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顯夫婦一同主持夜宴,少不得要與薛紹及太平公主打幾個照面。
薛紹近前仔細看清韋太子妃之后,不由得心中凜了一凜——這位現在的太子妃,不就是歷史上的那個大名鼎鼎想做武則天第二的“韋皇后”么?……確實漂亮,難怪扎堆在美人窩里的李顯,也會對她一見鐘情!
看得出來,太子妃韋香兒很努力的想要演好婚禮司儀與社交名媛的角色,她挺著一個大肚子也在賓客們中間往來的穿梭,時而淺笑嫣然時而優雅的行禮,毫不吝嗇的綻放著她的女性魅力。
太平公主始終和薛紹并肩而立,一同向賓客謝禮敬酒。看了好一陣韋香兒的表演后,太平公主忍不住低聲的嘟嚷了一句,“如此婦人,當真是不識體統!”
“怎么了?”薛紹小聲問道。
太平公主面露一絲不快,低聲道:“這個韋香兒雖是出生于長安韋氏大姓,但她父親只是個七品縣官,空道中落的破落戶。她明明只是個寒賤出身不知貴族禮數的淺陋女人,但至從做了太子妃就變得不知天高地厚自以為是了。你看她現在,挺著個大肚子還到處賣弄風騷,以為人人都會愛慕于她、敬仰于她。如此不知收斂,太子哥哥早晚被她害了!”
薛紹不由得心中一動,看來韋香兒在皇族當中并無地位也不討人喜歡,至少不招太平公主的待見……也難怪,以太平公主這樣的凌厲性格,怎么可能會喜歡韋香兒這種張揚到不知分寸的女人?
“罷了,不必理她。”薛紹淡然的微笑勸慰太平公主,“你才是今晚夜宴的女主人!”
自己的婚宴,居然有別的女人在這里張揚放肆的喧賓奪主,任誰也高興不起來。薛紹這句話幾乎是說到了太平公主的心坎里去,她當下嫣然一笑,“薛郎,你說得對!我才不與那種寒賤出身的女人一般見識!”
正說著,太子妃韋香兒笑吟吟的朝薛紹與太平公主走來了。
侍女送上來幾杯酒,韋香兒舉起一杯來,“薛駙馬與公主殿下真是天作之合,令人羨慕!請容我來敬你夫妻一杯,祝你們百年好合,白頭到老!”
一邊說著,韋香兒的一雙如絲媚眼卻已經完全無視了太平公主,直勾勾的盯著薛紹在看,仿佛像要將他從太平公主的身邊拉走一般。
太平公主的心思何等細膩,再加上她早就看韋香兒不順眼了,這時已然怒火中燒。只是礙著有許多賓客她沒有當場發作,臉上甚至還掛著一絲笑容,只不過她說出來的話卻是冷冰冰的,“太子妃身懷六甲,還是莫要飲酒過多。”
韋香兒聞言一怔,像是被當頭淋了一大桶冰水幡然驚醒,此前的一點醉意也在瞬間蕩然無存。她連忙將手中的一杯酒放到了侍女的托盤上,略顯略顯倉皇的陪笑道:“公主殿下所言即是,所言即是……那我就,不敬酒了!祝愿二位早生貴子,幸福安康!”
“多謝。”太平公主不冷不熱的回了兩字。
韋香兒臉色極不自然的笑了一笑,找了個借口匆忙離去。很快,她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哼!”盯著韋氏的背影,太平公主仍不放過的冷哼了一聲,非常鄙夷。
事關皇族家事,薛紹不盡了解不好插言,因此一直都只作冷眼旁觀。現在他基本已經明白,現在的韋香兒跟太平公主相比,還不是一個數量級的對手。名義上她是太平公主的嫂嫂、太子妃的名頭也夠響亮,但在太平公主的心中,韋太子妃的形象和地位或許連她一個心腹婢女都不如。
“沒必要因為一點小事,壞了心情。”韋香兒走后,薛紹勸慰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倒也醒悟得快,嫣然一笑道:“你說得對!今天是我們的好日子!”
新人小夫妻倆,繼續愉快的享受屬于她們的婚禮夜宴。
按一般的民俗,這個時候新娘子肯定是躲在洞房里,等著新郎陪完了賓客之后再去與之洞房花燭。皇族的婚禮夜宴,畢竟與民間的做法不盡相同。此刻的太平公主是理所當然的主角之一,她若不在場,這夜宴都會不完整。
盛大的歌舞、美妙和音樂與歡快的人群,夜宴會場的歡樂似乎永無止境。
可是在某個樹蔭的角落里,韋太妃卻是一個人悄悄的躲著,紅著眼、咬著牙在流淚。太子李顯不見了他的愛妃四處呼喊好不容易找到她,既氣惱又心疼的道:“香兒,你怎么獨自一人躲到了這里?”
“與你何干?”韋香兒正好一肚子火沒地方發,見了李顯就如同捏到了一顆軟杮子,當場就爆發了。
“這……你這是怎么了?”李顯丈二金剛摸不到頭腦。
“你過來!”韋香兒忿忿的將李顯扯到了身邊,兩人一同藏在了暗處,咬牙道:“我問你,當初你娶我的時候,可曾有如此盛大恢宏的婚禮夜宴?”
“這個……”李顯咧著嘴干笑,“此一時,彼一時嘛!”
“瞧你這窩囊樣!”韋香兒正是氣不打一處來,忿然道,“如何就不能像那薛紹似的,也拿出點男人大丈夫的派頭與氣勢來?!”
“豈有此理!”李顯再窩囊再沒脾氣也容不得自己的妻子如此數落,當下就怒了,“你怎能如此跟我說話,我可是你的丈夫!還是當今的太子、未來的國君!”
“虧你還記得,你是當今的太子、未來的國君?”韋香兒冷笑不迭,“你的妹妹成親,你這個太子帶著太子妃一同前來捧場助興,竭力幫助他們款待賓客,時時處處都給足了顏色。可是你妹妹半點也沒把我這個皇嫂太子妃放在眼里,頤指氣使呼來喝去待我如同奴婢!——別人幾時把你當成太子來看待了?你倒是說給我聽聽?”
“……”李顯的臉色白一陣紅一陣,重嘆了一聲,然后就陷入了無語的沉默。
韋香兒在一旁臉色難看的瞪著李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一直也無語了。
另一方,夜宴進行得正熱鬧。
公主大婚的媵御之一,陳仙兒登場獻舞了。早在多日以前,陳仙兒就已經憑她絕妙的舞姿在皇宮里一炮而響,名聲在外。只不過對于大多數的人而言,是只聞陳仙兒之名,難以得見其人。
當陳仙兒穿著太平公主親手所制的霓裳羽衣登場時,滿場驚艷之聲大起,宛如大明星的演唱會拉開了帷幕。
陳仙兒的舞蹈也的確沒有讓大家失望,眾賓客的反應可以用“如癡如醉”來形容。
相比于21世紀,大唐時代的娛樂活動只能用“貧乏”來形容。薛紹固然也挺喜歡陳仙兒的舞蹈,但遠沒有那些賓客的表現來得夸張。
太平公主斜睨著薛紹,甕聲道:“喜歡嗎?”
“尚可。”薛紹以為她問的是舞蹈。
“你看到沒有,無數人在為她絕妙的舞姿與嬌美的容顏癡醉如狂?”太平公主再又道,“你卻馬上就能與之同床共枕、巫山。上天,是不是太過眷顧于你了?”
“呃……”薛紹這才回過神來,轉頭一看她,臉色那叫一個陰晴難定。
“哼!”太平公主非常驕傲的小臉兒一揚,嘴角也翹了起來,“聽清楚了——今晚,你是我一個人的!!”
薛紹哈哈一笑,心里反而是松了一口氣……下午已經累著了,晚上再要對付那幾個媵御,肯定會力不從心。再說了,新婚之夜給太平公主留下一個二人世界的完美記憶,也沒什么不好!
盛大的夜宴,終于結束了。賓客們紛紛道辭而去,薛紹一一相送。
太子李顯夫婦也算盡職盡責留到最后才走,這時已經只剩下仆婢們在收拾宴會臺了。薛紹親自攙送他夫婦二人上了馬車,李顯已經喝得有些醉了,上車就臥倒了下來,說話也有些不太清楚。
太子妃韋香兒上車時,故意一個趔趄身子一歪,薛紹連忙伸手在她腰間一扶,韋香兒順勢就往薛紹身上一倒。
薛紹既沒有躲也沒有迎的站定了,淡然道:“太子妃,小心。”
“多謝薛駙馬。”韋香兒嬌滴滴的柔聲道謝,神情之中狐媚十足。
薛紹略皺了一下眉頭,此女當真風騷,挺著大肚子老公也還在身邊,就敢如此造作!
李顯夫婦上了車,薛紹拱手拜送。
“薛駙馬,快些回去吧!”韋香兒撩開車窗,輕掩紅唇的曖昧笑道,“一刻值千金,可別讓公主殿下久等了哦!”
薛紹應付似的笑著點了點頭。
“但若有空,不妨常來東宮作客。”韋香兒仍是笑吟吟的,“我與太子殿下,一定親迎作陪!”
“多謝太子妃一番美意!”薛紹拱手。
“告辭了。”韋香兒如此說著,卻沒有放下車簾。任由馬車在前進,她的眼神兒仍像是絲線一樣的粘在薛紹身上,像是想要將他一同拉走似的。
出于禮貌,薛紹一直站著沒動給太子夫婦拱手送行。直到馬車走遠,薛紹方才松了一口氣,也抹了一把冷汗——天涯何處無芳草,惹誰,也千萬別惹上了韋香兒這只足以禍國殃民的騷狐貍精!
定了定神,薛紹心里泛起了一絲隱隱的悸動……安然,我來了!
今夜,屬于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