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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與暗的交鋒 一百二十五、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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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糧食商人”到諾蒙卡來是為了上次沒能達成最終協議的運糧方案,他對前來商談的杰達道:“按照上回說好的,我們本來打算經威沙運糧食到諾嘉,但現在威沙不肯派兵護送,又沒有大傭兵團愿意接受雇傭,我們只好從韶南招人,可威沙那邊卻說,我們人數太多了,又攜帶武器,怕我們會圖謀不軌,不許入境。這可怎么辦呢?總不能只派幾個人拿著棍子護送運糧車穿過整個國境吧?”

  敏特眉毛一跳,沒出聲。

  杰達則皺了眉,現在諾嘉與威沙兩國之間的關系的確有些緊張,但還不至于發展到禁止糧食過境的地步吧?他道:“諾蒙卡也有其他的糧食商人從外國進貨,他們都沒有說起這種事,怎么你們就那么麻煩呢?”

  那商人哂道:“公爵閣下,你怎么拿我們跟那些糧食商人比?他們頂多運上十來車就算了,我們可有一萬公斤糧食,一百多車呢!這么多糧食,是我們半年的產量,萬一中途遇上劫匪什么的,誰來賠償我們的損失?本來這么多糧食,如果我們運到其他地方慢慢賣,最多幾個月就賣完了,愿意花那么大功夫送到諾蒙卡來,完全是因為想跟貴國王室做生意的緣故。我們那么有誠意,公爵閣下難道就不能出點力嗎?”

  杰達低頭沉思,他心里很清楚,這筆糧食量大,價錢也不高,只要運到諾蒙卡來,今年都不必再擔心國內糧食短缺了,而且面對馬里奧大軍時,也能占據主動,畢竟后者也面臨著軍糧壓力。沉吟片刻,他道:“威沙那邊不能走的話,走其他路怎么樣?”

  “繞道伊斯特太遠了,您還不如直接向他們買呢。不過不知道他們肯不肯賣。至于梵阿,現在正鬧著要關閉國境,不知道肯不肯讓我們過境。”商人打量了一下杰達,眼珠子一轉,便道,“要不……您跟上頭說一聲吧?我聽說。梵阿想要關閉國境,是因為諾嘉人和威沙人在蒙里鬧得太過分了,您能不能請國王下令,讓那些人別再鬧了?”

  敏特暗笑,心想這才是安全署的目的吧?

  杰達也很清楚在蒙里發生的事是誰干的,考慮到馬里奧親王也需要糧食,或許……他可以勸服后者,暫時停止在蒙里的動作,讓運糧車先過來再說?

  想了想。他道:“我會處理這件事,你先等等吧。”說罷就轉身離開了,商人笑著目送他出門。便拉著敏特說些家常閑話,等周圍人都散了,才壓低了聲音說:“諾嘉境內出現了不尋常的兵力調動,邊境地區更是明顯,是不是他們準備動手了?”

  敏特搖搖頭,小聲把前幾天的那場動亂簡單介紹一番:“諾嘉會不會起兵還是未知之數,雖然現在局勢暫時平靜下來,但我有一種直覺,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一場更大的動亂發生,而且這回要決出勝負了。如果是諾嘉國王贏,開戰地可能性就很小,如果是馬里奧親王……那就一定會起兵!”

  商人瞇瞇眼,緩緩頜首:“既然是這樣,你要時刻留意局勢,盡可能多收集些情報,一有開戰的先兆,立刻回國報信!麥洛里已經到達西科坐鎮。國王也下令軍隊警戒,邊境地區已布署好兵力了,一但開戰,就叫他吃個大虧!”

  敏特鄭重點頭應下。那商人頓了頓。環視周圍一眼。便朝他手里塞了樣東西。敏特一摸。發現是把鑰匙和一張小紙條。

  “收好了。這是位于城門附近一間小屋地鑰匙。那里準備好了馬匹、干糧、水、藥物和衣服。還有全套地身份證明和通關憑證。都是可靠地真貨。有個啞巴每天傍晚去一回照看馬匹。他不知道我們地身份。”

  敏特靜靜將東西放入儲物戒指。正想說什么。卻聽到對方忽然笑著大聲說:“上回你叫我捎回去地那些麻紗布。你媽媽很喜歡。說是夏天做衣服最涼快了。叫我多買幾匹。可那些都是王宮專用地高級貨。叫我到哪里買?只好找些上等地細布代替了。”

  敏特會意地笑道:“你早跟我說嘛。我想辦法弄兩匹好了。宮廷總管那邊應該還有很多剩地。”

  “在談什么?好象很開心。”杰達走進屋子。見狀淡淡地問。

  “糧食商人”笑道:“只是隨便聊聊。您別笑話。那件事……行了嗎?”

  杰達有些猶豫:“我還沒找到人,你再等幾天吧?”

  對方一口答應:“那好,我去看看附近有沒有別的生意可以做,剛剛才發現,諾嘉的布也很好呢。”

  杰達沒功夫聽他說生意經,匆匆閑聊兩句,便叫敏特:“陪我回去吧,我有話要跟你說。”

  “糧食商人”忙道:“那你們去吧,我先走一步。”邊說邊朝敏特看了一眼,后者微笑著眨眨眼,但離開了。

  敏特跟隨杰達返回王宮,卻意外地看到他騎馬跑出了城,似乎想回城堡,皺皺眉,加了一鞭,催促坐騎加速跟上。

  杰達越跑越快,敏特好不容易才追上去,兩騎繞著山邊的大路跑了大半個小時,前者才放慢了馬速,緩緩爬上山坡。

  最近的天氣越來越炎熱,到了山上,風一吹,倒比在城里涼快得多。敏特搞不明白杰達在發什么瘋,只得騎馬跟在他后面,慢慢爬上山坡。

  一大片連綿起伏高矮不一的山間,點綴著許多黑黑地斑點,走近了一看,才發現是一種矮矮的樹,深褐色的葉子又大又長,一撥開,就能發現葉下結著一大串果實,每個都有拳頭大小,金黃色地表面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耀眼。這就是諾嘉的面果,再過兩個月,果殼轉變成褐色,就能采摘了。

  聞著面果樹獨有的淡淡清香,敏特放眼遠眺諾蒙卡城郊的景致,只見青翠山間夾雜著被山石切割成不同形狀的褐色土地。灰白石墻黑蓬頂的小屋散布在山腳田邊,四周長滿了色彩鮮艷的野花,許多女人孩子在田間勞作,老人趕著車,從城里拉了各種生活用品回來,村民們立刻一擁而上。笑著分東西。

  這大概就是原本掛在國王寢宮長廊上的那些畫里的情景吧?敏特深呼吸一口氣,又將目光移到田間,如果他沒看錯地話,那應該是韶南的圓米稻,但在這個時節,圓米稻應該已經成熟了,可這里的稻株卻還是半青半黃的顏色,還有些懨懨的,應該是不適應北方氣候的緣故吧?不過。諾嘉什么時候種起圓米稻來了?

  杰達見他盯著那些稻苗看,便漫不經心地道:“那是試種地,陛下希望能找到適合我國土地的第二種作物。否則,只靠面果,我們遲早會餓死。”

  敏特發現他情緒有些低沉,便問:“你怎么了?是不是剛才在馬里奧親王那里受氣了?”

  杰達搖搖頭:“我沒見到他,剛才,我……”頓了頓,他停下馬,翻身下地向前走了幾步,回頭看著敏特。神情似乎非常難過:“我遇到老醫師家里送葬的隊伍……”

  敏特也下了馬,走到他身邊,聽他說著從前地事:“……老醫師家里世世代代都是宮廷醫師,他在我父親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是醫師助手了。我父親兄弟幾個,從小到大,生病時總是愛找他,因為他不嗦,還常常帶些有趣的玩具進宮。我出生的時候。就是他為我母親進行產后調養的,后來我母親病逝,他也是主治醫師……幾乎所有在王宮里出生的孩子,都被他治過病,他明明……是那么親切和藹地一位老人,連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就這么死了,馬里奧親王和勞勒父子倆難道就不覺得難過嗎?他也曾為他們治過病,送過他們玩具啊!”

  敏特看到他眼角的閃光。也覺得難過起來。默默地遞過一塊手帕,杰達隨手拿過來一擦。又繼續道:“還有,那些死去的侍從和衛兵……我認得其中一個是勞勒奶媽地小兒子,還有一個是在王宮里服侍了馬里奧親王十幾年地女官……他們為了達到自己的目地,用這種陰險毒辣的手段強行攻打國王寢宮,毫不在乎在那座宮殿里,還有自己的親哥哥、親伯父,還有象家人一樣親近的人,他們怎么可以那么冷酷?!”他忍不住大聲喊出來,狠狠踢了前面的土堆一腳,濺起一身塵土。

  敏特上前輕輕拍著他的背,安撫著他地情緒,卻被他甩開了:“我今天早上看到勞勒高高興興地去布置大宴會廳,為舞會的事做準備。他說要用最華麗的織錦緞作裝飾,還有什么黃金燭臺、水晶酒杯、彩色羊毛掛毯……他甚至要求陛下身邊的所有侍從侍女都穿上最漂亮的衣服,練習怎么笑才夠燦爛,好在接待客人時不會丟臉他怎么就不想想那些人才剛剛失去了親人和同伴?!”

  敏特小聲嘀咕了一句:“舞會是你的提議。”

  杰達一怔,接著便自嘲地笑笑:“是啊,那是我的提議……”他用雙手捂住了臉:“我是不是很過分?有那么多人死了,我卻提議舉辦盛大的舞會,只是為了……跟別人爭權奪利,我……也變得那么丑陋了嗎?剛才……老醫師的孫子,從小跟我一起長大地朋友……指著我的鼻子罵……我很難受,很難受,我并不是在慶祝他們的死亡啊……”他蹲下身去,看不出是不是在哭。

  敏特沉默片刻,便輕聲道:“我知道你不是在慶祝他們的死亡,哀悼亡者,不一定要用固有的儀式表達,你提議舉辦舞會,是為了讓殺害他們的兇手得到應有的懲罰吧?我相信你的朋友總有一天會諒解你的。”

  杰達一動不動地蹲在那里,敏特等得不耐煩,便提高了聲音:“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婆婆媽媽了?!一點都不象你!如果覺得愧疚地話,就拼上你地性命,為死去的人們報仇吧!只知道躲在這里哭,你還是不是男人啊?!”

  杰達猛地抬頭瞪了他一眼,但很快又笑了,站起身來,正色道:“謝謝你,我知道該怎么做。只是……傷感一下而已。”抹掉眼角可疑地亮光,他走到自己的馬旁邊,忽然回頭看著敏特,眼神有些復雜:“剛開始,我真的覺得你有很多地方很可疑,但現在。我知道你是個可以信賴的朋友,你放心,杰達諾維拉康克森絕不會背棄朋友!”

  敏特有些心虛,輕咳一聲:“說這些干嘛……”

  “我要出發去見那些大領主和王族了,能不能壓制住馬里奧親王,就看這一次的成果。不管有多困難,我都會拼命的。”他鄭重地對敏特道,“陛下那邊,就交給你了。請一定保護好他。”他伸出手,笑著看敏特:“你不會讓我失望地,對不對?”

  敏特心中猛地一跳。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頓時涌上心頭,只是他還記得自己的職責,才勉強維持住平靜的表情,伸出手去:“一路珍重。”

  杰達緊緊握了握他的手,轉身上馬,急馳而去。敏特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忽然覺得背上壓力重了很多,心頭地負疚感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了。

  想到蓋爾二世和杰達信任的目光,再想想自己的使命……敏特咬咬牙。不管怎么說,他只是隱瞞了自己的來歷和目的,沒有傷害他們,不是嗎?

  也許是出于內疚的心理,自從杰達走后,他就對蓋爾二世的安危十分上心,由天天去王宮,改為重新搬回王宮里住了,不但親自監督蓋爾二世喝藥休息。連飲食也時時留意,避免有人鉆空子。

  安全署的同伴理解他的決定,在見了兩次面后,考慮到諾蒙卡局勢危急,“糧食商人”以國內有急事為借口,退回到邊境上,臨走前,將安全署安插在諾嘉國內地幾個秘密據點都告訴了敏特,好方便他日后逃離。

  杰達一走就沒了消息。直到了舞會的前一天。才風塵仆仆地趕回來。他向國王回報說,除了一位領主生病外。其他人都接受了邀請,馬上就要到了。

  至于他跟這些領主和王族、大貴族們私下談了些什么,就只有國王與他兩個人知道。

  勞勒王子得知堂弟回來了,第一時間就過來“歡迎”他的回歸,看到他一臉疲倦灰敗地臉色,還以為他碰了釘子,臉上就露出得意來,忍不住奚落幾句。杰達一一忍了,卻使得他更為囂張,大談特談自己的舞會安排是多么的出色。

  杰達面帶微笑地聽著,眼中卻閃過一絲嘲弄。這么愚蠢的家伙,真的是前幾天那個狠辣決絕的對手嗎?究竟是他高估了勞勒,還是后者的偽裝太高明?

  為王太后生日以及國王恢復健康而舉辦的盛大舞會,就在一種緊張卻又平靜的氣氛中開始了。根據傳統,國王要打開第一瓶酒,向客人致祝酒詞。由于蓋爾二世長年健康不佳,這個職責一向是由馬里奧親王代為行使地,今年,他也打算走上主席臺,卻看到兄長笑著先行一步,頓了頓,覺得沒什么大不了的,便笑著留在原地看兄長的致詞,卻沒料到這副情景早已落在別人眼中。

  這次宴會有數十名大貴族和他們家眷參加,連官員和侍從在內,足有兩三百人。裝飾一新的大宴會廳中,觥酬交錯,衣香鬢影,人人都在贊嘆那華麗的擺設、名貴的佳釀與美味的菜肴,齊聲恭賀王太后與國王健康長壽。

  勞勒王子志得意滿地穿梭在人群中,跟客人們交談,展現自己身為王儲的氣度與才干,看到幾個親弟弟只會圍著年輕小姐們轉,堂弟杰達則躲在角落里跟些老頭子說話,他輕蔑地笑笑,便高聲向幾位領主介紹著自己的輝煌事跡。

  敏特穿著一身侍從官地禮服,在角落里默默觀察著舞會中的人們,不一會兒,覺得無聊了,便走出去透透氣。

  花園里空氣清新,本是個休息的好地方,可惜……

  敏特遺憾地看著占據了涼亭的一對年輕男女,那個男人似乎已經開始動手腳了。他只好轉身走向花園的另一邊,記得那里也有一個亭子的……居然也被人占據了?!不過……那兩個人似乎有些眼熟……

  很久沒見的朱妮婭揪著塊帕子,正向一身黑的謝德(他沒參加宴會,這是他的工作裝)訴苦:“王太后還是不喜歡我!她剛才當著其他人就故意讓我難堪!我知道我不象其他千金小姐那么有權勢,可我也是貴族啊,她憑什么看不起我?!”

  謝德低聲勸著:“王太后一向是這樣,她只是不喜歡與閣下有關地人,并不是針對你。”

  “才不是呢!”朱妮婭揪帕子揪得更用力了,“她剛才還對杰笑了,她只是討厭我!可惡地杰,只顧著跟那些老頭子說話,我受了委屈,他也不來安慰我……只會叫你來……”

  謝德無奈地繼續勸她,敏特暗暗翻了個白眼,悄悄離開,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

  他四處亂走,無意中來到了宴會廳后方地走廊,這里沒什么人經過,吹著山風,倒是很清靜。他左右望望,便悄悄躲進窗簾中,坐上窗臺,盤起腿,輕輕吁了口氣,覺得心情輕松多了。

  走廊上傳來響亮的腳步聲,他皺皺眉,把自己的身形完全隱藏在布簾中,聽到經過的人的腳步聲,才知道那是蓋爾二世和馬里奧親王。

  這個諾嘉國王在想什么?他居然敢單獨跟馬里奧親王相處?怎么連個隨從都不帶?就算他恢復了健康,跟他弟弟比起來,還是弱得很啊。

  敏特坐不住了,悄悄滑下窗臺,跟在他們后面,看到他們轉進一個房間,關上了門,便迅速走到旁邊的房間里,從陽臺處接近了他們所在的房間窗下,偷偷往里看。

  這對兄弟站在離窗很遠的地方說話,剛開始時,雙方態度還算冷靜,但越說越激動,不久就吵起來了。敏特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么,便輕輕推開了窗,剛好聽到蓋爾二世在說:“……你這不是在振興諾嘉,而是把諾嘉帶進地獄的深淵!我絕不允許你這么做!”

  馬里奧親王猛地掀翻面前的桌子:“混蛋!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敏特被那聲巨響嚇了一跳,縮回頭來,小心喘了幾口氣,才又再探頭繼續聽,卻看到眼角處黑影一閃,轉頭看去,跟一雙還算熟悉的眼對上了。娜姆?!她怎么會在這里?!

  月底大放送,情節加快了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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