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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梵城 第六十五章 斯人正在種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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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天行是個蠻人,是個牛人,但絕對不是傻子。

  他要的只是這次爆炸,并沒有殺死日光菩薩的野望,這便意味著,這次恐怖的爆炸一定對于他的行為有幫助。

  其實也很簡單,他只是刻意地選擇了爆炸時自己的方位,以及推算了一下,爆炸之后自己若以拋物線射出后,如何才能離須彌山頂的黑石壇最近。

  這需要算術,需要對資料的收集。

  日光菩薩的日輪第一次沖擊,給了易天行觀察的好機會。而他的數學雖然不好,但畢竟假假也是學了半年高數,啃了幾年幾何的人間學生。

  所以他咬著牙試了一次。

  試驗很成功,雖然身體里面的骨頭又重新經歷了一次被人打骨折愈后再骨折的恐怖痛苦,但他確實借著爆炸的反作用力,成功的化作一道流光,飛回了須彌山頂,而其時,日光菩薩也被這次爆炸逼的退向另一個方向。

  只是可惜了那把劍。

  好在最親近的棍子抽了回來。

  被炸成一道光的易天行,飛回了須彌山上,掣棍橫掃眾羅漢,棍如電光勢如龍,直殺得羅漢們避之不迭,掩面而去。

  偌大的須彌山,只剩下易天行與那個安靜的黑石壇。

  他感應到了日光菩薩只須剎那,便能回來。留給他的時間,也只有一剎那時光。

  而他就搶在那零點零一秒地時間里,成功地通過那座黑石之門,進入了另一個空間。

  黑石壇上散發著黑色的毫光。

  在易天行的認知中。沒有一種光是黑色的,如果光也能是黑色地,那自然看不見了。

  什么死黑光,只能是漫畫里的恐怖東東,種菜的黑光燈,發射的是紫外線。

  但黑石壇上確實有大片的黑光閃過――赤身lt,渾身傷痕的易天行便很詭異地浮在那片黑光之中,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才發現黑石壇正起了一些說不清楚的變化,整個石面上的基色漸漸變成一片淡綠螢色。以此相襯,才顯得那些光毫是黑的。

  初到須彌山上。他便嘗試過一探這黑石的奧妙,但當時以失敗告終,沒想到今天與日光菩薩一場大戰,正狼狽逃命之時,黑石壇卻漸漸露出了它地真面目。

  黑石壇就像是有靈性一樣,知道易天行此時必須進入,走投無路。所以――黑芝麻糊開門。

  黑石門后,乃是另一空間,另一世界。

  佛有無上能,三千世界在己身,這黑石壇乃是佛祖留下的法器,所以門后是佛祖自己地世界,這并不讓易天行感到奇怪。

  他覺得奇怪的,是眼前的一片水鏡。

  此時的他,正懸空在這個世界的最高處。看著四周粘稠的黑色,覺得有些艱于呼吸,但在他的面前出現了一面鏡子似地東西。面在放電影一樣,有許多畫面正在閃過。

  易天行猜測,這一定是佛祖離開我們所處的世界時,所留下來的信息,所以他皺眉緊緊盯著,不敢放過任何一個畫面。

  畫面很簡單。

  不過就是這個世界從產生到結束的過程。

  很簡單。

  滿天的星辰如粉如云,如小溪,如大河,如滄海,在似乎無邊無際的宇宙里重構再生,歸于寂滅。

  星辰上的人們如螻如蟻,或卑微,或驕傲,或暴戾,或慈悲,在似乎無邊無際的生命流程里死亡,投胎,重生,最后依然歸于寂滅。

  不見唐時金谷圓,何處亮生再操琴?登陽臺的那人死了,在樓上寫賦地死了,在城門下射箭的人死了,在甕里苦號的那人死了,在青里化為冤魂地女子死了,塔里的那人死了,那人的妻子也死了,海盜死了,父親死了,母親死了,妻死,夫死,黑發人死,老死,餓死,窮病而死,噎死,笑死,富人喝茶而死。

  泰皇漢武死,唐宗宋祖死,想再活五百年的,依然死。

  詩人死,妓者死,倚門老婦死,不想活著的人,都死了。

  然后再生,新生,重歷人間悲喜事,苦于情,墮于欲,不得解脫。

  然后再死,不舍而死,心枯而死。

  如是者重復再重復,永無止盡,直待數劫之后,宇宙歸于寂滅。

  “我觀世間六塵變壞,唯以空寂修于滅盡,身心乃能度百千劫猶如彈指”

  幽深的空間里,佛祖對易天行這般說道。

  一小劫為一千六百七十九萬八千年。

  一中劫等于二十小劫。

  一大劫等于四中劫。

  實為漫漫生涯。

  易天行面無表情地懸浮在高高的空中,身上的傷口本來已經完全復原,但被這彌漫在空間里的寂滅感一逼,老傷又裂開了些許口子,血流了出來,涂滿了全身,熊熊燃燒著,像極了一個金人。

  “此為涅盤之意。”年青的易天行聽著空間里佛祖留下來的聲音,默默自言自語。

  佛祖留下來的聲音并與他對答,只是淡淡渺渺道:“涅盤此中有真義,未至劫余不自知。”

  佛祖殘留下來的聲音知是從何處發出,便在這空曠地宇宙里一字一句。每一個字都打在易天行的心頭。

  易天行的心臟一陣狂跳抽動,十分不安,扭頭往四處望去,卻只見宇宙浩淼。空間無垠,令人頓生渺小之感。

  他看見了宇宙的開始,看見了宇宙地結束,看見了這一世佛的誕生,卻看不去佛的去路。只是在那王宮中看見一個剛生下來的小孩子,生而能言,于榻上行七步,口出一偈:

無數劫來,這是我的最后受坐,我于一切天人之中,最尊最勝。此生利益天人。普愿救度眾生當  易天行明悟,這是佛祖誕生后。七步成偈之語,其時滿天異香,佛祖于床前踏出七步,道出此話。

  此劫乃是最后一劫?

  “可是,關老子俅事?”

  佛祖離開,自然是關易天行事的,不然文殊菩薩不會托夢。葉相小和尚不會賴在他的身邊,往最遠處說,觀音大士不會把他扔下人間,老猴會拐了許多彎誘他為徒。

  諸般事由,都直指一個事實,佛祖的下落,總是要賴在我們可憐的小易身上。

  水鏡漸散,空間里黑色毫光漸漸褪去,只余下永亙不變的星辰。在寧靜地天穹中緩緩行走。

  易天行微微皺眉,水鏡之術,乃是道家本事。佛宗一向講究治心,不喜這些技巧之事,卻不知佛祖為什么留下這些東西來。他搖搖頭,甩甩身子,將身的火血全數熄滅,他張開嘴,吐出米奇小書包,取出已經不知道是多少套衣衫,套在自己身上。然后看了看四周,寂廖安靜地四周,他微微笑了一下,自言自語道:“我懂了。”

  易天行深吸一口氣,雖然吸的全是虛空,卻是擺足了姿式,體內菩提心大作,猛然將自己的神識逼了出去,瞬息間狂喊之聲不用任何媒介,便傳遍了這一個孤獨存在著的空間。

  “唐朝和尚!你在哪里?!”

  神識裊裊散散,無歇無止,在空間里回蕩著。

  “我在這里……里……里……里……噫……噫……噫……”

  從浩翰空間的某一個角落里傳來一個聲音,倒把易天行嚇得半死,純屬發泄的神識爆炸,不料卻真得到了回應,而且還是言情片中山谷邊的情侶互答模式,回聲那個肉麻。

  他不敢怠慢,腳下天火疾出,直奔那角落而去,飛不得多時,便來到一個荒蕪地行星之前。

  搭起涼蓬,放眼望去,只見那星球上一片荒漠,土紅之色,大氣層里閃電連連,環境險惡,哪里能活下人來?

  易天行免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太想找到師公,所以剛才出現了幻聽。

  “里……里……噫……噫……”

  令人哭笑不得,十分肉麻的回音再次在那行星上傳了出來,斷斷續續地印入他的神識之中,讓他確認了確實有位人物在這行星之上。易天行苦著臉,往那星球上飛去,一面飛一面想著,二師叔是個哲學家,聽二師叔說,三師叔是個洋人,那這位傳說中的師公會是什么樣的人呢?

  紅樓里,鳳姐人未至聲先至。

  佛祖留下的空間里,師公老人家也玩了這一招,噫噫呀呀的,讓人好不心煩,也讓易天行好生恐懼,師公莫不是真喜歡唱吧?,,

  星球之上,全是赤紅色的沙礫,空中閃電連連,彌漫著一股硫化物的味道,若不是清楚知道自己是在佛祖最后開辟地世界之中,易天行一定懷疑自己是不是到了火星面。

  飛過一個數百公里寬的大氣漩,像接收無線電波定位一般,易天行朝著發出回聲的那里飛去,沿途雷聲震天,電光粗如兒臂,好不駭人。但如今地易天行修為大成,又哪里會將這些天地變化放在眼里,只是一路飛,一路倒對那位只聽過幾句話的佛祖產生了極大的敬畏感。

  佛亦是人,卻能生造世界,可怕啊可怕。

  飛飛想想,不多時,他的雙腳便踏在了實地之上,赤裸的雙足踩在高溫的沙面上,感覺十分舒服,但身上的衣裳已經不是天衲布做的那件,被星球上的高溫大氣包裹著,頓時感覺有些酥松。易天行心念一動,逆轉體內火蓮,將身周數十米內的火元盡數吸入體中,反布了一道清凈低溫的空間結界。

  往前面望去,只見一片荒蕪險惡地里,居然有一抹綠色。

  易天行傻了眼,但也明白自己千辛萬苦,上天入地要尋的人,便是在那抹綠色之中,不由心神激蕩,腳下加快,化作一道輕煙,飛入綠色之中。

  觸目皆是綠色,原來是一大片林子,林子上方是一個神通凝成的罩子,將外面的電光狂風全數隔絕,將那些劇毒的大氣也擋在外面。

  林子長的倒是蠻好,靠邊上的青翠欲滴,靠中間的枝頭沉沉,上有果子掛著。

  易天行一入林子,便覺渾身安樂,這處神通結界的味道讓他覺得很親近,他抽抽鼻子,邁步往林子深處走去,那里,那人,還在不停地噫噫著,讓人好生煩惱。

  一個渾身骯臟的光頭和尚正半佝著身子,在為果樹培土,樹下盡是雜草,但那和尚卻也不鋤,嘴唇微張,念叨著:“在這里……里……,

  “我知道您在這里,可以住嘴了。”易天行苦惱無比,嚷道。

  那和尚抬起頭來,看了易天行一眼,忽然間像是想起來了什么,終于閉上了嘴――但他這閉嘴也來的太干脆了些,生生將那個噫咽進了嘴里,讓他打了個嗝――打完嗝之后的和尚眨著他那雙秀目,看著易天行一語不發,手中握的泥土漸漸灑在地上。

  易天行先前冒失說話,此時卻是正心正意行了一禮,然后細細看這和尚。

  這和尚果然生的是凜凜威顏,秀目雅容,清俊異常,體內菩提大成,佛光漸彌。

  “拜見師公。”

  那渾身泥土的和尚抬起頭來,一雙明慧眼在易天行身上掃了一掃,唇角露出一絲笑容,笑容里不盡滄桑,卻又清新自然。

  ――原來老猴說的錯,老人家果然是在某星球上種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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