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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喪一喜,禍福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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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閨秀。

  接下來卻是鋪棺,這薄皮棺材卻是最次的柳木,只在前面擋板上用了一條柏木,厚僅三寸,底板,側板和棺蓋用了三塊柳木拼接,喚作三塊頭的。。

  因顧家夫妻尚不到五十,棺材涂了朱漆,前大后小。棺材鋪老板卻是很有幾分手藝,就這么一口薄棺,外面還刻了春夏秋冬四季圖,正面繪了云紋蓮臺,小頭一端卻刻了顆白菜,象征清白一世財源廣進。

  棺底先撒了層石灰,防潮防蟲,又放了五色彩綢,七色絲線,和雜糧五谷,又有銅錢數枚,寄望輪回以后衣食無憂,銀錢趁手。

  最后在棺底鋪了床新的黃色褥子,卻是顧二從府里取來的,這才把穿好了壽衣的顧家夫妻殮進了薄棺之中,上面又蓋了白色布單,這叫鋪金蓋銀。

  只是顧家租住的土坯房過于矮小,卻是擺不下兩口棺材,便在房前搭了簡單的靈棚,靈棚由棚鋪派專人搭就,上面裝飾有黑白花球,又有一副挽聯,顧二仔細辨別,識得上聯是,良操美德千秋在,下聯是,高節亮風萬古存。

  當天夜里,棺材前頭設了靈案,靈案前擺放了一碗裝了雞鴨魚肉的供品,上面放了一雙筷子,點了長明燈,焚了香燭,棺材前擺了火盆,顧二和顧惜玉披麻戴孝跪在棺前,燒了一夜紙錢。

  顧惜玉數次哭暈過去,顧二亦是眼圈紅紅,她雖然一直有些埋怨顧家娘子,卻從來都不曾想讓她真的死掉,想到這么一個大活人就這么沒了,還很可能和她有關系,顧二心里就有些毛毛的。

  對顧貨郎,卻不知道是怎樣一種心態了,若說他疼愛這個女兒,往日里卻不聞不問,叫聲爹爹倒是也有應,看見顧家娘子打罵她,偏只做未見,臨了卻唱了這么一出,為了她,不僅舍棄了自己的性命,還搭上另外一條性命。

  顧二是十分震撼的,到底是什么樣的感情,可以讓人如此的奮不顧身孤注一擲?

  當天空露出一抹魚肚白時,微弱的光芒斜斜的射入了靈棚之中,顧二跪的雙膝發軟,在看一旁的顧惜玉,卻是杳無聲音。她微微挪動了膝蓋,蹭到了顧惜玉身旁,輕輕推動了她,只見原本兩手撐地,頭頂膝蓋的顧惜玉應聲而倒。

  顧二大驚,定睛看去,顧惜玉兩眼紅腫,臉蛋亦是淚痕條條,卻是累的睡了過去,顧二心里登時起了幾分憐惜。

  只是現在天色不早,待會兒就要出殯,卻是不得不叫醒顧惜玉了,顧二再次伸出手拍了拍顧惜玉,嘴里輕聲喚道:“三妹,三妹。”她卻是終于肯喚上一聲妹妹了。

  這邊顧家姐妹相依為命辦了顧家夫婦的喪事,李府卻來了個不速之客。

  因來人身份尊貴,大太太不得不強撐病體招待,望著眼前滿滿一個托盤的上等人參,大太太實在難以抉擇,對方似乎知道她的心思,微微一笑,也不著急,只從懷里摸出個琺瑯掐絲的鼻煙壺,輕輕嗅了兩下。

  大太太沉吟半晌,忍不住確認道:“只要我照閣下所說的辦理,就可以讓衙門消了案底,確保吾兒無事?”

  那人悠閑的翹著二郎腿,點頭笑道:“不過舉手之勞罷了,事成之后,我們主子另有重禮奉上,而且從今以后,府上和我們府里也算掛了些姻親關系,也有利于府上幾個小少爺進身。”

  大太太怦然心動,這件事情其實根本沒有她的選擇余地,松石已經從省城趕了回來,偌大的省城藥堂跑遍,那人參別說百年的了,便連十年的都被人收購光了。

  大太太不是傻子,自然曉得這背后只怕有哪個豪門出手了,否則斷不會有如此大的手筆。見了這位,自然知道這些事情是誰的授意了。那些藥堂也未必真的就把人參賣光了,說不得就是眼前這位施了壓力,不得不托詞罷了。

  若是老太太還在,怕是斷斷忍受不了被人如此挾制,只是如今李府已經沒落,卻是萬萬再受不得絲毫損傷了,只要答應他,就可以把眼前這一關過去,還埋了條錦繡前程。

  大太太思慮再三,咬著牙,似乎怕自己反悔一樣,狠狠點了點頭,“好,妾身就答應先生了,把那顧盼收為義女。”

  那人笑瞇瞇地看著大太太,如此一來,差事完滿,他也可以離開這個鳥不拉屎的小破地方,回盛京交差了。

  忙活了三天,顧家夫妻終于入土為安,顧二便帶著顧惜玉回來了,終究是跟李府簽了身契的,回來后,二人就脫了一身孝服,只在發上戴了一朵素白的絹花,且極為小巧,如果不特意去看,根本看不出來。

  幸好丫鬟的衣服本就十分樸素,倒也不用特意去尋了素衣來穿,兩個人一回來就被灶上的婆子噓寒問暖,顧二逐一答謝,之后終于得了空,立刻回房去探望賀大娘。

  賀大娘卻用一種極怪異的眼神迎接了顧二的到來,顧二以為她知曉了顧貨郎先毒死顧家娘子,又自己服毒的奇事,臉上一暗,默默地行到了賀大娘身邊,跪在了她床前,把臉伏在了賀大娘的被褥中,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

  她畢竟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從來都沒有想過,也不愿意任何人因為自己而死,現在卻是一下兩條人命,還是名義上的爹娘,所有的堅強在見到賀大娘這一剎那瞬間崩潰了。

  賀大娘心里想的卻不是和她一回事兒,摸著她的頭嘆息道:“孩子,能找到親生的爹娘,是你的福氣啊。”

  顧二大驚,慌亂的抬起頭來,看向賀大娘,一雙小眼睛睜得圓圓滾滾:“什么親生的爹娘?我的爹娘不是剛剛去了么?”

  賀大娘一愣,這才知曉顧二哭的和她想的不是一碼事,呆呆地問道:“那你哭什么?”

  顧二便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經過跟賀大娘說了一遍。

  賀大娘眉頭緊皺,隱隱有些明白了其中的關節,顧二,以后,究竟是福還是禍呢?她嘆了口氣,摸了摸顧二的腦袋,看著她一臉的堅強,心里漸漸有了底氣。

  賀大娘想了下,決定還是告訴顧二一部分她猜測的事實:“顧家夫妻并不是你的親生爹娘。你的爹娘出身都是極為顯赫的名門,只是你生下來那年卻出了些變故,你流落到了顧家。最近你爹爹便派人來尋你了。”

  顧二腦子里一團亂麻,賀大娘的三言兩語卻把她帶入了混亂的深淵,她喃喃問道:“那為什么顧貨郎要自殺,為什么要毒死顧家娘子?為什么?”

  顧二一雙眼睛直直地看向賀大娘,眼里滿是痛苦,賀大娘凝視著她的眼睛,放柔了聲音道:“因為顧貨郎并不想你被你爹爹接回去,他希望你的身世能夠永遠的隱瞞下去,為此不惜帶著這個秘密進到棺材里。”

  顧二一怔,卻覺得頭痛裂,撲到了賀大娘懷里,顫抖著自言自語道:“我以為他是為了我死的,原來不是,原來他是這么的恨我,這么的……”

  賀大娘見顧二有些魔怔了,一聲厲喝打斷了顧二的自言自語:“不是你想的那樣的顧貨郎是要保護你啊,你母親親便是姓顧,他定然是受了你母親所托。”

  一忽是母親托付的人為了保護她的身世秘密,不惜以身家性命相托,一忽是她爹爹派來的人為了尋她回去逼死了母親托付的人,顧二雙手撫摸著腦子,卻覺得整個腦子似乎都要炸開了。

  只是顧二家里的事情賀大娘雖然聽說過丁點,詳細卻也是不知的,她畢竟已經流落到這城中數十載,而顧二家中的變故卻不過十幾年前。

  賀大娘也只能悶聲不語,把顧二摟在懷里,輕聲哄著。

  過了不知道多久,屋子里漸漸暗了下來,期間就只有顧惜玉悄悄來過,見顧二一直小聲啜泣,她心里一酸,捂住嘴巴默默地離去了。

  賀大娘不急不緩的拍著顧二的背,嘴巴里哼著哄著小兒入睡的歌謠,顧二漸漸平靜了下來,賀大娘的嗓子已經沙啞,她輕聲道:“顧盼,你記住,你將要去的地方,是比李府還要兇險一百倍的所在,你不能因為那是你的親生爹爹就掉以輕心,畢竟你們十二年未曾見過一面,若說有父女親情也實在牽強了點。”

  顧二頭埋在賀大娘懷中,悶聲道:“大娘,我不走,我不管什么顧家夫妻,不管什么親生爹娘,我只要和大娘一塊兒就好了。”

  賀大娘心里甚是安慰,這孩子,還不知道自己將要去的,是怎樣的豪門啊,帝王將相,那家占了兩樣,多少人前仆后繼只為摸著一點門邊,扒上一點關系。

  賀大娘隨即又有些擔心,這孩子若是到了那種地方,會不會被吃的骨頭都剩不下來。

  賀大娘悠悠長嘆,苦笑道:“若是有丁點可能,大娘也愿意留你下來,只是,你命由天不由你啊,你父親的權勢根本不是咱們所能抵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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