人口實么高俅還來不及慶幸自己動作快外間便又傳來了大動靜。不過幾息的功夫郝隨又氣喘吁吁地沖了進來。慌慌張張行了一禮便急風驟雨般地報道:啟稟太后圣上突然病有旨意請您去福寧殿 什么這下子向太后再也忍不住了她霍地站了起來臉上盡是難以掩飾的驚訝和恐慌。盡管趙煦的病時好時壞但前幾日明顯是有了康復的跡象怎么會突然間又有惡化不用她吩咐伊容便立刻去取來了外套衣物剛才那些避開了去地內侍也都聚攏了來。
正欲動身時向太后卻突然止住了腳步回頭略瞥了高俅一眼。沉吟片刻她便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令道:高卿家雖然論官職你還沒到可以單獨進福寧殿的地步但今次之事非同小可你就隨我一起去吧。
微臣高俅只說了兩個字便瞧見了伊容那警告地目光哪里還敢多言連忙謝了一聲跟在后頭。隱隱約約地他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最近這段時日向太后的表現和往日那個慈眉善目的婦人形象差別太大倘若說人的本性不可能一時半會有所改觀那么就是背后另有高人。可是放眼朝中上下又有誰能夠真正得到這位太后如此的信任 福寧殿中已然亂成了一團若非章惇曾布以宰輔的身份鎮壓住了那些手忙腳亂的內侍宮婢只怕此刻這座皇帝寢宮便不成模樣了。打從陳彥道出那八個字起群臣宗室便全都呆若木雞趙煦更是失碎了茶盞。原來那個生辰八字根本不是在場任何一個宗室親王地而屬于早在去年九月剛出生未幾便已經薨逝的越王茂。
百般盤問后陳彥一口咬定那生辰八字是在去年八月底時送到自己這里的而且堅稱自己沒有算錯越王茂確有天子之命。如此一來趙煦不免又想到有人謀害皇子氣急攻心之下他當即昏厥了過去登時讓殿內眾人完全慌了手腳。
一片混亂的情況下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陳彥的突然消失。等到章惇和曾布突然想起這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時卻已經再也尋不到這個人的蹤跡。他們唯一現的線索便是那張橫嵌在大殿橫梁上地一塊玉牌。
匆匆趕來的向太后和朱太妃自然也看到了那塊礙眼十分的玉牌然而這種狀況下她們誰也來不及去查看那上面究竟有什么玄機而是一左一若地站在了趙煦榻前臉上同時流露出了深深的憂色。
官家這幾日已經有了好轉怎么會突然又病倒了朱太妃見向太后沉默不語立時第一個開口質問道。她此刻肝火極盛適才看到高俅的時候她就已經有些惱了更不用說看到這么多宗室全都在場了。要知道為了趙煦的病體初愈她已經放下了諸多籌劃而今偏偏在最想不到的時候出了這檔子事情她哪里還忍得住。
章惇和蔡卞對視了一眼只得上前把事情原委稍稍分說了一遍一時間向太后和朱太妃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橫梁上就連申王等一群宗室也紛紛抬頭。不管怎么樣一個大活人能夠無聲無息地在大內禁中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事情也太詭異了一些。站在角落中的高俅卻只是仰頭看了一眼隨即猜到了那個神出鬼沒的家伙是誰即便如此他也不覺心下駭異。能夠把事情做到這種份上確實夠得上鬼影之名。可是以前他怎么沒覺高明有這樣大的掌力竟然能把一塊玉牌完好無缺地嵌在木頭里去找人把東西取下來向太后見人人都露出了好奇之色馬上厲聲吩咐道豈可讓這種不明來歷的東西一直懸在頭頂 幾個身強力壯的禁衛好容易把東西取下來的時候趙煦也正好恢復了神智。隔著珠簾他隱約看到前殿的重重人影立刻低低喚了一聲。誰料應聲而來的并非往日一直隨侍他左右的梁從政而是郝隨這不由讓他皺起了眉頭。
圣上梁都知他們應該是被那邊的事情絆住了。郝隨察言觀色的功夫乃是第一流的見趙煦有所疑惑連忙添油加醋地把前殿的動靜講了一遍末了才覷著趙煦的神色道要說那陳彥也著實古怪見駕的時候只是普普通通一個人竟會突然沒了蹤影。福寧殿那橫梁足有數丈來高玉器又是易碎之物他居然能把東西嵌上去真是太玄了。之所以用玄而不是用神他正是看準了趙煦心底的彷徨和疑惑。
朕的話你沒聽到么趙煦的聲音又高了幾分朕要看看那玉牌究竟有什么玄機 這一陣嚷嚷終于驚動了外間的人由于外面太后太妃宗室大臣齊集一堂因此內殿竟一時大意到無人留守。向太后第一個邁入后殿方才現這一情形不由向郝隨投去了一個贊賞的目光。
由于取下來的時候費了很大功夫因此那玉牌不可避免地碎成了幾截甚至還有一小半依舊嵌在橫梁中無法取出。趙煦面無表情地檢視著幾塊碎裂的玉片許久才抬起了頭但是卻出乎意料地沒有說一句話。
官家你現在覺得如何向太后見趙煦臉色不對連忙關切地問道。
趙煦的目光在一個個大臣臉上掠過而后又來回掃視著一眾宗室最后定格在了簡王趙似身上。在郝隨的幫助下他勉強坐直了身體一字一句地吩咐道:即日起但凡軍國大事皆報由皇太后決斷政事堂不得獨斷專行 這句異常嚴厲的話登時讓章惇蔡卞愣在了當場曾布甚至用不懷好意的目光打量著章惇。獨斷專行四個字是什么分量人人心中有數而政事堂的三位宰相中夠得上這四字評語的應該就只有章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