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巴走進艾修魯法特帳篷的時候沒有穿盔甲,所以艾修魯法特端起十字弓,對準他的胸口射了一箭。這是一把來自中央七國的十字弓,保養良好,威力強勁。在中等距離內,哪怕是混沌盔甲也擋不住這玩意的直射——當然,是指普通的混沌盔甲。
他沒用劍是因為他打算讓人看到這一切,讓每個人都看到奧巴是怎么死的。嗯,一切和他想的一樣。奧巴呻吟著,用手捂著傷口,眼睛中滿是不敢置信的表情。他顯然沒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艾修魯法特彎下腰,如一個普通人一樣,用腰力撐開十字弓的弦,然后裝上了另一只箭。在他第二次端起十字弓對準目標的時候,他忍不住感到有點歉意。就算殺掉對方,至少也得讓他當個明白鬼。
“抱歉,奧巴。”艾修魯法特說道,臉上滿是遺憾。“你知道,你過去太跋扈了一點。我需要來一場殺雞儆猴,就選了你。”
“你……”這個混沌冠軍努力掙扎著想說話,但是鮮血從他嘴里涌出來。他反手捏住十字弓矢的箭桿,想要把它從自己身上拔出來,但是劇痛以及矢上的倒刺讓他無法做到這一點。
“我知道,這樣說也許不能讓你更舒服,但是至少我會給你一個體面的葬禮。”艾修魯法特解釋道。然后他第二次扣下了十字弓的扳機。
這一箭的威力很大,奧巴看著第二根射入他胸膛的十字弓矢,踉蹌著向后退去。一步步的后退,退得足夠遠——比艾修魯法特預想的還要遠得多,然后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右手握著箭桿,死不瞑目。
所有在帳篷外的士兵——有一半是艾修魯法特的衛兵,另外一半是來現場尋找刺客來歷的——都看到了這一幕。一個混沌冠軍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了,每個人都充滿了震驚。
艾修魯法特丟掉十字弓,大踏步從帳篷里走出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的看著這位混沌領主,而艾修魯法特也馬上做出了解釋。
“這些刺客是他派過來的。”艾修魯法特說道。“不過看在他之前戰績的份上,”他的目光朝向邊上的塔瑞克(剛才巫師學徒正帶人在查看刺客行刺的現場并嘗試辨別他們的來歷),“給他安排一個和混沌冠軍身份相配的葬禮吧。”
說完這個,艾修魯法特掉頭回到帳篷。
他要讓他們,讓所有人都知道,他不需要調查,不需要審問,什么都不需要。他只會干凈利索的干掉他心中認為有嫌疑的人。有誰能知道混沌領主心中的嫌疑是誰呢?所以從此以后,所有人都不再敢干這種行刺的傻事情了。
嗯,解決了一個小麻煩,他必須考慮下一步了。之前他就知道,現在并不是主動出擊的時候,他需要時間,讓不朽主宰杰克斯的死訊傳遍整個沼澤。不朽主宰統治的時間太久了,以至于他已經成為沼澤勢力的象征,所以他死后,部下的第一反應肯定就是不相信。他們需要時間確認這個消息,并且將自己從“這是謠言”這樣的虛幻想象中拉回到現實中。
然后,整個沼澤里造成什么影響呢?也許是部下無所適從,做不出反應。也許是更多人想取代不朽主宰的地位?當然還有最糟糕的一種可能,那就是瘟疫之父派另外一個混沌領主來接替不朽主宰的地盤。
但是無論是哪一種,沼澤中眾多部落的分裂是不可避免的。然后,事情就有了突破口……但是,如果就這樣等待卻什么都不做的話……
門簾掀動,艾修魯法特抬起眼睛,看到拉菲妮婭從外面走了進來。她手中端著一個酒壺,“酩酊之血”的味道從壺口飄出來。
看著她,艾修魯法特不知道為何想起了星刻。也許他不該來混沌的領土……這么一個念頭突然從他內心泛起,然后被他迅速的逐離腦海。至少,色孽和奸奇都向他再三保證,星刻可預見的時間內不會有任何損傷。恐虐的信徒這么辛苦的把她千里迢迢的帶到北方去,絕不是為了殺她——這倒很容易理解。
“拉菲妮婭,”艾修魯法特突然問道。“諸神之中,你崇拜哪一個?”
“我?”拉菲妮婭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垂下眼睛。“和您一樣,大人。”
“和我一樣?”艾修魯法特笑了一下,一絲暴戾自然的從他的笑容中流露出來。“別看我是奸奇和色孽認同的混沌領主,可是我是誰都不信的。”
他以為這句話會引起驚訝,但是假如拉菲妮婭吃了一驚,至少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現出來。“和您一樣。”她重復了一次。
“和我一樣……可是我……”艾修魯法特突然意識到某件事情不太對頭。“怎么?你為什么不在諸神中選一個奉為主神呢?”
“或許我能問問您,為什么?”
“因為在諸神眼里,凡人信徒只是棋子。”艾修魯法特說道。“而我不喜歡當一個棋子。諸神本來并不需要我們,只是因為他們彼此牽制,所以用我們作為賭博的工具,用賭博的方式來解決他們之間的糾紛。”他攤攤手。“如果諸神真的重視它們的信徒,至少,他們會用混沌盔甲把每一個信徒都武裝起來。”
“我的理由和您相似。混沌的法則沒有給我帶來任何的利益,它讓我父母雙亡,讓我親族滅絕。所以我想,我不喜歡混沌的法則也是說得通的。”
“即使那意味著你永遠都會是一個奴隸,不得自由?”
“就算我尊重混沌,難道我就能自由嗎?”拉菲妮婭反問。
這個回答讓艾修魯法特感到無趣。混沌的事情就這么麻煩,因為你壓根不知道你聽到的是不是真話。特別是詭詐之主的信徒,詭詐之主歡迎任何一種謊言,其中包括謊稱自己并不信奉奸奇。最糟糕的是,他們永遠都做好了撒謊的準備——心理和邏輯上皆有準備——以至于你很難用一個突然襲擊亦或者是嚴刑拷打從他們嘴里把真話撬出來。不過既然拉菲妮婭這么說了,他也沒有追問。
“奧巴的事情怎么樣?”他問道。“大家是怎么看的?”
“營地里很多人都在談,”拉菲妮婭回答。“不過看起來很多人贊同您的判斷。”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把酒壺放在桌子上。艾修魯法特的帳篷很小,但是依然足夠擺下一張桌子。
“大人,我們該離開了嗎?”
“離開?”艾修魯法特為這個詞略感驚愕。
“我以為您會離開。”拉菲妮婭說道。“您不是已經殺死了不朽主宰杰克斯了嗎?”
“殺死他只是一個開端。”艾修魯法特回答。“我需要的不是不朽主宰的死,而是這片沼澤。征服它,控制它,讓所有沼澤里的部落拜服在我的腳下,這才是我要做的。最后,我猜我還得在沼澤里弄出一條可以貫穿沼澤的路。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我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干。現在一切才剛剛開了一個頭。”
“可是……您既然殺了不朽主宰,”拉菲妮婭問道。“那么您為什么不取代他呢?”
“取代?”艾修魯法特在驚訝中做了一個不確定的手勢。“我不是瘟疫之父的信徒,我要怎么取代?要取代,我倒是可以取代阿斯提安納——可是這毫無意義。阿斯提安納對我來說毫無威脅也毫無利益,甚至進一步講,只要險峰城能為我提供后勤,阿斯提安納活著要比死了好得多。”
“抱歉,我只是這么想而已。在我看來,似乎諸神都喜歡這個。只要一個混沌信徒能夠殺死一個同檔的混沌信徒,他就能取代死者的地位。這似乎是混沌的一項規則。如果他們之間有地位的差別,那么至少他也能得到諸神的微笑。”
拉菲妮婭離開之后,艾修魯法特定了定神。雖然剛才是這么說,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拉菲妮婭的話讓他激發起了一個念頭。這個念頭之前就悄然出現過,只是現在變得更加明確和具體了。
他從口袋里摸出那個從不朽主宰身上得到的戰利品,一個項鏈。項鏈墜子上雕刻著納垢的徽記。混沌信徒總是隨身攜帶著這樣的東西——有些人甚至直接將神的徽記刺青到自己身體之上。那些同時崇拜所有混沌之神的要么掛上代表混沌一體的八角星,要么干脆將四個邪神的徽記放在一起。
他手中這個項鏈墜子是金屬的,看起來不起眼,甚至有點臟和銹跡,但是作為一個魔法師,他能夠清楚的感覺到上面籠罩著微弱的魔法之風。這是只有混沌領主級的信徒才能有的待遇。
能行嗎?艾修魯法特在心里問自己。應該能行,既然他能夠和色孽、奸奇直接溝通,為什么不能和納垢直接溝通呢?但是另外一方面,不管是奸奇還是色孽,都是主動找上艾修魯法特。他們明顯將艾修魯法特看成是重要的棋子——但是納垢不同。這位瘟疫之父之前已經擺明了打算不插手的態度,他對艾修魯法特似乎沒什么想法。此外,艾修魯法特剛剛殺死了不朽主宰杰克斯——到處都說這位混沌領主是納垢的寵兒,瘟疫之父從不吝給他微笑和獎賞。雖然艾修魯法特覺得不朽主宰那副樣子壓根和“寵愛”無關,而是徹頭徹尾的傀儡,但是不管是寵兒還是傀儡,既然被艾修魯法特給殺了,那么納垢有足夠的理由看艾修魯法特不順眼。從這一點來說,艾修魯法特的做法是有風險的。
他將項鏈墜子捏在手里,考慮再三。最后,他將項鏈墜子按在自己的額頭上。
然后他感覺到了額頭的皮膚有一種奇異的酥麻,和之前奸奇、色孽感覺完全不同的,一個聲音出現在他腦海里。
“你呼喚我了,孩子。”那個聲音既沒有如色孽一樣充滿難以言喻的誘惑,也沒有如奸奇一樣冰冷如機械,而是一種富含感情,溫柔又慈愛的聲音。