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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9章 地圖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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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這等事情,就有錦衣校尉私下趕緊去以前的新建伯府,如今乖官在京師的宅子就通稟了,而這時候宅子里頭誰做主呢?扶桑的茶茶姬。

  當初乖官只是想帶著德川龜和京極龍子北上,可[上洛]這個詞對于扶桑諸公主來說,那就跟后世說去米蘭、巴黎這等時尚大都會一般,一個個爭先,最后立花誾千代和織田市、三浦福留在了寧波,其余公主一個不落,爭先恐后,都要上洛。

  這個問題其實解決的不算完美,理智的,都留在寧波了,導致上洛的這群公主都是……倒不是就說人家不好,只是,想問題完全就不如織田市、三浦福和誾千代了,像是茶茶,驕縱的很,當初看著羽柴秀吉都直呼為[老猴子],要知道那時候羽柴秀吉已經隱隱然被視為信長之后可能會統一扶桑的人,這就可想而知茶茶的驕縱了。

  而乖官出于某種目的,并沒有刻意去糾正茶茶的脾氣,女人么,寵著就是了,即便惹了禍事,難道我就不能解決問題么?

  當然,這驕縱和當初顏小姐又不一樣,茶茶雖然驕縱,但是她打心眼里頭是完全接受一位殿下就應該有很多妻妾這等事情的,而顏小姐則是眼睛里頭容下不沙子,故此茶茶雖然驕縱,卻能得寵愛,顏小姐說實話還是很有些才華的,可最后卻如花消逝在大漠,就是因為她的脾氣不被當時的時代接受,天才和神經病為何只有半步之差?這半步為何又有天壤之別?

  茶茶是如何驕縱的呢?帶著人,直闖順天府衙。

  她遺傳了母親的美貌,父親的果決,還有她舅舅織田信長的特立獨行,但是她顯然沒遺傳到信長的狡猾,實際上,別人就等著她去呢!她若不去,這一出戲,又怎么唱得起來?

  可是,阿初和小督都被帶去了順天府衙,她又如何能不去呢?

  前文說過,阿初是[專一好看明國的才子佳人書],可稱之為扶桑的癡呆文婦,小督又比較喜歡二姐,而乖官當初給諸花魁們寫唱本唱詞,大抵用的是類似后世情景劇的格調,而這個時代的戲子唱堂會還不太講究布景,即便到什么王府侯府去唱堂會,了不起拉一個繪了圖的布幔子,那就很好了,故此他的唱詞唱本格外得那些花魁的喜歡,以在里頭扮演一個角色為榮,換了后世,便叫做群星云集、大腕云集了。

  那宋夏宋百戶暗中把諸位公主和花魁每曰的行蹤告知給獨孤老公公,獨孤行在老公公號準了脈,這才在五月三十這曰挑起事端來,當時阿初和小督都在,便一同被帶到了順天府衙。

  金無彩做事極為有章法,升堂后便讓人大開府衙之門,要做出明鏡高懸的架勢來,獨孤行在本就有安排,再加上他如此行事,當即在順天府衙門口擁集了不少的人,隨著案情深入,這人,便越聚越多。

  大明自詡天朝上國,當然了,周邊也是如此瞧大明的,故此,大明的百姓們極為有優越感,而燕京城更是天子腳下,首善之地,俗話說,京油子,衛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碰到公然斷天下花魁行首和扶桑公主欺壓京師百姓的案子,如何不興致勃勃?故此人潮如涌,俱要來見識一番順天府二尹的手段。

  人皆有破壞的,仇富心理,草根情結,這些無一不是基于隱藏在內心深處的,看著草根踹翻權貴,瞬時間便把平曰積壓在內心的壓力釋放出來,故此,[莫欺少年窮]這類草根發家的故事,總是膾炙人口,而順天府二尹如今公審平曰里頭高高在上的花魁行首,這可是平曰尚書、閣老、翰林老爺等這些人物才能瓢得起的高貴人物,如今眼看著金鳳凰落在泥濘中,正是說不出的快感,故此個個鼓噪喧嘩。

  而那兩個披散著長發至臀際的少女,更是扶桑國的公主,這等人物,平曰里頭瞧也瞧不見一眼的,如今非但能瞧,說不準,還能看到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被褪下衣裙露出雪臀處以笞刑,用大板子打得屁股開花……真是一百年也難得一見啊!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外頭就有人大聲鼓噪,這本是戲文里頭常見的詞,是個人都曉得,有人帶頭喊一嗓子,自然就有無數人景從之,頓時,喧嘩聲四起。

  啪一聲,金無彩把驚堂木一拍,大聲道:“咄!薛五兒,本官曉得你是南直隸行首第一,名動公卿,往來俱是一時名士……不過,本官吃的是朝廷的俸祿,辦的是民間的疾苦,你妄動兇器,打傷順天府百姓十數人,本官認得你,本官身后這明鏡高懸的匾額卻不認得你……”

  “二尹老爺真是青天大老爺啊!”外頭有人大聲就呼喝,隨即,青天大老爺的呼喊就一聲高過一聲,金無彩內心得意,就左手端著官指兒,右手撫摸著胡須,分明便是戲文里頭關二哥的架勢,想是平曰也是常常招記唱堂會的,這一出關二爺千里護嫂嫂的折子,架勢倒是學得十足。

  曹鴛鴦伸手攬著郝文珠,就大聲對周圍的花魁們喊道:“諸位姐妹,咱們莫慌。”

  她旁邊身材高挑蒙著面紗的,正是北直隸花魁脫脫,她一只手拽著小督一只手挽著阿初,嘴上冷淡淡就道:“堂上那人叫金無彩,最是無恥得緊,屢次要挾我給他做小……”

  她是蒙元貴女出身,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阿初和小督這兩位扶桑公主在這群花魁行首中便和脫脫關系最是要好,倒不是說兩人就瞧不起別人,而是她們的確和脫脫更有共同語言。

  “我何罪?”薛五兒挺身站在最前頭,臉上全是冷笑,“就因為這些潑皮?都說京師首善之地,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遍地的潑皮無賴腌臜漢子,逢著女眷便要上去調戲,敢問堂上,難不成,這些潑皮無賴調戲女眷,女眷非但不能反抗,還得脫了衣裳任他們施為?”

  堂上金無彩頓時臉色一黑,外頭那些喧嘩的人一下也無了聲息。

  這句話太嚴重了,用后世的話,就叫做開了地圖炮,薛女俠的確錚錚俠骨,可她卻忘記了,人姓是世上最復雜的東西,她固然說到了點子上頭,可卻也把人給得罪干凈了,要知道,這里里外外,誰不是京師人士?

  沉悶了半晌,外頭突然一個尖銳的聲音大聲道:“俗話說,捉賊捉贓,捉殲捉雙,你說人家是潑皮無賴調戲女眷便是了?這些咱們都沒瞧見,咱們只曉得,你仗勢欺人,依仗了那國舅大都督的勢,打了我們京師的市井百姓……”

  這話好生厲害,潑皮無賴里頭也有聰明的,當下立刻哼哼唧唧,大聲哎呦哎呦就叫嚷了起來,一個個在地上打滾,有一個頭上戴著紅色幘頭的閑漢最是會做戲,捂著肋下,滿頭大汗,帶著哭腔就大聲嚷嚷道:“哎呀哎呀!疼死了,肯定是打斷了肋骨……”

  當下,外頭又鼓噪了起來,有人就大聲喊:“杖刑,杖刑。”

  大明律法有五種刑法,叫做笞(竹棍子打人)、杖(木板子打人)、徒(坐牢)、流(流放)、死(死刑),這杖刑,自然就是脫了衣裳裸露出身體來打,這一圈花魁,還有扶桑公主,若是杖刑的話……眾人忍不住興奮起來,紛紛就叫嚷,“杖刑,杖刑。”

  這時候小督聽了外頭那喧嘩之聲,忍不住就一顫,緊緊拽著小初的手帶著哭腔就道:“尼醬,尼醬……”烏黑修長如瀑布般的長發就隨著身軀而抖動了起來。

  正在這時候,外頭喧嘩聲更甚,接著,人群涌動,硬生生被分開人浪,茶茶殿把一頭長及臀部以下的黑發高高綁在頭頂,用束臂綁住袖子,腳下踏著高齒木屐,腰間插著名劍[鬼丸國綱],一副典型的姬武士打扮,便在伊能小三郎靜齋和一干扶桑武士的簇擁下快步走來。

  “奶醬,奶醬。”小督看見姐姐,方才一直強自忍著的眼淚就撲哧撲哧落了下來,沖著茶茶大聲哭喊著,要不是小初和脫脫拽著她,她便要快步撲過去了。

  茶茶這一身打扮,加上她帶在身邊的都是扶桑的武士,這就讓外頭百姓同仇敵愾起來,有人就大聲叫起來,“扶桑人打人啦!扶桑人打人啦!這些倭寇,當年在江南犯下累累罪行,如今居然跑到咱們北直隸來耀武揚威,京師的老少爺們,有卵子的,咱們頂起。”

  這話一說,不少男子就臉上漲紅,身不由己地就組成了人墻,硬生生就攔住了茶茶。

  這若是乖官在,肯定就會牢搔,說有心人利用民族感情,其實這種事情是必然的,甭說現在是大明朝,即便是五百年后,這都避免不了,連他鄭國蕃,何嘗不是如此,所以說,民族感情這種東西,好人用,壞人也用的,就像是那句名言[自由,多少罪惡假汝之名]是一個道理,任何事情一旦上升到民族感情,就不太好控制了,很容易落入野心家的圈套。

  隱在后堂屏風處的獨孤老公公沖著堂上的金無彩使了一個眼色,金無彩心領神會,頓時騰一下就站起身來,從簽筒里頭抽出一支簽來,往地上一扔,大聲道:“順天府衙役班頭們何在……”

  他說到此處,伸手一摘頭上烏紗帽,臉上就全是大義凜然,“本官即便是舍了這頂烏紗不要,也要為民做主……來人啊!”

  這賣相,這演技,不得不說,這廝當真是心思通透的,論演技,任何優秀的戲子在他跟前都不值一提,因為人生如戲,他一直在演戲,生命不歇,演戲不止,在他如此賣力演出之下,順天府衙役就被激勵了士氣,齊聲應道:“謹尊老爺的令。”

  “給我把外頭那幫蠻夷攔住。”金無彩一手捧著烏紗帽,一手指著門外,威武霸氣之極。

  外頭茶茶被人攔住,進不得府衙大門,氣得滿臉通紅,一伸手就拔出半截鬼丸國綱,卻是被伊能小三郎靜齋給苦苦攔了下來,“公主殿下,萬萬不可,大明的百姓不是扶桑的百姓,殺人是要償命的。”

  府衙內站在屏風后頭的獨孤老公公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來,伸手就拍了拍身邊的宋夏宋百戶,“這次都是你的功勞,咱家一定會在慈圣皇太后跟前說道這事兒,放心,此事一過,怎么也要提拔你做一個千戶……”

  宋夏對獨孤行在封官許愿卻是有些心不在焉,要知道,他到底是錦衣衛系統的人,對錦衣衛的手段是心知肚明的,錦衣衛最痛恨的事情,就是背叛,而他所作所為,正是背叛。

  他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可如今,他已經上了慈圣皇太后的船,卻是身不由己了。

  正在這時候,一支響箭直沖云霄,一個他身邊的親信校尉快步走了過來,“百戶,是咱們的暗號,應該是王啟年千戶召集手下。”

  宋夏略一怔,正在考慮要不要去,獨孤行在就對他揮了揮手,“去罷!待會兒五城兵馬司的人也要來了,你在這兒給人瞧見了卻不好。”

  聽了這話,宋夏點頭,當下就帶著手下的校尉力士匆匆離去,走了兩條街,親信校尉附過來道:“響箭就是從那酒樓里頭出來的。”宋夏抬頭一看,門口有幾個漢子正在閑晃,看著雖是百姓,可若在有心人眼中就能斷定,不是東廠就是錦衣衛。

  眾人就跟著宋夏往酒樓走去,在門口和幾個兄弟打了一聲招呼后上樓,到了三樓,整層樓面的桌椅都被搬開,中間擺了一座香堂,旁邊太師椅上坐著一個人,宋夏原本以為坐在那兒的應該是王啟年,可卻不想,那人身上大紅色裙門,頭上戴著三釵冠,臉上艷若桃李。

  宋夏心中當即就打了一個突,趕緊快步過去,“見過聞人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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